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预兆

黑色的风狠狠地抽打着树,发出了一阵阵狰狞的笑声。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曼佗罗在这个午夜时间疯狂地扭动风骚的腰。

午夜，12时，暧昧的时间，伊洛王子诞生了。

听母亲说他的出现曾经让整个王国陷入零度恐慌。因为那些温柔的紫色曼佗罗在他落地的那一刻，变成黑色。像巨大无比的墨水瓶被打翻了，黑色就那样覆盖了整个王国。

随着乌暗的天幕被太阳光撑开的口子越变越大，一切逐渐恢复原状。

我出生在第二年的那午夜，12时，暧昧的那一刻。

我出生的时候，伊洛王子掌心的那块闪电胎记发光了，蓝色的光就那样照亮了整个王国。直到被自然光覆盖，然后消逝。

母亲说我出生的时候和王子出生的时候，出现在天幕上的预兆截然不同。一个是纯和谐的、温柔的；一个是乌暗的、疯狂的。可是算命的说我们都将会是特别的人。

黑色的曼佗罗代表着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

成年·陪伴

时光荏苒，伊洛的成年仪式在一片曼佗罗的簇拥下温柔而庄严地完成了。

那天他把头发束了起来，额前的发丝凌乱地四散飞舞，他在风中站成了一种完美的防御姿势，身上没有半件武器。罗曼王国的王子每到举行成年仪式的那一天，都必须不带任何武器，走在大殿的通道上，通道两旁站满了顶尖剑客，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攻击他，但必须点到为止。若王子能毫发未伤地走到国王面前，将有权竞争王位或直接继承王位。

伊洛王子在我的萧声中平安地走上大殿，从容而镇定。他说过他听我所有弹奏所有的乐器，只有萧才可以让他感受到温暖，其他的都只有无穷无尽、缠缠绵绵的忧伤。所以那天我在乐师的席位上，执意要用萧吹曲子。

一恍神，一刹那，我们就那么垂垂老去

他已是顶尖的剑客，我已是顶尖的乐师。

第二年我的成年仪式上，他穿了一件青白色长袍，在桃花下舞剑，一片片的桃花落了下来，落在我的长裙上，落在我的古琴上。母亲笑的好幸福，因为我是这个王国历史上第一个举行如此盛大的成年仪式的女孩。

只是，那天，古琴的琴弦断了一根，我的手指被割了一个很深的伤口。伊洛停止了舞剑，俯下身轻轻拉起我的手，并从怀里取出手帕，包扎那个伤口。然后，目光温柔又充满疼惜地问我：“西灵，你怎么了？”我知道他不相信我会犯这样的错，我自己也不相信。可是那根琴弦确实断了，还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破鸣。

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了他的师父——夜青眼中落了一丝担忧，像是在说：

不该来的来了。

宿命

伊洛王子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妻子。

他的成年仪式举办完的第三年，国王要他娶一个西域的郡主。

他们成亲的那天，整个宫殿彻夜狂欢。

那天我吹了一整天的萧，因为我觉得他应该很温暖很幸福。

那位西域女子叫卓玛，据说她拥有惊人的美貌，当他的阿塔决定将她远嫁中原时，还差点引起叛乱。伊洛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父王不把如此优秀的女人嫁给比他更优秀的王子，而是他这个七王子。

后来，国王说那是卓玛自己的选择。她说她小时候到过中原，到过这个皇朝做贵客。那时她看见了在紫色曼佗罗花间舞剑的小王子，无意间发现了他的左手掌心有一个闪电胎记，便永远记住了那个胎记。

再后来，母亲告诉我，那便是一见钟情和一往情深。我记得我听到这两个词的时候，满脸通红。

伊洛已经很久没让我陪他练剑，以前他总是会在一天的某个时间里，突然出现在我的窗外，大喊：“西灵！出来！”然后我随便抱起一种乐器，就往外跑。

我们喜欢在罗曼国那片最大的曼佗罗花田里练剑。他练剑，我练琴。

偶尔会有几只雪白的飞鸟，在我们的头上盘旋、低鸣，然后离开。或许连它们也不愿打破这么和谐单纯的气氛吧。

如果时间停止，那一定是这样的时刻

现在我一个人在那里弹琴，鸟儿飞过了，偶尔会落下几片羽毛，轻轻地停在我的肩膀上，或者从我的眼前慢慢飘落，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雪白的幻影，模糊了我的视线，然后记忆定格在很多年以前的尘埃里。我曾经问母亲为什么伊洛从没见过卓玛，却得娶她，母亲说，那是为了西域的天空和中原的天空能吹起同一阵和平的风，那是宿命。然后我又问她，那为什么伊洛不来看我了，母亲说，卓玛会生气啊。

