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北方出现了少有的倒春寒。

近晌午，杜朗月依旧倚坐在建筑公司前的篮球架下，眼吧吧看着进出的人们，搜索着期待着朱经理的身影。

肥大的黄大衣包裹着他瘦小的身躯。风吹他就裹裹大衣。一根燃尽香烟烧到了手指，掉下长长烟灰。饥肠辘辘了，单薄身体里缺少可以抵御寒冷的热量，刺骨的北风透过每一寸肌肤钻进体内，不禁寒战连天。

杜朗月家在南国水乡，他为人诚实心灵手巧又极具悟性，一手高超瓦匠手艺在十里八村颇有名气。朋友说家建筑公司缺少瓦工，他就带来十几个人来打工。他看中的是这家公司国营企业招牌，干的又是政府工程，工资会把握一些。没想到工资一拖再拖，只好先把带来的工人打发回家，自己在这里等着拿工资。

快下班了，一辆4500越野车停在门前，他浑浊的眼睛一下亮起来，那个碘着大肚子的中年人费劲地挤出车门，大头肥耳，头发快掉光了，额头像用猪油抹过一样，快速扫描一下四周，便急匆匆进了大楼。

杜朗月来了精神，日盼月盼的朱经理终于出现了，他快速地跟着朱经理进了大楼。

这座大楼有年头了，破旧的木制门窗，剥落的墙皮，水泥地面局部起砂，楼前几棵粗壮的柳树默默伫立在那里。

杜朗月冲破门卫阻拦，一口气跑到四楼经理办公室，小心的敲着房门，他呼吸急促，脸色像猪肝一样血红，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旋着，极力控制着不让泪水掉出来，他要保持男人最后一点尊严。他心里暗暗咒骂着：“该死的朱经理，你躲我二个月了，终于出来了。”

“进来。”一个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老杜啊”朱经理先说到：“我不是说了吗，等工程结算完就会给你工程款的。”

杜朗月稳定了一下情绪，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位“土皇帝”掌握着自己的命运，态度不能太蛮横，狗屁结算啊，就是借口。

“国家现在不是清理拖欠工程款吗？政府不是已经答应付款了吗？”他试探问到。

“是啊，但是还要有个过程吗。”经理拖着长音说：“你的事情我们会考虑的，前段时间不是给你一部分钱了吗？”

“那点钱只够工人回家的路费啊！还有80%的工资没有兑现呢。”他沮丧应到。

“你放心，我们是国有企业，是不会欠你那点工钱的。”

“话是这么说，我拿不回钱，工人们能饶了我吗？那是他们一年的血汗钱，大家指望着这点钱过年那。”

“再等等吧，我也有难处啊。”经理不可置否到。

电话响起，“都安排明白了?没有遗漏的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朱经理的满足地笑了。

“走吧，走吧，我还有事情呢。” 朱经理不耐烦的说。

“那——唉——” 杜朗月十分无奈。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道理杜朗月还是明白的，看来这个年是不能回家过了，要债的滋味不好，被人要债的滋味也一样。

北方的冬天真冷啊！杜朗月裹紧大衣，垂头丧气地走了，他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垮下来，自己的身后还有很多期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