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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媚袭人---丛凌波(精)

发表日期:2005年11月25日  出处:http://xueshizhe.2000y.net 原创  作者:丛凌波  本页面已被访问



 

                         


              狐媚袭人

   袭人一直是个有争议的人物。有人说她温柔和顺、贤良淑德;有人认为她巧言令色、工于心计;甚至有人觉得她口蜜腹剑、阴险狡诈。涉及到道德的问题,我不想多叙,只想谈一谈袭人的狐媚。
    袭人身上是有一股子狐媚之气的。
    我们来看看字典上关于"狐媚"二字的解释:"曲意逢迎,投人所好"。词海的解释则为:"用谄媚的手段迷惑别人"。"谄"即:巴结,奉承;"媚"有两种解释:1、巴结,逢迎;2、美好,可爱。这里的"媚"既然和"狐"连在一起,自然两种含义兼而有之。
    俗话说:无欲则刚。一个人决不会无缘无故的"曲意逢迎,投人所好"、"用谄媚的手段迷惑别人"的,之所以这样做,自然有其目的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才会不择手段,委曲求全。
    综上所述,"狐媚"这个词变的具体而形象:就是外表美好可爱,容易取悦人;内心隐忍多谋,能够迷惑人;处事八面玲珑,善于奉承人。且有着极强的目的性。理解了"狐媚"一词的含义,我们再来看看袭人,她不就是对这个词最好的诠释吗?
    先看袭人的外貌,书上用了"柔媚娇俏"四个字,"媚"字已然占了。倘若袭人是个丑八怪,贾宝玉还会和她"初试云雨情"吗?况且这种事情落到袭人的头上,亦决非巧合,而是偶然中的必然。且看原文:

    袭人伸手与他系裤带时,不觉伸手至大腿处,只觉冰凉一片沾湿,唬的忙退出手来,问是怎么了.宝玉红涨了脸,把他的手一捻.袭人本是个聪明女子,年纪本又比宝玉大两岁,近来也渐通人事,今见宝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觉察一半了,不觉也羞的红涨了脸面,不敢再问.仍旧理好衣裳,遂至贾母处来,胡乱吃毕了晚饭,过这边来.
    袭人忙趁众奶娘丫鬟不在旁时,另取出一件中衣来与宝玉换上.宝玉含羞央告道:"好姐姐,千万别告诉人."袭人亦含羞笑问道:"你梦见什么故事了?是那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宝玉道:"一言难尽."说着便把梦中之事细说与袭人听了.然后说至警幻所授云雨之情,羞的袭人掩面伏身而笑.宝玉亦素喜袭人柔媚娇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幸得无人撞见.(第六回  )

这一段旁,蒙府本脂砚旁批曰:

    既少通人事,无心者则再不复问矣;既问,则无限幽思,皆在于伏身之一笑,所以必当有偷试之一番。

换做别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大为窘迫,不明白怎么回事还罢了,若明白了必不会再问。袭人却刨根问底,引宝玉详说梦中之事,你想那男人岂是经的住引诱的?待说至警幻所授云雨之情,便按耐不住了,"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 这里虽然用了个"强"字,但是以宝玉的性情来说,他会对袭人霸王硬上弓吗?应该不至于,他的所谓"强",也不过是软磨硬泡罢了。袭人嘛,也就半推半就、欲拒还迎了。不同意我的说法吗?看一看宝玉是怎么对待晴雯的就知道了:

    晴雯道:"怪热的,拉拉扯扯作什么!叫人看见象什么!我这身子也不配坐在这里."宝玉笑道:"你既知道不配,为什么睡着呢?"晴雯没的话,嗤的又笑了,说:"你不来便使得,你来了就不配了.起来,让我洗澡去.袭人麝月都洗了澡.我叫了他们来."宝玉笑道:"我才又吃了好些酒,还得洗一洗.你既没有洗,拿了水来咱们两个洗."晴雯摇手笑道:"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 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 也不知是怎么洗的,笑了几天.我也没那工夫收拾,也不用同我洗去.今儿也凉快, 那会子洗了,可以不用再洗.我倒舀一盆水来,你洗洗脸通通头.才刚鸳鸯送了好些果子来, 都湃在那水晶缸里呢,叫他们打发你吃."(第三十一回)

可见,晴雯若想亲近宝玉,不是没有机会,非不能也,是不为也。晴雯美则美矣,却是朵带刺的玫瑰花,性子太过刚强,哪里称得上一个"媚"字?袭人虽不及晴雯美貌,但对付男人的手段却比晴雯高明的多。对于宝玉的刻意求欢,她本来是可以拒绝的,但她只是"掩面伏身而笑",且"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贾母真的有意将她与了宝玉吗?其实贾母只是将她给宝玉作丫鬟罢了,这一点第七十八回说的明白:

    贾母听了,点头道:"这倒是正理,我也正想着如此呢。但晴雯那丫头我看她甚好,怎么就这样起来?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她,将来只她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谁知变了。"