不可挽回的开端

夜青师父的脸上挂满忧伤，如同一场灾难开始逼近，而自己却没有任何反抗和躲避的机会。我想问他，究竟在担心什么，但终于还是没问。

滚滚啊红尘翻两番，天南地北随遇而安

“西灵！出来！”

伊洛王子在消失了一个多月后又突然出现在我的窗外。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身边多了卓玛。

我终于见到了那个倾国倾城的西域女子。她的眼睛里似乎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气，高高束起的头发，温顺地飘在风里，白皙的脸上画着淡淡的妆。一身黑色紧身服，把她的身段勾勒的近乎完美。

这天我们一起在那片花田里，听飞鸟低鸣，看一片一片的雪花轰轰烈烈地下坠。

卓玛的衣服有点单薄，我把准备在一旁的狐皮披风拿给她。以前那件狐皮披风是准备给伊洛的，因为他要练剑，不可能穿得太厚，所以每次练完剑以后，我会帮他穿上，再突然把冻的冰冷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用力甩掉我的手，然后我们就在雪花下、刺骨的寒风里追逐。寒冷的冬天里，我们总会幸福地流汗。

卓玛脸上泛着幸福的微笑，认真地看着伊洛王子那优美流畅的剑式，柔情似水，倾国倾城。

这让我想起了伊洛的话，他经常抱怨我在他练剑的时候，只顾着弹琴，没有认真看看他的剑法。现在有人会认真地看着你了，伊洛。

梦醒了，睁开眼，幸福一直在身边

这天，伊洛没有在中途停止休息。当他牵着卓玛的手离开时，我有一种错觉，我看见了他眉宇间有一层淡淡的忧伤。

或许，那真的只是错觉吧。

难以预料

伊洛来找我练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偶尔会一个人过来，但大多数是由卓玛陪着来的。

几个月后，我接到圣旨，成为一名正式的御乐师，我可以为国王演奏了。

第一次在大殿上演奏的时候，我用的是素乐琴，那是父亲生前亲手制作的。指尖触及，便毫不犹豫地弹出绿色的旋律，回响，飘浮，游移，终于响彻整片天空。

一曲终了，我抬头望见了伊洛的眼睛，那是我见过的伊洛最忧伤的眼神。

父王，儿臣有一个请求，儿臣想娶西灵为妻。

伊洛跪在大典上，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退得很远，惟剩我的心跳，响得空旷、辽远，不知所措。

不行！国王的声音冷冷地丢了出来。

后来，整个大殿里只剩下伊洛、我和夜青师父，夜青师父站在伊洛的旁边，说：“你应该知道，乐师的身份，充其量只是个奴才。我担心的事，最后还是发生了，每当我看见你看西灵的眼神，我就很担心。我知道西灵很优秀，你也很优秀，本来是天造地设，可惜，天公不作美，她偏偏是个乐师。而且……。”

够了！不要说了！

伊洛喊了一声。

夜青的叹息像尘埃一样落满我的心，那一刻，我听见树叶凋零的声音，听见了花儿凋谢的声音，甚至听到了伊洛的心撕裂的声音，听到了一切绝望的声音。

离开了人·留下了心

我离开了伊洛，离开了那座浮华的宫殿。

一年之后罗曼王朝的帝王已经变成伊洛了，而我，我在农村过着普通而宁静的生活。

一年的时间根本磨不平记忆的棱角，那些棱角会时不时地刺痛我的心。每一次痛了，我就会吹萧，一曲接着一曲，吹到风飘云散，吹到泪流满面。

孤单的花睁开流泪的眼，祈求时间不要去改变，它不知道有一种脆弱叫思念

我想，以后，我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宫殿了，那里给不了我要的东西，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我只能平凡。

相聚

今天的雨下的很大，天空是一种讨人厌的铅灰色，黑色的燕子低低地略过我的眼帘，然后隐没在黑色的屋檐下。我坐在木屋里，看着大雨轰轰烈烈地往下砸，轰轰烈烈地溅出明亮的水花。

“西灵！出来！”一年多了，伊洛的声音依然萦绕在耳旁，无论我怎么抹也抹不去。

“西灵！出来！”声音不带任何虚幻感，我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猛地回头，伊洛站在我的门外，衣衫褴褛，却依然气宇轩昂。

