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文学原创 >> 第一章 花季岁月
 双击自动滚屏 
第一章 花季岁月

发表日期:2006年1月11日  出处:http://fengjun.2000y.net 自创  作者:爱心斋主人  本页面已被访问

第一章

花季岁月 情窦初开

 

金秋的风,犹如一味清醇的果子汁,把校园迷点得如醉如痴。

初三·二教室。

上课已经五分钟了,物理老师还没来。“袁梦,你去办公室看看怎么回事。”班长苏玉对物理科代表说道。

袁梦答应一声,飞快地冲出教室。一会儿,她便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宣布道:“王老师临时去了县里,参加什么教研会,本次课改上自习。”

“也真是的,也不早点通知,又浪费了好几分钟!”有人埋怨道。可这种埋怨很快就被一阵“哇-呜”的欢呼声淹没了。

“安静点!”苏玉招呼道,“上自己的自习,讲话影响学习。”

“呜,真没劲!不讲话那干嘛?”坐在后排的几个双差生嘀咕道。

苏玉听见,白了他们一眼。几个人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做声。

此后的十几分钟里,教室里倒还安静。苏玉抽回左右巡视的目光,满意地点点头,便埋头演算起自己的习题来。

是呀,班上纪律在初二下学期是坏透了顶的,就连班主任马老师也被校长叫去“训”了好几回。班上没有设置纪检委员,因而纪律这项令人头痛的苦差事自然就落在了苏玉这个什么都要管的班长的肩上了。

当然,苏玉也不是生手,从小学到现在,哪一个学期不是当班长跟纪律打交道?然而他也明白,现在不同于以前了,小学生大都遵规守纪,对班干部也是言听计从的。初中生却都是十四、五岁的大孩子了,个人又自己不同的心理意识,导致有不同的语言和行为。有的同学成绩不好,便成天打闹,违反纪律。这些都给纪检工作设置了很大的障碍。

这一节自习课倒是让他放心。苏玉的成绩历来都是受老师称赞的,每次考试都是前三名。老师们常夸:“是个上重点高中的料!”可近来由于工作出现困难,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致使成绩有些下滑。他的原则是“工作学习两不误”,现在工作有了好转,学习也该加把劲了。于是他一头扎进了书本里。

这季节,秋高气爽,令人精神饱满,信心倍增。教室里每一个人都力求抓住这学习的难得时机。一时间,教室里安静得象秋天的星空。

苏玉正看得起劲,突然耳边传来说话声:“阿玉,有人找我,我出去一下。”听得出,这是好友杨为民的声音,便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道:“人家都在专心看书做题,你偏就静不下来。只知道给我添麻烦,要知道……”

杨为民打断他的话道:“拜托了嘛,你就行行好,啊?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他一个劲地抱拳。

苏玉看他那样子,真想笑出声来。

杨为民见苏玉不言语了,便陪笑道:“我知道你原则性强,我保证走轻点,决不影响其他同学。啊,阿玉,我的好朋友,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吧,啊?”

苏玉道:“你都有好几次因为这事要我抛弃原则了。看你这狼狈相,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出难题,让我难堪。”

“哟嗬,那……哎,谁叫你是我的好朋友兼老朋友呢。好了,我不给你添麻烦了,好不好?”杨为民耸了耸肩。

苏玉望了一下桌面,道:“呃,这就对了,这才……呃,呃,你,你——”就他打哆嗦这当儿,杨为民已经到了门口了,还回头冲他扮了个鬼脸。

“哎,这小子——”苏玉看着杨为民与那个梳着小勺辫子的女生宋彩霞闪过教室门,心里直发气。

 

门外。

杨为民不好意思地对宋彩霞道:“对不起,大姐,让你等这么久。”

两人下了一步楼梯,宋彩霞噘着嘴道:“又是你们班长不让出?”

杨为民叹口气道:“班长那关难过啊。要不是我耍了点小聪明,恐怕还要晚甚至出不来了。”

“你们班长真是的,干嘛不让人出来?”宋彩霞有些不满。

“大姐,你可冤枉他了。阿玉肩上的担子重啊!为了搞好纪律,他的成绩也给拖累了。况且上自习课出来这种事情,他是有权干涉的。”杨为民望了一眼宋彩霞,幽幽地道。

“喔,看来是我错怪他了。你一口一声‘阿玉’,叫的挺肉麻的。”宋彩霞笑了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班有这样一位称职的好班长,相信你们班的纪律会好起来的。”

杨为民红着脸道:“谢谢大姐能理解阿……我们班长的工作。”

