笏山留鹤 曲江流韵
—— 漫步“文化之乡”丁寨
[丁德煜]

从咸丰县城西行几分钟至水泥厂,抬头远望前方,即可见到丁寨的文化招牌——牛角山壁立天际。此山南临曲江河,北近椒石公路。站在丁寨集镇远望牛角山,方知人们起名还是有点道理的,有高有低的一脉数峰浑然天成,确实像一只弯弯的牛角。翻开有关丁寨的典籍一查,方知牛角山还有两个雅号,一为留鹤山,一为笏山。而起名留鹤山,也非“空穴来风”。古时笏山上万松森森、植被茂盛。山下是清澈蜿蜒的曲江河,河两岸是一望无际的稻田。两岸春则波光浩淼,夏则千顷碧浪,秋则一片金黄。在这样优美的生态环境中,一群群白鹤昼则盈盈地飘逸于农田和河流之上,夜则栖居于留鹤山上及附近山林中。时至今日,每当夕阳衔山时,仍不时可见到白鹤从荫凉的河边扇动着双翅,越升越高,白色的翅膀辉映出金色的光芒。准确说来,留鹤山实际上是清代咸丰八大才子之一的丁秀錂根据《搜神后记》里《化鹤归来》的故事稍加改造取的名。相传汉代名士丁令威化鹤成仙,见此山林木葱茏,幽静奇秀,遂留居于此,“留鹤山”因以得名。古之文人取名笏山,也是象形而得名。此山南部壁峰峭立,刀斩斧切,五岭逶迤,石柱林立,形状有如古代官员上朝时用的笏板。当时一文人曾直截了当地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若辈谓之笏山,言其志也。”那么这三个山名究竟哪一个诞生在前,荣居桂冠呢。前贤题板桥寺诗句似乎证明笏山在前。
巍巍庙貌景难描, 此寺清幽号板桥。
常见凤鸣林麓口, 长留鹤影笏山腰。
层峦直上来飞虎, 古洞当前立野猫。
遥望龙山鳞甲满, 他年变化入云霄。
从其中“长留鹤影笏山腰”一句可知,山本名叫笏山,因“长留鹤影笏山腰”,便另取雅号名留鹤山。
丁寨是目前全县唯一以姓氏命名的乡镇。当然,说来话长。据《咸丰县志》、《板桥寺钟文》、《诉冤合同》、《明史》等文献记载,今丁寨丁氏祖公丁德原籍淮安府山阳县(今淮安县),与朱元璋所在的安徽凤阳县隔洪泽湖相望。1352年,丁德随朱元璋起义。1389年转战至蜀,任重庆卫中所副千户,翌年,钦调任施州卫大田千户所(即今咸丰县城周围)副千户。不久,其子丁富袭职并升正千户。由于子孙袭职多为长房,其他弟兄子侄就近择胜地安家。他们选中天上坪光竹岭扎寨。当时,有地位和有实力的才能够建寨子。这光竹岭水患无忧,登高望远,风景绝佳。有诗为证:
岭头竹树几千竿, 如箦差堪比渭川。
价重南金人不识, 韬光养晦竟笼烟。
丁寨当时就是专指光竹岭。丁寨集镇一带当时还是一片泽国。清初,沼泽逐渐干涸,丁姓族人才下迁至风景如画的留鹤山下,当时的文人雅士丁秀錂的别名便是“留鹤山人”,他还著有《留鹤山人诗文集》若干卷。由于人口迅速繁衍,丁姓人由留鹤山刀耕火种四下进军,丁寨这一地名的涵盖范围也越来越广。随着时间的推移,丁氏注重了耕读并重,有了书香门第的美誉。丁氏与随后进入丁寨的秦、徐、魏氏并称为丁寨的“四大家族”。他们以及其他姓氏挽草为记,在曲江河沿岸竞相“开疆拓土”,共同创造了丁寨文明。