雨渐渐停了，伊洛望着我，像是害怕我又会突然不辞而别。

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找你很辛苦。

不是的！我不能见你啊！那样会毁了你的前程。

我不要前程！什么前程，什么名利，我都不要！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

他紧紧地抱住我，像是害怕我会幻化。

后来，那天的雨变的很安静，丝丝细雨带着我们的感伤飘散，然后凝聚成晶莹透亮的小水珠，一滴一滴从树叶上、花瓣上、屋檐上落下来，姿势优美醉人。

揉不碎的记忆

伊洛说我们和卓玛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低着头，总是不和他说话，还经常把曲子弹错。他说有时候他会一个人悄悄去看我，我总是在吹萧，总是看着一片一片的桃花慢慢飘落，总是流着泪。

伊洛说我离开不久后，他的父王生病了，所以他没时间来找我，请我原谅。

他还说，他清晰地记得我说他是最优秀的王子时的表情和眼神，记得我穿雪白长裙安静后地弹琴的样子，记得我手的温度……

劫数

伊洛是逃出来的，他说现在做国王的人不是他，从继位的第一天起就已经不是了。

大王子卡唯在伊洛举行继位大典的前一天，把伊洛抓到一间地下密室，又易容成伊洛的样子，光明正大地参加继位大典，而伊洛却在那里呆了三个多月。在夜青师父的帮助下，伊洛终于逃出了密室。但此时的他已经对那个华丽得空洞的皇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所以他毅然选择离开。夜青师父留下了，他必须留下来制止卡唯的恶行，留下来保护卓玛。

伊洛凭着关于我的一丁点的线索，终于在一个月后的今天找到了我。

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宁愿所有的星光全部陨落，因为你的眼睛，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芒

七天后·拯救

相聚后我带着伊洛去翡翠云湖看白色的驼川鸟，去小草原听牧羊孩子唱山歌,去竹林里,去小溪边……

世俗的快乐和幸福，如同清亮的溪涧，在风里，在我眼前，汩汩而过

我们就那样简单快乐了七天，七天后，我把包袱拿到伊洛眼前，说，你逃避了，你扔下整个皇朝，扔下了卓玛，你把责任推给了夜青师父。这不像你。

我们回卡罗城吧。他低着头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关上木屋的门，带了些盘缠，陪他回到那个有我快乐童年的浮华宫殿。

十四天后，我和他已然站在宫殿的玄塔门口。我从包袱拿出一张纸给侍卫，侍卫看过后，连忙打开了宫门。

进宫后，伊洛恶狠狠地看着我，说，为什么我得打扮成这样啊？

我望着他一脸的胭脂，一条粉红长裙别扭地套在他的身上，说，挺合适哩。

路上很多宫女、侍卫都转过头奇怪地看着他，我则一边走一边捂着嘴笑。

那张纸写了些什么？他终于对这身打扮妥协了，转移了话题。

那是你父王在我离开前拿给我的，他说看在我是罗曼皇朝历史上最年轻最优秀的乐师的份上，准许我回来探望母亲。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这个宫殿，依然水木清华，四溢清香。

我们走到了国王的书房前，门虚掩着，从门缝看进去，我们看见了“伊洛”。他坐在一堆羊皮书卷前，星目剑眉，眉心紧锁，不停地翻看着羊皮书卷，不停地用毛笔写写画画。我突然有一种念头，他很适合当罗曼王国的帝王。

“伊洛”我们叫他。

他抬头，放下羊皮书卷，向我们走来，脸色由见到我时的欣喜变成看到伊洛时的惊慌。

卡唯，做伊洛很辛苦吧？我面无表情地问他。

沉默。

许久，卡唯把假面皮撕了下来，额头上的发丝零星地散落下来，疲倦的面容与华丽的皇袍显得格格不入。

你终于回来了，七弟。我会自行了断的。在此之前，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必了，我继位的前一天，你也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结果就带我进了地下密室。

来人！伊洛，你换一下装束，我带你去见卓玛……去完成她……生前交给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的包袱瞬间跌落了，同时跌落的还有我的心，狠狠地抽痛起来，温暖的花开的季节吹来了刺骨的寒风，花儿一朵朵地在风里败谢、糜烂。

风吹起花瓣如同破碎的流年，而你的笑容摇摇晃晃，成为了我命途中最美的点缀，看天，看雪，看季节深深的暗影

天堂那头某处

伊洛亡妻卓玛之墓。

在伊洛的房间里，有一块刻着“伊洛亡妻卓玛之墓”的青白色玉碑，一阵一阵地散发出阴冷的气息，冻得我们的心都变成了易碎的冰。

伊洛站在我前面，双肩微微颤动着，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的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在脸上划出了一道道的水痕。