宋彩霞笑道:“有机会我一定要仔细瞧瞧你的这位‘阿玉’。”说着,已来到楼梯拐角处的小阁屋,开了门,“来,进来,姐和你商量件事。”

 

放午学的铃声响了。

同学们纷纷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然后呵欠连天地步出教室。苏玉坐着未动,刚才的事还象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播着。

对宋彩霞,苏玉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这学期才转学过来,现隔壁三班学习,成绩听说非常好,而且对人特别真诚热情。一米五五的个头,一张饱满的脸,鼻子边还有颗调皮的米痣,经常在眉宇间洋溢出甜甜的笑意。

苏玉对任何事物都很敏感。按他自己的话说这是写作素材的一个重要来源。也许正是这样,苏玉的作文才能成为情文并茂的佳作并成为老师讲评的范文。

然而对宋彩霞,苏玉却甚感遗憾。这样一位盛传中的出众人物,他却只知道那么一点点,以至于写文章时想用她的事例却没有办法做到。

苏玉顿感肚子有点饿了,便站起身来,又伸了两个懒腰后离开了位子。当他从杨为民的位置走过时,不经意间瞟了一眼他的课桌,于是他便看到一封没有封口的信,上面写着“三弟(收)”几个字。

“这小子,怎么这么大意?”苏玉拿起信,准备塞进课桌里,但一想觉得不对劲,“他在家是老大,只有两个弟弟,没有哥哥姐姐,连堂兄堂姐也没有,咋会冒出一个称呼他叫‘三弟’的人呢?这字看上去不象为民的字,不会是写给他小弟为江的。”他想了半天,也摸不着头脑。

然而,终于有一种好奇心驱使苏玉抽出了信纸。这是一篇题为《一剪寒梅傲风雪》的文章,字迹娟秀,但又不乏豪爽。

好奇心驱使着苏玉往下看: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你不见那冰雪之中,傲然探出了一株寒梅那颗倔强的头,以及那红扑扑的笑脸?……”

最后附了这样一句话:“但愿我们之间的友情象寒梅一样,不怕风雪的摧残,不怕冰霜的侵袭。也但愿我们之间的姐弟情永远象那白雪一样圣洁无暇!

大姐:彩霞 谨封”

苏玉只觉脑门“轰”的一声响。“糟了!我怎么私自看人家的信呢?”他似乎支持不住仿佛一下子沉重起来的身躯,双腿不住地打晃。他赶紧扶助桌角。

也不知过了几分钟,苏玉猛觉有人上楼来了。他慌忙把信折好塞进信封里,并照原样放好,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尽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向门口走去。

“怎么,你这会才下去吃饭?恐怕菜都没有了。”刚出门,就撞到“老庚”许愿。

“啊,是呀。你这么快就吃了?”苏玉勉强笑道,然后匆匆下楼。许愿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自进教室而去。

还是在初一时,苏玉填写《学生登记表》的时候才知道许愿的生日竟同自己的一模一样。于是私下里苏玉便亲热地叫许愿“老庚”。从此,他们成了好朋友,经常在学习和生活上互助。

 

杨为民吃罢饭,便来到小阁屋,敲了敲门。门开了,宋彩霞探出头来,“喔,三弟,快进来。”杨为民进得屋去,坐在书桌旁,拿出英语课本来,专心地看。宋彩霞也翻出一套化学题,用铅笔在上面划起来。

杨为民突然托住头,使劲地搔后脑勺。

“怎么,有困难吗?你呀,一遇困难就象‘一休’!”宋彩霞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杨为民望了宋彩霞一眼,道:“是啊,都怪这笨脑壳!”

宋彩霞白了他一眼,嗔怪道:“笨?你哪点笨了?喔得弟弟,笨什么?”

杨为民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大姐。”

宋彩霞道:“好,不说空话了。来,大姐和你一起向困难挑战!”

“是!”杨为民响亮地答道。

宋彩霞嘴角一翘:“你呀!……”

 

下午的天气突然坏了起来,阴云笼罩着天空,给人烦闷得感觉。

一下午,苏玉都是心不在焉得。

“私拆别人信件是不道德的!”

“哼,还是班长呢!”

“哟,这种人!”

……

苏玉的耳边仿佛有人在大吼,仿佛眼前是一张张对自己嗤之以鼻的面孔。他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就象外面的天。

“苏玉,不要走神!”班主任马老师发现有人开小差,便喊了一声。同学们齐刷刷向苏玉望去,可苏玉趴在桌上,睡的正香。

同桌的女生廖慧轻轻地把课桌摇了摇,可苏玉的姿势却没有丝毫改变。

马老师见苏玉不理睬,便亲自来到第四排,推了推他的肩,并喊道:“苏玉,你醒醒!”