显然贾母心中看中的是晴雯,不是袭人。袭人只是在为自己的出轨找借口而已。被王夫人骂作"狐狸精"从而逐出大观园的晴雯只是"枉担了个虚名",与宝玉有染的偏偏是王夫人认为"老实沉重"的袭人。雪芹这样写是个极大的讽刺,试想一下:倘若王夫人知道最早和宝玉上床的便是袭人,还会一口一个"我的儿",并把宝玉交给她吗?且看袭人对王夫人说到希望宝玉搬出园子住时,王夫人是如何反映的:"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很明显,如果王夫人知道和宝玉作怪的是袭人,那么袭人也会落个和金钏、晴雯一样的下场。
    事实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的确有很多人知道她和宝玉的关系。
    李嬷嬷就曾骂她:"一心只想妆狐媚子哄宝玉,哄的宝玉不理我,听你们的话.你不过是几两银子买来的毛丫头,这屋里你就作耗,如何使得!好不好拉出去配一个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哄宝玉不哄! "(第二十回)
    晴雯也当面揭发她:"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并给她起了个绰号:"西洋花点子哈巴儿"。
    黛玉甚至赶着她叫嫂子:"好嫂子,你告诉我.必定是你两个拌了嘴了.告诉妹妹,替你们和劝和劝."第三十一回)
    大庭广众之下,她们如此揭袭人的短,袭人心里焉能不恨?但是她忍了。她明白:有人知道并不可怕,传到王夫人的耳朵里才可怕。于是,她开始伺机而行。李嬷嬷是宝玉的奶娘,又有一把子年纪,她无从下手,便把矛头对准了黛玉、晴雯。晴雯倒也罢了,黛玉却是千金小姐,她只是个丫鬟,如何能搬得倒黛玉?再说,黛玉和宝玉之间是纯洁的爱情,并没有"作怪",反倒是她袭人监守自盗,手脚利落的上了宝玉的床。和黛玉敌对,她似乎一点胜算没有。不过无妨,袭人自有办法。当年岳元帅是如何被秦桧陷害的?不就是用"莫须有"的罪名吗?秦桧可以无中生有,她袭人就不能移花接木?于是,她巧妙的把自己的罪行移到了黛玉的身上。她来到王夫人面前,一本正经,甚至是正义凛然的说道:"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 (第三十四回)

  
  说这些话时,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由不得人不佩服。一般人自己有的毛病便往往避而不谈,别人提到还会脸红心跳。所以才有"揭人不揭短"之说。而袭人自己跟宝玉偷欢"亦不为越礼",姊妹们跟宝玉"一处起坐"倒叫她悬心了,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其实 ,王夫人当时只是问她可曾听见贾环在贾政面前说宝玉的坏话,她却趁机奏了黛玉一本,既诋毁了黛玉,又讨好了王夫人,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在对晴雯的问题上更显示了她的隐忍多谋。很多人不相信晴雯被逐出大观园是袭人暗中使坏,因为书中没有明确交代。其实,就在宝玉要逐晴雯出怡红院的时候,作者已借袭人自己之口说的明明白白:

.   袭人忙回身拦住,笑道:"往那里去?"宝玉道:"回太太去。"袭人笑道:"好没意思! 真个的去回,你也不怕臊了?便是他认真的要去,也等把这气下去了,等无事中说话儿回了太太也不迟.这会子急急的当作一件正经事去回,岂不叫太太犯疑?"(第三十一回)

袭人说这话时无意,作者写这话时却未必无心,"等把这气下去了,等无事中说话儿回了太太",既拔去了眼中钉,又"不叫太太犯疑"。这才是袭人的手笔。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形之中,何等的心计!何等的从容!
    可是,袭人在大观园中却落了个贤惠的名声。这与她的足智多谋和忍气吞声是分不开的。对宝玉,她引诱、挟制、哄骗,"先用骗词以探其情,以压其气,然后好下规箴"(第十九回);对王夫人,她揣摩其意,投其所好,曲意逢迎。对和她无碍的人,她面面俱到,每逢有表现的机会,必当仁不让,遇到吵架的事,便以"我不会和人拌嘴"为名让别人出面。其实她真的不会和人拌嘴吗?看她在王夫人面前搬弄是非时,是何等的伶牙俐齿,每句话掷地都有金石之声!
    她如此的委曲求全,煞费苦心,用尽手段、费尽心机,到底是为了什么?第三十一回有说明。那是她挨了宝玉的"窝心脚"之后,半夜里醒来,发现自己吐了血,"想着往日常听人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所谓"争荣夸耀之心"究竟是指什么?不过是当上个姨娘罢了。这就是她的目的。从"素日想着"四字就可以看出,她琢磨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众人颠倒贞淫,混淆黑白,说晴雯是狐狸精,实在是太冤枉她了。作狐狸精,晴雯太刚了,不会媚;太直了,不会诱;太傻了,不会惑。怎比袭人,以花诱人,以席待人,千般娇媚,万种风情。"寿怡红群芳开夜宴"的那天夜里,她抽到一支桃花签,桃花虽然美艳,却有轻浮之意。杜甫就有一首诗写桃花:

            肠断春江欲尽头,
            杖藜徐步立芳洲。
            颠狂柳絮随风舞,
            轻薄桃花逐水流。

    袭人失贞在前,变节在后,也只有桃花堪喻。桃花是世俗的,即便繁花落尽,还有果实满枝。袭人也是世俗的,她太会为自己盘算了,因此,她是红楼梦中最幸运的女子,当大观园中众芳摇落的时候,她却"桃红又是一年春"!这就是狐媚女子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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