卡唯说，

我喜欢卓玛，我发现我无可救药地爱着她，可是父王却把她许配给你。 我知道你是我们兄弟中最优秀的一个，但我仍然想超越你，因为那样我才可以引起她的注意，才可以接近她。可是我无奈地发现想超越你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只好想尽一切办法取代你。所以……

一个多月前，御医说卓玛怀孕了。后来，卓玛就服毒自杀了，她紫黑色的脸让我感受到了一点：神圣不可侵犯。我对不起她啊。

我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三封信，一封是给我的，一封是给你伊洛的，另一封给她的阿塔。

卓玛·卡唯

我终于知道了，知道自己五个月以来陪伴着的人是你，卡唯。尽管我有千疑万虑，可我始终都没想到会是你，我只见过一面的大哥。

三天前，御医说我怀孕了，而夜青师父在那天晚上告诉了我所有的事。

我不怪你，卡唯，至少这五个月来你做了一个好国王。

可是，我对罗曼皇朝对伊洛对我阿塔的不忠，却让我无法原谅自己。夜青师父说一切不能怪我。但我却无法苟活于此处。

其实，两个月前，我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你的不对。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演技惊人，隐瞒了我近三个月。最后的两个月，我纵使有千疑万虑，却仍然没有想到我的夫君伊洛——是假的。或许我是根本就不敢去想吧。

卡唯，我要离开了。我必须去洗涤自己的灵魂，对不起，我同时要带走的还有你的孩子。

你是一个好帝王，值得我敬重，你无须以为欠了我什么，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

如果有伊洛平安的消息，请告诉我。

花儿开了就会败，我来了就会离开

卓玛·伊洛

王，你在哪？

我只能求卡依塔女神保佑你的平安，我真的只能做这些了。

王，我不配做你的妻子。

我记得你掀开我的盖头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喜欢的是西灵，对不起。”然后那晚我们坐了一整夜。

我跟你说西域的人，说我的家，说大草原，说一群群如白云一样的绵羊，你很认真地听着，很认真地笑着，可仍然掩饰不了你终日挂着的那抹忧伤。你跟我讲曼佗罗花，跟我讲西灵，跟我讲她的乐技，我很认真地听着，很认真地笑着，可是王，你是否也察觉到了我的忧伤？

那天，你带我去见西灵。我终于见到了那个轻佻、纯美、安静的女子。

她安静地弹着古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我，看着你。就像一幅最安静的图画。

只是她的眼中也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

我曾经一个人去看西灵，因为她的音乐。可好几次，我都碰见了你，你站在那棵大榕树后面，安静地看着在曼佗罗花间独奏的她。我站在你后面，好久好久，看着你的泪水被风干，感受着你的悲伤在尘埃里弥漫。后来我发现，流泪的人不只有你，还有我，还有她。

王，你对我很好，其实你大可以对我冷漠一些，可是你没有。我生病了，你会守在我的床边；我穿的少了，你会在我旁边放一件衣服，说，快穿上。你是我见过的最体贴的王，你给了我很多很多的温暖，所以，我很感激。

现在窗外下着小雨。雨滴从高处落下，然后破碎。生命是不是也如此的脆弱呢？不知道这些药苦不苦？以前你让我吃药时，总会问我：要不要加糖？王，这次不用加了，真的。

我写了三封信，第一封是写给我阿塔的，我希望他不要生气，不要对我的离开耿耿于怀，如果西域和中原能永保和平，我一定会很开心的。王，你放心，我阿塔和阿妈相信我向卡依塔女神起誓的任何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可是我想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不可能扔下我一个人的。如果你找到了西灵的话，请帮我转告她一下，让她代我好好照顾你。王，不要怪罪卡唯，好吗？

我想知道，那些仓皇南飞的鸟群，带走的究竟是谁的思念

天堂这头某处

伊洛让卡唯留下来辅助他处理国事，并封锁了消息，事情已经渐渐平息下去了。

嫁给我，好吗？

曼佗罗花怒放，开出了一朵朵幸福的微笑。

不行！夜青师父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西灵，你不能嫁给王！王的母亲竹沁曾经被盈梦王后的杀手追杀，当时她抱着两个孩子逃跑，正好碰见了我和一个宫女——也就是西灵的母亲。于是她把孩子分别抱给了我们，说，我已经跑不动了，你们分开逃走吧。然后就抽出我的剑，在小公主的耳朵后面刺了一剑。

