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年来她从没有原谅过他,从走出医院的第一天,她决定与过去彻底告别。
失明的日子是黑暗的,在没有他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陪伴她的只有不尽的黯淡和失落,病房里不断有人进出,她床头的座位却永远都是空着的。
虽然她失明了,她的听觉触觉感觉却还是停留在出事的那一晚,停留在深爱他的那个点上,尽管角膜捐献者是那么少,但为了他,她坚强地等待着角膜移植,也坚强地在每天的煎熬中等待着他的出现。
可是他却没有来看过她一次。
一个瞎子,她现在只是一个瞎子而已,两个人的天空沦落成一个瞎子的天堂,苦苦守望又无望的瞎子的天堂。可她却还是为他找了一百个不来见她的理由,每天都找一个。
终于她被幸运地告知有人愿意为她捐献角膜了。
终于她被推进了手术间。
终于他还是没有来。
也终于,她承认,她失明了,所以他走了!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去无回。她决定等她好了,她就去找他,她要质问他,为什么抛她而去,哪怕是天涯海角,她也要找到他,找到那个答案。
躺在手术台上,她哭了,眼泪从出事那天起从未流过,因为等待就是希望,只要她还在等待,他就会出现,可是当她真真正正地躺到手术台上了,那也就诏告了希望破灭诏告了某种无可挽回。
一滴瞎子的眼泪,一个活在天堂里的瞎子!
手术是漫长的,她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轻很轻,渐渐飞出体内,去寻找那份生死与共的承诺,寻找那个负她而去的男人……麻醉后的她应该是没有知觉的,可是这一刻她却好痛,这种痛楚完全超越了身体的,眼泪已经不能替代,手术刀再冰冷却还是抵不过他笑靥中的那丝阴冷,让她不禁寒噤。曾经的山盟海誓快乐点滴此刻就像无数把匕首齐力向她的胸口刺去,把她拦腰横截,紧接着是一种莫尽的讽刺和嘲弄,这就是她用整个生命去努力的爱情?这就是吗?
这一刻她突然不想作这个手术了,就做一个瞎子吧,甚至是死在手术台上,为了保住这个瞎子的天堂,她愿意作一辈子的瞎子。可是她喊不出来,她的大脑是思考着的,她的身体却像死一般无法动弹。
也许沉睡是最好的解脱,在手术台上的十几个小时是她这辈子睡得最好的一次,没有失眠,没有辗转,原来没有安眠药的她也可以睡得那么沉,手术刀是冰冷的,可是此刻她却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温度。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去无回。她决定等她好了就去找他,她要质问他,为什么抛她而去,哪怕是天涯海角,她也要找到他,找到那个答案。可是走出医院的那天,她却选择与过去彻底告别。
再次回到阳光的怀抱并没有使她有任何喜悦,小心翼翼地生活着。月光梧桐、胡同海边、他们常去的那家便利店、他每天接送她的车站,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她都不敢去碰,每一次都会绕道都会刻意地避开。
生活还在继续,心头的怨恨却从没有解开过,但她知道她已经不再等待奇迹的出现,也不再需要那个答案了,她要做的就是彻底地把他从她的生命中剔除出去。
可是两年了,她却没有成功过一次。
生命总是美的,即使它再残缺,路总是要走的,避让久了竟不再忌讳,鬼使神差,她又来到了两年前属于他们的海边。
……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满腹委屈和愤怒顷刻而出,可是她却没有一点走向他的意思。她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怪物。
他戴着墨镜,一阵海风吹过,从他手中飘落下一张照片,他抬着头,艰难地在地上摸索着,她发现他不是用眼睛寻找的。阳光下她清楚得看到那是一张她的照片。
原来这才是一个瞎子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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