从各氏家谱和碑文看,丁寨丁氏是在明朝洪武23年之后进入,已历600多年;魏氏是在明朝嘉靖年间进入,秦氏定籍丁寨也达100余年;徐氏也是明洪武23年来咸,但是定居县城徐家坝的时间略长一些,其后渐移丁寨的徐家巷子。
丁寨自清朝文化日渐发达,明清兴科举,康熙年间有了第一个岁贡生魏应忠,至清中叶便群儒荟萃。由于当地名士多在本乡从事教育事业。如徐大煜、文菊人、丁秀錂、秦海峰、覃南轩、徐国典、陈明行等皆执教一生,他们延传文化,教化子孙,奠定了清朝至民国时期的文化之基础。据不完全统计,从清代到民初,丁寨塾师达154人之多。
道光年间全县著称的丁秀錂、张光洁、肖德召、郭如昂、汪本一、蒋世槐、文有典(文菊人)、宋文藻等八大文人,丁寨就占丁、肖、郭、文、宋等五人。1904年秦国镛留学法国、比利时,后来成为民国时期中国航空学校第一任校长。他儿子秦家柱架机迎敌,英勇无畏,壮烈牺牲。父子二人不但是丁寨文化界的骄傲,而且是全中国著名的抗日民族英雄。
1840年,士绅秦朝品聚金建义学培英书院,院址恰恰就是现丁寨中学。当时28家参与书院筹建,每户出谷8担。士绅丁秀鑑虽家境窘迫,与丁秀錂商量后连稻种一起凑足8担。其情实在是感人至深。丁秀錂还亲自为书院题写了楹联:
满院萃英流,看笏山毓秀,瀑泉扬清,四周虎踞龙盘,都足壮文章胆气;
群书观卓荦,想鹿洞遗徽,鹅湖往哲,一派韩潮苏海,共相承诛泗心源。
1890年,丁寨发大水,培英书院倒塌。丁秀錂又与秦馨元等带头捐资修复。
培英书院因是义学,学生不交“束修”,远近乡民子弟,皆入此院就读,故各个时期都成为文化中心。培英书院也成为后起文人的摇篮。
民国时期,丁寨有大学生28人,留学法、日、意国各1人。1947年,丁奕荫考入北京大学,此为我县第一个女大学生。
丁寨在抗日战争期间,文化非但未受摧残,反而出现兴旺之势,因为前线学校西迁,省立巴东初中迁入丁寨,随校来了一批高级知识分子。学校也在丁寨招生,为丁寨培养了不少人才。这一时期,这里还留下了原广播电影电视部长艾知生的足迹。
教育文化的发达,必然赋于山川景物及建筑以更多的文化气息。反之,这些山川景物及建筑又成为丁寨文明的载体和具象。丁寨乡的建筑物,佛寺道观以天桥山寺、板桥寺、白云山道观最为出名。它们的所在,或石壁峭立,或松竹掩映。天桥山三面绝壁,一面缓坡。它位于往丁寨电站去的叉路上,山峰腰部有一个穿洞,仰视洞口,能看到洞对面的蓝天白云。寺庙修建于千仞绝壁之上的独立山峰上。过去瓦匠师傅在给寺庙屋顶翻捡瓦片时,必须趁大雾的早上,若是景色分明时捡瓦哪敢朝下看,不心脏病发作、倒栽下去才怪呢。正因为奇绝、险绝吸引了四乡八里的香客前来烧香拜佛,盛极一时。据说当时香客上的清油(菜油、茶油)是用能装几百斤的圆形杉木缸好多口来盛的。有这样的好去处,文人肯定也是趋之若骛。名士秦钟岳游览后欣然提壁七律二首。其一曰:
天外何年架此桥, 千寻峭壁接虹腰。
路从洞口吞日月, 风卷梵音下碧霄。
半局残棋山寿晚, 一声长啸海运遥。
我来佛国欢无极, 欲觅封侯梦已消。
我在丁中教书时,曾一边拿着湖北大学课本时断时续、念念有词,一边沿着溪水溯流而上,最终登临了板桥寺,但庙宇已破破烂烂,还有一对同样破破烂烂的守庙人,从其残垣断壁依旧能猜想出昔日“板桥钟声”的神韵,我的耳畔不禁又回响起前清尽先训导丁秀錂《访板桥寺白云上人未遇》那首婉转悠扬的七律来:
高踞香台纵目宽, 板桥流水抱秋峦。
闲寻佛国花三径, 密掩禅扉竹万竿。
鸟道曲通黄叶寺, 渔歌低唱白萍滩。
云深不识人何处, 溪上层楼客依栏。
遥想板桥当年,晨钟暮鼓、青灯古佛,我唏嘘不已地颓然下山。
丁寨多风雨凉桥。著名的桥有十字路、野猫河风雨凉桥,有柳桥、长寿桥、清水沟桥。十字路侗族风雨凉桥现为省级保护文物。
丁寨的厅堂楼阁有奎文阁、美善堂、忠孝节义祠、万寿宫、禹王宫、文昌宫、曲江楼、文峰塔等,惜乎这些价值极高的文物现今大多都只是辉煌朦胧的美好记忆了。
登上留鹤山,俯瞰曲江河,她宛如一位青春靓丽的少女身着白色飘带侧卧在夹岸一望无际的绿荫荫的稻秧之中,弯弯曲曲、缠缠绵绵、袅袅婷婷;你看那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她躺在夹岸柳影中,杨柳轻扬,仿佛正为她送去缕缕清风。这就是“曲江柳色”,名列丁寨八景之冠。有诗为证:
曲江春日最堪游, 夹岸青青柳色柔。
行过柳桥犹停立, 风情端不让扬州。
为了寄托曲江情思,当地士绅在集镇西头建起了三层木质高楼,曰曲江楼。从现在所见到的资料来看,在当时名人对丁寨美景的吟咏唱和中,以曲江楼的篇什为最。古往今来楼下戏台上上演过无数的悲喜情仇。家居留鹤山下的丁茂恒至今还清晰记得清朝时丁寨贡生江若海为曲江楼戏台撰写的两副楹联:
大花脸提刀舞剑若要杀人那还了得;
小旦角搽脂抹粉果能生子何幸如之。
未曾读书,也在连科及第;
稍经习武,居然拜将封侯。
这里曾有剧团连续四十八天上演《说岳》,当地百姓还有一个习惯,如果前面的没有看,后面几“集”绝不敢贸然去看,他们生怕恰恰碰到《屈死风波亭》这场戏,认为这样不吉利。直到今天,县南剧团也还不时在曲江楼下为群众献艺。
正如吴运辉在他的散文里所说,曲江简直就是丁寨的代名词。曲江是我们县的一个重要的文化符号。在县卷烟厂最红火的时候,曲江还成了不胫而走的卷烟品牌,香遍城乡大地,香出山门。其余亭阁遍查史籍唯有文昌宫夫子庙还有丁秀錂一幅对联作证:
气备四时,与天地鬼神日月合其德;
教垂万世,继尧舜禹汤文武作之师。
丁寨的自然风光被丁寨文人归纳为八景,即象鼻岭、白云山、板桥寺、狮子岩、凤鸣山、笏山、仙掌岩、曲江。有文人每景作了一首七绝。集为《丁字乡八景七绝》。还有人将八景联为一律:
一轮月灿白云巅, 放眼曲江春色妍。
岩状如狮伏绿野, 巅长似象喷青烟。
笏山端拱凌宵外, 仙掌常撑夕照天。
待听凤鸣占瑞气, 板桥泽畔乐无边。
新的时代,为丁寨文化掀开了新的乐章。现在,无论是高精尖人才、大学生,还是广大人民群众的文化素质与以往任何时代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清朝、民国时期所形成的一切形态的优秀文化遗产作为一个里程碑将永远是丁寨人民的骄傲,并激励其与时俱进,创造出更加辉煌灿烂的新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