她说，小王子左手上有一个胎记，而小公主耳后有一个伤痕，日后好相认。

我和你母亲分头逃开了，可是竹沁娘娘的惨叫声相继传出。

我离开后，对这件事感到非常气愤，就把小王子抱到国王那里，当时因为担心盈梦王后的人会报仇，就由我保护小王子的安全，而小公主的事，我就再也没提起过。

西灵，你摸摸自己的耳朵后面……

不用了，我确实有一个伤疤在那里。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妹妹吗？不，不可以……我努力地摇着头。

这时伊洛跌跪在地上，表情复杂，嘴里喃喃地说：不！这不公平！我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一天，可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啊？不！这不公平！……

然后，我看见了一朵朵木棉花砸落在他的身上，伊洛腰间的剑已经插进他的腹部，血汩汩流出，染红了整座宫殿。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黑色的风狠狠地抽打着我的心，我听得见自己的心撕裂的声音，黑暗一下子吞噬了我，绝望开始变得绵延永恒，记忆开始变成碎片，一片一片融化在这黑暗的黑暗中……

直到伊甸园长出第一颗菩提

我们才学会孤寂

在天鹅湖中边走边寻觅

寻觅

最后每个人都有的结局

离开·陪伴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床上，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心依然如那一刻地痛。

我步履蹒跚地寻找伊洛，最后，看见他静静地躺在一口棺木里。

王，我今生是你的妹妹，那来生呢？

我看到自己的血从伊洛的剑刃上涌出来，又演绎了一场木棉花砸落。

那一刻，母亲抱住了我，她说，

不，你怎么这么着急就离开了我？我还来不及跟你解释清楚啊！你不是竹沁的女儿，你是我的女儿，我真真正正的女儿啊！

火红的血从我的口中涌出来，我忍受着一阵阵血腥味，坚持着听母亲把话说完。

那天我把小公主抱回家后，就在你的耳朵后面也刺了一剑，因为我发现竹沁娘娘刺那一剑的时候，有旁人看见了，我担心会泄密。后来，盈梦王后被处死了。可我还是不敢把小公主抱给国王，我和夜青都担心她长的像竹沁娘娘，害怕盈梦王后的人报仇，就把事情隐瞒到了今天。但是夜青他根本不知道你也有一个一样的伤口。孩子，真正的公主是你的妹妹西梦啊。乖女儿，看着母亲，不要睡着了，一定要坚持住……

太好了，伊洛，我不是你的亲生妹妹。

我的眼神开始涣散开了，视线渐渐模糊，我不知道选择离开是对是错，只是，我想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木棉花开满了我的雪白长裙，死神的召唤渐渐清晰。伊洛的笑容撑开了我的整个眼帘，明亮英俊的笑容摇摇晃晃，忽明忽暗，最后幻化成雪花，慢慢飘散。

我想对母亲说，对不起，可是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伊洛，来生你若见到一个穿雪白长裙的安静地吹着萧的女子，一定要对她说：“西灵！出来！”她一定会抬起头看你，笑得一脸灿烂，因为那是我，而你的声音是我来生坚守的信念。

谁是谁命中的过客，谁是谁生命的轮转，前世的尘，今世的风，无穷无尽的哀伤的精魂

如果为了我的梦境，我愿意毁灭天界、人界、神界，因为我爱的背面是绝望和惨烈

彼岸的烟花终于凋零，圣殿的神火奄奄一息，我看见你孩童般的笑容，你问，天堂塌陷的时候，我们的罪行是否终被宽恕

母亲的笑容终于散开在风里，我闭上眼睛，像卷起了一幅爱不释手的画，我相信这一刻我在微笑。

那些在我的生命中绽开过的花朵，那些在我头顶上飞逝而过的流星，那些曾经温暖的诺言和温和的笑容，那些明亮的眼神，一切成为了我难以抚平的伤痕和无法忘却的纪念

谁的声音唱我的郦歌

我的黑色楚楚郦歌

飘过地下平躺的黑色的河

有些水银，有些焰火

还有我长满鸢尾的黑色山坡

我的格桑，我的修罗

谁的声音高唱郦歌

新娘的尸体被月亮抬上山坡

我的灯盏，我的佛陀

下雪了，有孩子开始奔跑

有骆驼开始眺望

七颗星星指示的

挽歌飘来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