苏玉在推动中,慢慢睁开朦胧的双眼,揉了揉,迷惑地看看四周,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马老师那张同样迷惑的脸上。

马老师道:“苏玉,摇专心听课。放了晚学到我家里来一趟!”

晚学后,苏玉拖动着身躯,提着象灌满了铅一样的双腿,向马老师家走去。

“老庚,你是咋的啦?”许愿在门口挡住他,关切地问,“我看你中午就有些不对劲。”

“哦,没什么,我很好。”苏玉强装笑容道,“可能是看书太累了。”

体育委员邱进扶住苏玉的肩膀,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帮你想法子!”

杨为民也来到跟前,小心地道:“都是我不好,上午不该……”

苏玉泪水本已经在眼眶里了,听杨为民一说,不觉滴落了出来,“不关你的事,都怪我自己,我,我……”他想对杨为民说出事情的经过,可此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咬着牙夺门而去。

马老师家。

一向严厉的班主任变得象慈祥的父亲。苏玉小心地站在马老师的面前,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马老师招呼他坐在沙发上,并给他一个削好的苹果,然后顺了顺发丝,语重心长地道:“苏玉啊,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学生,本不该批评你。”

“但你上课睡觉,一来违反了纪律。你想想,班长都带头违纪,那同学们会咋样?纪律红旗我们拿什么去争?”

“二来影响你的学习。睡觉去了,老师讲的没听到,这行吗?马上就要半期考试了,可不能放松啊!”

“哦,是不是我的课讲得越来越枯燥无味?要是那样,我今后一定注意,要知道语文这门课很……”

苏玉已经近似于抽泣,几滴泪珠夺眶而出,掉在淡黄的苹果上,象阳光下的雨露,晶莹,剔透。

“不,不,马老师,我,我……”苏玉哽咽着,好象一肚子都是伤心苦水,眼泪啪嗒啪嗒地直掉到苹果上。他再也无法控制了,一头扑进马老师的坏里,放声大哭起来。

马老师抚摩着苏玉的头,内心充满了无限的爱怜。苏玉的情感感染着他,渐渐地,马老师觉得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了……

 

苏母看着儿子的脸,惊讶地问:“玉儿,你怎么哭了?看你,眼睛都红。来,妈给你洗把脸。哎,你这孩子,肯定是受什么委屈了,告诉妈,啊?”

“妈妈,我……”苏玉看着妈妈那慈爱的双眼,没有说下去。

苏母见状道:“玉儿,先吃饭吧,待会儿等你爸回来了,有什么事你跟他说去。妈没读多少书,对你的事情可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饭菜已经上了桌。

“回来啦?”苏母接过苏父手里的提包和苏冰的书包,“快吃饭吧。”

“哥,你眼睛好红哦!”刚满九岁的苏冰在吃饭的当儿,偶然发觉苏玉的眼睛红红的。

“呃,是有点不对劲!”苏父放下筷子,看着苏玉道,“玉儿,你怎么了?”

“他可能受了点委屈。”放好东西,苏母从侧屋里出来道。

“哎呀,哥哥是个小气鬼!”苏冰拍着双手笑道。

“去去去,少气你哥!”苏母拍了拍苏冰的头道。

“呜呜呜,妈妈只喜欢哥哥,不喜欢我,呜呜呜——”苏冰用手捂着脸,又哭又闹。

“冰儿,”苏父发话了,“吃完了就去做作业!”

苏冰这下不敢再闹了,赶紧几下吃完了饭就起身往侧屋去了,还回过头“呃——”地冲苏玉做了个鬼脸,“小气鬼,哼!”

苏玉只觉一阵心酸,视线也模糊了,吃饭的动作也随之停止。

“玉儿,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苏父温和地道。

“爸,我,我做了……”

“别怕,即使你做了错事,爸也不会怪你。”

苏玉看了看父亲:眼角嘴角都挂着微笑——这哪里事以前的爸爸!

在苏玉的记忆中,父亲就象猫,自己就象老鼠,成天挨骂不说,还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使得他从来不敢在父亲面前高声说一句话,哪怕笑一笑。于是此时此刻,一幕往事浮现了出来——

初春。傍晚。

天下着毛毛细语。地里得泥巴松得象海绵,一踩便在鞋上粘上厚厚一层。

苏冰同几个小孩去土坡上玩,顺便割些猪草。可到了天要黑的时候还不见回家,这时雨正下大了。苏父便叫正看书的苏玉去找一下。苏玉走在泥泞不堪的小路上,只看见雨雾中满是开得正艳的野花。

苏玉一边走,一边望,一边喊:“冰冰!冰冰!”当他走到一处岩壁前,听到了苏冰的声音:“哥哥,哥哥,我在这里!”他忙过去一看,苏冰正龟缩在突兀的大石下面,直打哆嗦。

苏玉把伞递给苏冰,自己则背了背篼,哥儿俩一前一后往家赶。

雨在春雷的陪伴下愈发大了。

苏冰突然停住脚步,扭头道:“哥,你看那朵花好好看!你给我摘下来好吗?”

