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抱怨日子过得匆忙、拥挤、雷同、无质量;
大家都活得不那么正式、不那么正经,好像到了日子尽头,又好像好日子还没开头。
对眼前的一切拼命攫取:新上市的股票、新上市的化妆品、新上映的内参、新闻发布会后的实惠、新捧红的歌星新捧红的歌、港台电视连续剧最新一集、新出版文摘报上的信息垃圾……什么时候城里人集体向上看不再为了星星月亮,而是盯牢电梯楼层的批示灯?生怕落下了——人家吃上大白菜我没吃上;生怕错过了——人家买上便宜货我没排上队;上厕所的功夫,茶不仅凉了,而且泼了。职称职务此次没戏下回也玄。10根指头想按12个跳蚤,两只眼睛要盯一河滩卵石。
那么多人练健美,说明认为自己不美;
那么多人用丸散膏丹往脸上抹往身上搽,搽抹中流失了自信与从容;
所有的剧情都可以猜到,人人都是肥皂剧导演;
所有的表情都被规定,人人都是时装模特;
所有的心情都能从流行歌曲中找到,那心情还叫心之情么?
时间,逝者如斯浑然如流的时间被刀子切碎,被叉子叉起,喂给一件件俗事俗务;
空间,山深林密的幽远变成旋转舞台,搭上人选的景,打上人选的灯,只等人出场对口型;
人心呢?比大海更辽阔比天空更高远的人的智慧与情感呢?
像锈蚀的门锁、枯涩的门轴、呆滞的门坎、空无一物的门外风景。
曾经为了信仰忽视过程,眼下纠缠于过程又迷失方向。
为谁为什么为甚?不能不问地问天问自己。
参加完中学同学的实可行联欢会,感慨良多,她可谓一名成功者。去美10年,她挣得两个学位,办了两家刊物,生了两个孩子,有了两家公司。人有她有,人无她也有了。只可惜加速磨损生命,凿漏了承载一切的船。
可否不那么忙碌,不那么操烦,不那么拼命?
留一点白,如同国画宣纸上不着一物却意义深远的空白。
什么也不做地坐一会儿,看风摆柳条,成不?
什么也不听地听一会儿,任天籁灌顶,成不?
什么心事也不想地玩会儿,放浪如孩童,成不?
什么功利也不藏地聊会儿,胡说八道满嘴放炮或哭或笑,成不?
或许感觉轻松些?日子过得愉快些,异化了的人生人性稍稍复原些。 自己就是自己;我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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