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给我走来的树木 /递给我一本历史书 /出出进进的死亡受冷落/ 传达的力量铭心刻骨
心跳穿过缓慢的背影/ 随便的一只鸟儿/ 飞向随便一片天空/ 风中有漂泊的墙
肉体日夜流逝/ 几个名字返老还童/ 梦中的夏天开始凋零/ 无声的耳朵倾听一个人物
为了百年如一日 /为了此刻天天长地久/ 请递给走来的树木/ 递给我一本历史书
　

-----------柏桦 《黄昏》
　

（一）台阶

　　寂静的黄昏下，天边没有过多的云彩，只有一些淡淡的烟雾横竖地凑合在那里，随风漂游。夕阳透过楼房间的间隙，洒在水泥路面，尼拉草地，还有旁边的台阶上，或明或暗，明的总让人感到安详与温暖；暗的却让人感到寂寞与孤独，还有些空虚。
　　大一有些无聊，水木喜欢一个人，在黄昏的时候来到这处台阶，傻傻地拖着腮帮；坐在碎碎的阳光上，望着自己想望的地方;想着自己一些幽幽的心事。这时的台阶与黄昏总显得那么恬静和默契，还有些安详，似乎在倾听水木的心事，与耳畔的晚风一起。
　　今天又没有什么特别，黄昏的时候，水木依旧来到这处台阶，校园的广播正在播放着伍伯的《浪人情歌》，水木坐在台阶的最高处，，又傻傻地望着不远处，看着来来往往缓慢走动地同学，他喜欢就这样沐浴在夕阳下，享受着这份迟到的温暖。然而，一曲蹬蹬的，急促的步调扰乱了水木的思绪，水木不满地朝着这声音瞪去，一个很完美很匀称的背影-在前方晃动--高高的身材，有 1米7左右，穿着长领绿色褂子，兰色的牛仔裤。水木很喜欢这种打扮，感觉这种打扮显得既大方又不乏气质，最牵住水木眼光还是那扎起的辫子。在校园里，多的是披肩发，学生头，什么离子烫的，黄头发的也不少，隔壁班的阿前曾经说过，秋天来了，树叶黄了，头发也黄了。水木望着渐渐离去的背影，反倒产生了 几分依恋；渐离的背影也一点一点存入水木的脑海里，抹也抹不去。
　

（二）

　　第一次认识系里的记者团长是第一个学期快要过去的时候。那段时候，水木很消沉，学习成绩，特别是英语，上课的时候也是偶尔才听得懂，而对一直很好胜的他来说，无疑是打击；人际关系，也是既紧张又陌生。他对现实充满了怨恨和痛心，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想着一些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问题，或者沉醉在回忆里，他觉得自己像水一样，随着盛张自己的容器的改变而改变，没有自己固定的模式。认识记者团长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有一次记者团招收新干事。他也本想去报名的，报名那天一看，有很多人，一问大都也是闲着没事，捞个职务什么的，水木觉得无趣.也就转身走了。后来记者团出期刊征文。水木从以前写的诗歌里选了两首放在投稿箱里，谁知都被采用了。水木想问一些关于稿子的事，他从征稿启示上看到记者团团长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她叫郭美静。那天晚上水木打过电话给她，原来她是思想政治系021班的，电话那头传出郭美静的话语，很大方，很热情，还有那孩童般的笑容，水木感到一阵暖流，从电话的那头流来。水木顺便又问了一下关于期刊的事，想看一下样刊，郭美静答应了，5分钟后在寝室下面见。
　　寝室下面，尽管到了晚上，人还很多，水木有些害怕。他不认识她，他在寝室下面默默地等她，一个挺高的女孩子从女寝室里面走出来，扎个辫子，手里拿着几本书，水木的直觉告诉他，郭美静就是她，水木又是一阵狂波骇浪在心中的海洋上翻滚，他与她第一次就这样认识了。
　

（三）

　　台阶不远处是校门口，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这台阶却很少被人注意，尽管台阶在黄昏的安抚下，显得那么安静，那么和谐。
大学里面的晚会很多，水木却不爱去，总觉得快乐是他们，自己什么也没有。圣诞节来了。在这所大学里，圣诞节的气氛已经胜过了元旦。也许正如别人说的：圣诞节比元旦更浪漫。在圣诞夜那天，院里举行了圣诞文艺晚会，在晚会上，水木总是在人群中寻找郭美静的身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样寻找一个让他心动，又让他惊慌的身影。在一个角落里，他发现了郭美静，她很平静，象她的名字。不象站在后面的同学一样看到好的节目就狂喊，也不象附近的女生看到台上的帅男孩上场便是疯狂地鼓舞；便是莫名地激动。水木倒欣赏起她的静，她的举止，她的一笑一频。
　　圣诞文艺晚会结束了，水木回到寝室，迈着充满甜蜜的步调。窗外，一弯新月挂在云端，银白色的月光倾泻进来，暖暖的，有些惬意。风在耳边轻轻叹息，一身的疲惫若有若无，如失落的人患失患得一样。