苏玉抬头一看,果然在右边的土坡上长着一株特别大的野山花,金黄色的花瓣在雨点的滴打下不停地跳动着,仿佛在向他们点头打招呼,真的好美!但是要上去摘它却不容易,路全是松土,一踩上去就往下滑。所以他摇摇头,道:“还是回去吧,不然爸爸会打我们的,啊?回去吧,明天再来摘它。”

“不嘛不嘛,我要,我偏要!”苏冰耍起赖来。

苏玉拗不过他,便放下背篼,然后近似于爬地向那花挨去。终于,他的手抓到了它!

“哦,哦,摘到了,摘到了!”苏冰高兴得跳了起来。

可这时,苏玉脚下一滑,忽喇喇地就滚了下来。

“哥,你怎么了?”苏冰吓得哭了起来。

还好,没跌着,花也完好,可是衣服和裤子却裹满了厚厚一层泥。

“糟了,这下惨了!”苏玉心里直发毛,勉强回到家。

苏冰刚进门就喊:“妈,哥跌倒了,哥跌倒了!”

苏母忙迎过来,拉着苏玉满是泥浆的手,关切地问道:“摔痛了没有?快进屋,把衣服换下来,担心着凉。”

正当苏母找衣服的时候,苏父却铁青着脸道:“你看你,全身搞成这个样子,真是个木瓜!”随手抄起一根篾条,照着苏玉的屁股就是一下。

苏母忙过来把苏父手中的篾条夺下,道:“怎么又打起孩子来了?!你成天就知道打孩子,一点也不知道心痛,一点也不手软!要知道,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苏父怒气冲冲道:“你瞧他那德行!”

“我……”苏玉欲争辩几句。

“还敢顶嘴!”苏父抡起蒲扇般的手掌便打将过来。

“你还打!”苏母也怒道。

苏玉忍住痛,没有哭出声来。

“怎么?泥巴包厚了,打不痛是不是?!”苏父又抄起一根竹块来,却早被苏母劈手夺过折为两截,丢在墙角。

苏玉泣道:“是弟弟要我帮他摘花,才……”

“你还嘴硬!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家法减法!”苏父怒道,“去,装一铲子炭牛来!”

苏玉不敢违抗,到灶屋装了一铲子炭牛,棱角分明,尖锐无比。

“铺在地上!”苏父命令道,“跪下!把裤子脱掉!”

苏玉含着泪水,光膝跪在了炭牛上,顿时,一股钻心的痛自膝部涌入,不觉低声呻吟了下。

“啊!”苏母惊叫一声,对着苏父哭喊道:“你干嘛这样对待孩子啊!”

“活该!”

一直默默站着的苏冰此时也脱下了裤子,咬着牙跪在苏玉的旁边,还不时用自己的小手绢为苏玉擦那暗暗涌出的泪水。

苏玉一把把苏冰搂在怀里。两兄弟紧紧地偎依着,紧紧地,紧紧地……

苏母一转头,见此情景急道:“妈的好孩子,快起来,啊?”

“别管他们,要不连你一起跪!”苏父余怒未消。

“好哇,你连我也要跪!我犯了什么错?孩子又犯了什么错?不过是路滑,摔脏了衣服,这又算什么?又不要你洗!你凶什么凶?!”

“反正今天得好好管教他们!”

“好吧,既然你非要这样,我也没法子。”苏母说完,出门去了。

苏玉、苏冰这时可受不了了,想挪动一下双腿,却已不听使唤。炭牛顶在膝盖上,疼痛难当。苏冰更是不住咧嘴。

“你起去吧。”苏玉对苏冰轻声道。

“不要,我不起去。你什么时候起去,我就什么时候起去。”苏冰也小声道。

苏玉吧苏冰搂得更紧了。

很快地,苏母进来了,后面跟着苏玉的奶奶。

“作孽呀!玉儿,冰冰,快起来,奶奶的乖孙子!”可苏玉却不敢动。

苏奶奶见状,便阴沉着脸对苏父道:“叫孩子起来!”

