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拐打拐 (小说)

李利维

电闪雷鸣遮掩了老拐内心的不平静。

独酌一席酒，这是老拐生平第一次奢侈。微微的烛光伴随着哗哗大雨奏乐，可恨的百叶窗这落后的产品挡不住强光的诱惑，发出幽蓝光芒，就是老天爷也这样不长眼儿。一名曾拥有鲜花和嘉奖的打拐英雄，穷途末日临兆着这狭小的空间。

又一场虚惊。

老拐撑起肥硕的身体。想开门，心在抖；想离去，脚不走。抹抹额头，即使在霜雪笼罩的冬天，这种不正常的汗颜，满面似露珠儿点点滴滴，都会留下一丝儿心虚的珠丝马迹。况乎是雨季的电闪雷鸣,没有一丁点儿和风细雨的意思，衣衫湿透缠裹着身躯，液下苦叫着发出余臭味儿，裤腰扎得饱满的地方拧成股股儿，那可怜的小东西在下面哭喊，脚趾一次次在肮脏呻吟。刚提动右腿，左腿似强有力的推进蹿出一步，大脑嗡嗡作响，耳鸣眼塞看不清回归路，听不出是雷声还是雨声，整个人儿落魄到了极点。一大堆变幻莫测的想法，一场噩耗般的梦呓，使老拐似散了架的骷髅，一具无色无血的行尸走肉。

再一场虚惊。

勉强出得门来，摇摇欲坠，飘飘欲仙。煞一轮过神儿，又没有倒下去或许触地的感觉，好象有什么东西或许是拐杖之类的什物托住躯体，人是云里雾里的，好似一场古装戏里飞檐走壁一般。猛一惊诧，并没有什么东西支撑着，而是昔日打拐组的两张熟悉的面孔，身影在街灯的俯射下投影为零，一个需要成年人才抱得动的大写的零。老拐明白了一切，是自己的两位战友前来接送。这回不是直接送回家，而是要去经常审讯别人（譬如打拐归来）的地方，那工作的环境太离谱了，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只差阎王的牛头马面没有亲自招呼你。这是令所有进来过的人望而生畏的地方，以前是老拐审讯别人（主要是拐卖妇女儿童的），现在是别人(（当然是同行）审讯自己。

最后一场虚惊。

老拐渡出了他经常工作的地方。就连那没有来得及清理的烟蒂都是老拐习惯抽的品牌烟； 就连那脱了漆的门都是老拐从家里带去的钉子和榔头钉好的，那榔头就放在老拐习惯翘脚的板凳上；就连那老拐还没有来得及取下的跟随了他多年的军用水壶，那里面尚有未喝完的解署菊花茶；就连老拐身上的那股特殊的汗味都没有神出鬼没地消失怠尽。就这样，老拐回味了几分钟，还是恋恋不舍地被请走了。去到了他也似曾去探过监的地方。

不是虚惊的虚惊。

老拐走了。是老拐的妻子我那长得水灵灵的表妹向我哭诉的。当初老拐就是贪慕我那一掐一股水来的表妹，比我捷足先登地娶走了。我还诅咒过老拐不得好死。这回应验了。但我还是比较理解表妹，刚嫁过去的那阵子老拐成了报章杂志上抢眼的打拐英雄，我刚愎自用地赞叹表妹媚眼识英雄。而今老拐英雄末路，我又开始怀疑他的所作所为。听姨娘说表妹是个性冷淡，空有其表，便成了老拐家中的装饰品。老拐在工作上的刻意追求与疲惫需要抚慰的心灵撞出了四处探花的火花，在打拐途经扬州时，被那娇滴滴甜蜜蜜风情万种的妹儿活生生的吞噬，顺便带回本土金屋藏娇。弄了过现场直播撞上了扫黄打非的紧急行动，最后尴尬地出现在法制生活频道。就这样一朵英雄花凋枯了。

那花不会再开了。老天似乎在为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