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痴似君

晚上就寝时,掀开被子,床头多了一只枕头,清晨惊醒时,目之所及,身边少了一个人,却再也没有找回来。轻轻的,她走了,挥一挥手,消失在茫茫人海。
那一年我四十岁,而女儿已戴上了中学的校徽,进入了青春少女的行列。
这一年的暑假,女儿哪儿也没去,说是陪我。有一天的中午,我下班回家,推开门,却发现——女儿弱小的身体裹在硕大的围裙里,坐在厨房里的矮凳上,手里拿着针线,膝上堆着家里未用完的花布,说要帮我做一条窗帘,挡住厨房里迎着西晒的太阳。
女儿满脸的青春痘,一双大眼睛从镜片后面幽幽地往外看。我望着冒着热气的电饭褒和已经切好的菜以及围裙里那个瘦弱的身体,有些怜悯,但更多的是感动,如果有她妈,何至于要她……惭愧!
我换下她身上的围裙,开始炒菜。她一言不发,既不哭,也不闹,不喜也不悲,默默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做她的作业。这一幕,直到如今对我还是一种震憾。
那条窗帘年复一年,我一直使用到今,它挡住的不仅仅是夏日的骄阳,寄托的却是永远的父女情深。
其实,她怎么也不能理解,好好的一家人,怎么说散就散,人说走就走了呢?
我可爱的女儿渐渐地长大,在她少女梦想还没成形之前,就因父母的过错而被残酷地击碎了,也预示着她与母爱渐行渐远,稚弱的肩膀上过早地扛起了本来就不应由她承担的责任。从此 ,厨房、卫生间里也就有了她忙碌的身影。
为了不影响她的学习,照顾她的生活,我谢绝了所有的迎来送往和应酬,辞去了与养家糊口无关的工作和学习,尽量不出门,尽可能地多呆在家里,陪着她,以弥补对她的亏欠之万一。
但我毕竟是职场中的男人,在家庭和工作之间,无论怎样的费尽心机,总有安排不到的地方。
好在家用电器的智能化、自动化取代了妻子的部分功能,多少缓解了我做家务的压力。
我在出差的前一天,总要把第二天的饭菜做好,蒙上保鲜膜,放在冰霜里,女儿放学后用微波炉热一下,虽然味道差一些,但方便快捷,总比没饭吃要好得多;家里的洗衣机由半自动换成了全自动,虽然破费了点,但洗得干净,还不伤手,也就放心了。
以前的旧家具,夜深人静时,我一件件地搬下楼,偷偷地扔了,家里渐渐地宽敞起来,少了睹物思人的烦恼,多了简约的味道。
没有女人的男人是清苦的,但有女儿的理解,日子还是温和地向前推进。
家什虽少,但窗明几净,有条不紊;家不富裕,但衣食有着,温饱有余;家不圆满,但父女同心,努力向上,也有了几分温馨。
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女儿在经历了一场如此意想不到的家庭巨变之后,身心受到了伤害,居然考上了一所外语学院,成绩也还跟得上,身高也长到了一米七零。
孩子尚且如此,天下离散的父母将何以堪!
令人庆幸的是,我本人也没有就此消沉,放弃了抽刀断水、举杯消愁。以苦为乐,勤奋工作,被单位连续三年评为优秀,受到了政府的表彰,并奖励我一级工资,撰写的文字除被媒体采用外也在不同的场合被领导引用,于是也有了稍许的成就感。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语文老师教我的一名话:逝去的不会再来,但美好的毕竟在后面。
路就在自己的脚下,就看你自己怎么走。
(痴似君二○○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于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