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我都能看到很多人从我面前走过。
隔着深色的玻璃，还有直面而来的阳光。
每一天的清晨，我都在阳光里看着在我面前走过的人。

人们说，这种相逢，应该叫“擦肩而过”。
而我没有肩膀可以与这些人去擦过。
我只是一条鱼。待在一个饭店靠着橱窗的玻璃鱼缸里。
我庆幸我能一直看到外面的街和人。

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在我面前停下来。我之所以知道她打扮入时是因为每天总是有很
多女孩在我面前停下来。我看着她们。她们看着橱窗的玻璃。
我知道她们并不是在看我。她们只是在对着玻璃照镜子，看她们自己。
女人是自恋的。
我想即使鱼也是一样。

   
有时候会有一些小孩子跑过来，指着我和我的同伴们，又嚷又笑。那些孩子的眼睛总
是有微微的蓝色。让我想到海。

我不知道海是什么样子。
我从一出生就在这个鱼缸里。
有一天凡对我说：海是蓝色的。很大很美。没有这些在我们面前走过的人。那里只有
鱼。
凡是从海里来的。现在他和我一起待在鱼缸里。他见过海。

我说，没有人可以看到，那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凡说，人类去不了海。那是我们的世界。
我说，那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这里是谁的世界？

天黑了。
鱼缸里的灯也熄灭了。
我的身体开始放出淡淡的蓝绿色的光。我喜欢自己的光芒。
夜晚，很少能看到人。
有一天晚上，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从我面前走过。女孩子停下来看我们。是的，她是
在看我们，不是在看橱窗的玻璃。我听见女孩对男孩说：我是从海里来的，为了遇见
你。
男孩笑着拥着女孩的肩。

我问凡：鱼能够变成人吗？
凡说：不会的。
我告诉凡那个女孩说的话。凡说，那是人类的爱情。喜欢比喻，喜欢浪漫的童话。
我说，那么，我可以把自己比喻成人吗？
凡不解地看着我：你就这么想成为人类吗？
我说，我只是在比喻。

每天，我仍然看着在我面前走过的人。
看着他们时而匆忙时而停留。看着女孩子照橱窗，看着孩子对我微笑。 我对凡说：我
想看到海。
凡说：我们离不开这里。我们可能永远也看不到。

我只是一条鱼。生活在橱窗里的鱼。
生活对我的乐趣，是在橱窗后面看外面的人。
或者，再思考一下什么是人类的爱情。
最后，想念着海。
传说中属于我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