二、

这座城市的颜色是灰蒙蒙的，天压得很低，云与云之间没有明显的分割界线。找到她办公所属的淡青色五层楼时，已经是下午了。她的办公室在二楼，东西向走廊的第二间。

    我站在她办公室的门口，门没有关，屋子里只有一位女性，我知道那是她，我稳住心跳凝视着她。

    我看见她被几个人围着在说些什么，那几个人的话多，她的话少，侧身站着，很安静地听着，偶尔回答一句，因为距离远和纷乱，我听不清他们的谈话。

她的样子同我想象的，以及从照片上见到的差不多，比照片上的样子看起来清秀些，略显憔悴。深色西服、白的衬衫，合身的长裤衬托出修长的腿。我在照片中早已熟悉的卷发被修饰过，说话时脸颊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沉着、温和，面对那些人纷乱地说，她耐心地听着，站着的身影一动不动，手里一支红蓝铅笔，微微地敲着桌面。

前几天，我已经在电话里对她说要来看望她，但没说准时间。通话快结束时，她的声音幽幽的，有些迷惘：“是真的？”我笑着安慰她。

而后，我决定在去的时候不再预先通知她，这不太符合我的性格。我自己也奇怪，为什么呢，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其实我还有个顾虑，那就是我知道一旦她得了我去她那里的准确时间，她就会去车站接我。大热的天，她的身体很弱，而且她工作的地方离火车站又实在太远，我心疼她。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赶到这里来，下车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找好了住宿的饭店，稍事休息一下，整装出去找她。

现在，我终于看见日思夜想的她了。可能是由于站在窗边的缘故，她的脸色看起来皎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苍白，她的个子如她所说，高高的且身材挺直，显得亭亭玉立。

有人在我身后的走廊经过，好奇地看我一眼，准备走过，却又折回来，很有礼貌地问我：“请问您找……？”

这时候，恰巧屋子里的人也散开来，她跟他们告别的同时，也回眸看见了我，我清楚地看见，她的目光倏然亮了一下，继而又转为温和，她礼貌地送他们出来，在我闪身让路的同时，她凝视住我，然后，缓缓地向后退去，回应我的慢慢走近。

门没有关，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的对视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她的目光，含蓄里混着疑问，习惯的微笑浮在脸上，我也微笑地看着她。然后，她微微地垂下了眼帘。

“月儿~。” 我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含糊地发出来。她的手挥起来，那支红蓝铅笔划出一条无奈的弧线。一瞬间，她发出吃惊的、迟疑的声音，我熟悉这个声音，电话里，无数次地聆听过的：“真的——是你么？” 她的面庞涨红了，散发出一种娇艳的光泽，她又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踉跄了一下，我的手匆匆忙忙，下意识地想要去搀扶，却停在半空。

“你，安？”她笑起来，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跟她的某张照片一样，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加剧了，我告诉自己：沉着点：“对，是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