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大哥,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的一位好友初中毕业就进了工厂。当时我好羡慕她有了工作,而我却还要继续背着书包上三年的高中。我央求她带我到她的工厂去看看,她答应了。
记得那是个夏天,我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充满好奇地走进机器轰鸣的车间,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大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浓浓的眉毛,敦厚的嘴唇冲我礼貌地翕动了一下,仿佛是表示友好和欢迎。我早听朋友说过,大哥不善言辞。但不足三十岁的大哥,却是车间鼎鼎有名的高工,什么车床、铆床、铣床、刨床……还有那刺眼的电焊,样样精通。朋友想认他做师傅,可他不收女徒弟,朋友只好把几分敬重和仰慕放在心里。那天就在车间的长凳上,伴着隆隆的机器响动,我和大哥说了几句。大哥言谈既有分寸又和善,他告诉我,他在市内广播里常听到我的小诗。没想到满身机油味的大哥还有品诗的雅兴呢,那一刻我对大哥也肃然起敬了。没过几天,朋友还带我去了大哥的家,看见了他不满周岁的女儿和比较健谈的大嫂。大嫂告诉我们,大哥不仅喜欢各类乐器,还喜欢一个人去游览名山大川…..后来,朋友带职上大学,毕业后离开了工厂,与大哥那份淡淡的缘也因此搁浅了。
今年夏天,我和朋友骑着摩托车出去玩,走到半路时,摩托车出了问题,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于是我俩就近找了一家修理部去修理。万万没想到,从里屋走出来的竟然是久违的大哥!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我们俩,亲热地拉住我们的手说:“怎么会这么巧啊,时光真是匆匆啊,一转眼就把少女变成少妇了……”我们都亲昵地笑了。十几年了,长我们一旬的大哥仿佛没太大的变化。
原来这家店铺是大哥开的。因为现在国营企业纷纷倒闭,都变成私营企业了,他不甘心受私营老板的条条框框的限制,于是自己开了一家进口摩托车修理部,生意非常红火。能想象得出来,大哥的精湛手艺和敦厚的为人一定会招来八方客源的。
那晚,我们去饭店一起喝了酒。大哥也许有些微醉,他说:“你们就像飘过我梦中的蝴蝶,装饰了我幽暗的梦境,又抖动着美丽的翅膀飞远了,可今天又忽然飞到我的面前,我真的好高兴!虽说你们不是有意来看我,可我依然很感动……”大哥的一番话把我们的脸说红了,朋友解释说:大哥一定会理解的,女人结婚后有沉重的家务要操劳,有好多朋友虽顾不及问候和沟通,但却一直在心底珍藏着。
大哥听后,只是憨憨地笑。我理解大哥,那时,在那满是油污和噪音的车间,都是男工人,而有了性格开朗活泼的朋友介入其中,给他们寂寞单调的八小时注入了很多色彩和活力。
其实,人在不同时期,需要有不同的朋友依偎和支撑。而我们和大哥的这份情感,它介于友情和亲情之间,它比爱情更清澈,更超脱,甚至更深邃。当我们借着时光的灯盏,来盘点这份情感时,脸是微红的,心是微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