（四）

　　以后的日子，水木总渴望在食堂，在开水房，在校园的林阴道上遇到她，他怀疑自己是否喜欢上她了，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喜欢，他从来有恋爱过。在高中，无暇顾及，一心想考上大学；现在在大学，总在计划好的日子里做着没有计划的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空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暗恋？可是见到她也只是偶然打过招呼，有时是她先开口，有时是他害羞地跟她打招呼，简单的问候，可生活终究还是平淡地滑过，不留结果，没有成绩，在东方开了红口子，在西方又补了起来。
　　英语里有句谚语云之：有规则就有例外。水木平静的生活里也有，在一个月亮很美的晚上，水木一个人在街上闲逛，晚风吹在身上很轻松，尽管晚风也很冷，他却恋上了这么舒服的风。他不想这么早回到寝室，在通往A校区的路上。他抬起头，忽然，在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街灯的探路下，慢慢移动，是她！对！是她，水木浑身一阵升温，燃了起来，颤抖起来。“唉，水木！” 郭美静惊奇地说道。“哎，是你啊，干啥来？”“哦，刚上完选修课回来” “你哩” “我随便走走” “你倒挺有几分雅兴的！”“哪里，哪里”“回去不？”“好的，我也想回去，都出来快大半个晚上了”“最近咋样？”“还好，你咋样？”“挺好的”————。
　　这一夜，水木很开心，他从她身上感到是一种亲切，一种安全，一种舒畅——这是从别的女生那里都没有的感觉，他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望着象窗户一般大小的夜空，他想起了雪莱的《致云雀》中的一句：正如夜空如洗/孤云后的月亮/洒下银雨，使整个天空漫溢清光/。 他倒希望这银雨能够载起这份感情，轻轻地流进她的脑海里去。
　

（五）

　　水木是一个很爱诗歌的人，常常被或阴或晴的情绪所感染，在感染的故事里，他写了不少诗歌，都放在日记本里，也不爱给别人看，他写了一首是给郭美静的，一天傍晚，他把诗歌放在信封里，然后投在她们班的信箱里：

相遇

我平平常常
你却很美丽

在我曲线的轨迹里
大多是独立徘徊 在夜里
我却遇到你 在白天
于是 ， 我在白天种下玫瑰种子
为了，能在夜里闻到玫瑰的芬芳

也许对你只是我的奢望
也许你也有自己的方式
如航行在海上的轮船
根本驶不进我狭隘的港湾

也许我们只是相遇在白桦林里
白桦林蓄着绿意
抚慰过的绿意在黑夜化作黑影
我迷失了方向狂野了时间
------------------------------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水木每天都在黄昏的时候，去打开自己班的信箱，在大多的信件里，他怀着希望翻着信件，又害怕有她来的信。不知道是她还是上天爱开玩笑，总是没有他的信，然后他失落地来到台阶上，等待黑夜的到来，等待着能早点在黑夜里告别希望。

　

（六）

　　大半个月过去了，，每当他来到班里的信箱前，他的心，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每每还是没有，水木似乎有些失望，他踩在干燥的水泥路上，从街灯飘出的光纱压在身上，重重的，如果下场雨，该多好！那样也许会轻松些。一天，水木又去取信，他猜想这次又是自己骗自己，然后又是自己安慰自己，也就没有像以前一样充满着激情，他有些失落，机械地打开信箱-----只有一封信，他拿出来，是他的信，对！是她写的，他的激情重新被点起，他身上的温度升起来，升起来，是她的，她清秀认真的字，他以前看过，他拿出信直往外冲，传达室的大爷叫住他，原来信箱忘了锁，他返回去锁上，不好意思地冲着大爷笑了笑。
登上台阶的最高处坐下，拆开信：
水木：
　　展信好！等我的信好长了吧，对不起！现在才给你回信。你是好男孩，也是一个很有潜能的人，我挺欣赏你的。我有个男朋友，他叫林，待我很好，我们是高中的同学，一起考上这所大学，他在工学院。我们在高中就互相鼓励，互相帮助，现在，我们也很好，很幸福。但我还是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的诗，诗写得很好，我也很喜欢。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子。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像以前一样，好吗？
　

祝你一翻风顺，前程似锦！
　

天天有份好心情！
　

友：美静

　　水木看完信，慢慢叠好，重新放进信封里，他站起来，看着下面，怎么这么高，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经常坐的台阶这么高。他一步一步走下来。
　　黄昏真的好美！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好象在风中低声谈着心事；自己的脚步声，好象包含着一个梦，这个梦来自遥远的时空，只不过被什么东西给惊醒了，还驱散了最后一丝忧郁。
　　水木笑了笑，他走向寝室，走进刚亮起来的路灯下，和大自然融合为最美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