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在行走中生成  
                          湖南澧县一完小  辛晓明  邮编：41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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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父母亲朋最爱问的话题就是：你长大了想做什么？上学了，老师也有一个相似而神秘的作文命题——《我的理想》。当清官、当作家、当将军……于是，一切大人眼中 “高尚动人” 的身份便在我们热烈的假象中上演。大人称赞小小年纪有志气，小小年纪的我们也因赞扬而更加豪气干云。  
  可是，时光蹁跹，又有几人梦圆？  
  我也是踩着理想的脚步长大的。不过，理想如衣，随着生命的拔节与时间的流转，我的理想也在逐龄变换。曾经，坐在小板凳上仰视神秘莫测的老师，心向之；被狗蛋欺侮了，看看小人书里威风八面的英雄，心仪之；做前途茫茫的师范生那会儿，看全国气功大师如云能力如仙，于是起早贪黑，酷夏严冬，苦学之。情境幻变，心思移迁，在时间的河里，我朝着形形色色的理想苦苦泅渡。只是，春夏秋冬走过，理想如影随着，也如影难捉摸。再后来，偶然读到的一句格言，更是把我的沮丧推到了极至。“有志者，立长志；无志者，长立志。”难道，处世向来以积极上进自居的我，一直站在无志者的行列里？  
  我成了一名普通的小学老师。不少同行沉醉在麻将、QQ游戏里的时候，我依旧不愿服输而自弃。山村青灯下，瘦小的我常常彻夜思索着一些关于伟大的事情。只是实现理想的系数似乎并未因思索而增添：一只有理想的牛也还是牛，领导并不因为我“有理想”，就给我足够理想的时间。上两个班的主课，当班主任，带特长班，负责市级独立立项的课题研究（之前，我连课题这两个字都听说过）……这样繁重的任务，理想哪有安身的时间？但我不是个工作上喜欢讲价钱的人，加上也还没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目标，闲着也是闲着。一咬牙，我和那些一看就头晕想睡觉的系统论、方法论等砖头样的典籍较上了劲。既然受命，便唯有前行，这是我行事的一贯风格。  
  后来，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在一条从来没预想，没尝试过的路上摸爬滚打，我不但没摔死，而且还有“无意插柳柳成荫”态势。三年内，我的教育专业素养突飞猛进，课题高质量结题；在国家、省级杂志上发表学术文章30多篇；教学比武获奖……调离那所山村学校的感谢宴上，校长动情地道出了心底的秘密：“那时，你做事认真，处世积极，但一直在徘徊，年轻时的热情最怕耽搁，我是想逼你上路，边走边看方向定想法也好啊。”  
  面对智慧而善良的长者，那一刻，我领悟到了什么叫幸运，同时对理想的认识递进了一层：如果理想是遥远而不知名的目标，一时间看不清，就需在行走中探寻。   
  当然，人生是复杂的，理想之路又是那么迢遥而迷离。因此，一辈子的方向，也难以因一时的感动一次智慧的指点而定型。在新环境中的我，主要从事教学研究与指导工作。虽然“写”的专长日有所长，但新矛盾也随着新环境产生了。在这所县城最大的学校里，几百名老师各有其显。会写不代表一切，她有家资百万，你品头论足她的课，那要看她修养如何，不然讨个冷脸热讥讽，不是不可能的事；她家老公是别人见了要哈腰露齿的“长”，你想安排她这样那样的任务？要有技巧……三两回交锋下来，敏感的我，开始了痛苦的反刍。理想之路千万，但本质是“成功”二字啊。成功是什么？是尊重，认可，是不可替换的价值。而审视我准备寄托理想的教育路，先天的不足，决定它与世俗事物短兵相接时，容易受伤甚至灰飞烟灭。  
  我把后来的举动叫做超越。要成功，敢想敢闯才是不二法门。我成了权利部门的文字秘书。“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顺利，若干年后，那些“长”的夫人们还会使用曾经的居高临下、不屑一顾吗？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我解气地想。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体验到：风景是有观看远近之要求的，或者说，不是所有的风景都适合所有的人的胃口，我心属苍凉派，江南山水的婉约就注定无法与我神魂相接。八股的公文，例行的工作……在日益浓厚的厌倦里，我蓦然明白，我根本不是此道中人。在内心深处，我要别人眼中的成功，更要自己喜欢的成功。改行换业的我不是在超越，而是做了一回被他人目光之绳所牵引的笨牛。“立志不随流俗转”，我犯了理想追求大忌啊。  
  回到从前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走走回头路也无所谓，只要能到达理想之境——成功。不过，中国人衡定一个人成功与否的三大常规标准（名垂青史，政绩显赫，富甲一方），都是教师职业的死穴。相形之下，选择第三项，既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又暗合当前的大众成功观，也算是在现实与理想中寻找的一个平衡点吧。  
  南方流光溢彩的城市里，回报之丰厚的确让家乡的大款同行也不敢小窥。然而，在大工作量、快节奏的生活中，我发现自己一年之中可以拿来安静地读书学习的时间，不足家乡一月。一年下来，在专业提升、文化底蕴的丰厚上，我感觉进步甚微。我扪心自问：是不是我挤时间不够？人家魏书生，又当教育局长，又当校长，还上一个班的语文课，还去全国各地讲课，难道有我忙？但实事求是地说，我就是一个从早上六点半到晚上九点半，都要把精力放在琐碎的备、教、改、辅上的小学老师。我想尽办法，也不能每天抽不出三小时以上静心阅读提高的时间。在生命与教育同行的十年里，我清楚阅读之于愚钝的我的意义。离开优秀文化的熏陶、鲜活信息的洗脑，我的语文教学只怕难免误人误己。工作一年，拿了高于家乡数倍的报酬，可我一点也不快乐。理想是一个成功的目标，更是一种幸福的体验与愉悦的感受。教师的理想更是如此。  
  走了一大圈，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起点，依旧坐在学校教科室的木桌竹椅上。也许有人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而且肯定不如当初。人是社会人，话外之音我懂。不过，如今可以从容、淡泊、执着地自由行走在理想的时空里，一时的嗡嗡嚷嚷，何必在意？  
  行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我苦苦追寻一生，依然不见实现什么理想，但我不会失望。因为在教育的黑土地上耕耘探索的我已经懂得：理想并不是站在某个年龄或者某个高度就可眺望到的点，它是个体在积极冲破时间流力而奋力前行的姿态不断生成的投影，是个体不断内省自我，调整自我，提升自我的过程，是短暂人生与崇高生命对话的精神平台。如果成功的理想有径可循，那么 “干一行，爱一行，精一行”的执着，永远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善于思索的大脑与大气开阔的心胸，就是它不变的路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