“妈,你……?”

“你不疼儿子,我可疼孙子!快叫孩子起来!”苏奶奶看样子生气到了极点。

“妈,我怕孩子将来——”

“什么将来?!这方圆几十里,哪个不知道俺孙子是乖孩子?不偷不摸,不打不骂,这将来还会咋的!你没看你小时侯,成天打闹,满身是泥,满脸是灰,满嘴脏话。即便是这样,我与你爸也没象你这样用炭牛体罚!玉儿和冰冰那嫩皮子经得起你这样折腾吗?还不叫他们起来!”苏奶奶指着苏父得鼻子就是一顿数落。

苏父瞪着眼,没吭声。

苏奶奶见苏父没反应,转头对苏母道:“素娟,你去,把门边那根竹鞭拿来,今天我要做一大盘‘竹笋炒肉’!”

“过来!”苏奶奶扬起竹鞭,对苏父命令道,“今天让你尝尝这甘蔗的味道!”

“妈,你……”苏父一脸的无奈。

“少罗嗦,过来!”

“好吧,我不管了,今晚我到上房睡去。”

“滚吧!”苏奶奶没好气地道。

“滚就滚,免得看到这两个丧门星!”苏父甩门而去,苏母则一下把门给闩上。

“孩子,快起来。你看,都钉出血了!来,奶奶给你们包一包!”苏奶奶望着兄弟俩膝盖上的血印,禁不住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孩子!”

……

“玉儿,你发什么呆?”苏父的一声问话打断了苏玉的回忆。

“没,没什么。”苏玉忙支吾。然后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块菜送进嘴里。哇,好凉!他忍不住吐了出来。

苏父也夹了一块菜放进嘴里。“菜都凉了!素娟,你拿去热一下吧。”

苏母答应一声,自端了菜去。

苏父对苏玉道:“待会再吃,啊?”

苏玉点点头,有忍不住打量起父亲来。

 

有多少个不眠之夜啊!外面的秋风萧萧瑟瑟,秋雨淅淅沥沥。

苏玉躺在床上,看着日光灯下父亲拿伏案备课的背影,回想起父亲晚饭时说的话。一种甜蜜亲情重又在父子之间浓浓洋溢起来。多少年来,父子两人在陌路上行走,而今天一件令苏玉难过的事情,却把他与父亲又一次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玉儿,以前都是爸不好,太武断了,太无理了,以致于让你在心里对爸有了距离感。”

“你说的事,爸想也没什么。但你从未做过这种事,所以你心里一直放不开。”

“爸认为,你可以私下里与杨为民谈谈,得到他的谅解。而你呢,要告诫自己今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

这亲切的话语象甘泉一般流过心田,苏玉心醉了。他一闭上眼,仿佛父亲那和蔼的音容笑貌就呈现在眼前。此时此刻,父亲那灯光下的背影,也变得格外高大起来。

雨也正大,风也正紧。

迷迷糊糊中,苏玉发觉有人在给自己拉被子。他微微睁开眼,顿时,眼前的一幕使得两行热泪不觉又滚落下来:父亲正弓着身子,轻轻地把被子拉平,盖住自己裸露在外的双脚……

 

雨过天晴后,秋天更迷人。

苏玉刚一走进教室,早读铃就拉响了。

“苏玉,你还来晚一步,我可就给你记上迟到了,到时可不好看喔!”专管打迟到缺席的副班长谢超从他后排把头探过来笑道。

“去你的,上课了。”苏玉笑着一挥手。

谢超缩回头去,吐了吐舌头,然后大声朗读起课文来。

苏玉的同桌廖慧是个胖胖的女生,高鼻梁,大眼睛。初一时因病休了一年学,成绩挺好,是班上的政治科代表。等苏玉落座,她便轻轻说道:“班长,在你来之前师母来找过你。我看你下了课还是去一下吧。”

苏玉当然知道她说的师母是谁,她是苏玉小学时的班主任,也是现在班主任马老师的妻子蓝老师。她是苏玉心中的楷模,也是苏玉最敬重的老师。

下课铃刚响,苏玉就合上语文课本,快步奔向马老师家。

“报告!”苏玉敲敲门,喊了一声。

“是苏玉吗?快进来!”里面传来蓝老师的声音。

苏玉推门进去,见蓝老师正把几粒药丸放进嘴里,然后喝了一口水吞下。

看着蓝老师齐耳短发下面那张微微有些蜡黄的脸,苏玉不觉鼻子一酸:蓝老师又犯病了,同妈妈一样经常吃药。

“蓝老师,你……?”

蓝老师见苏玉一脸焦虑地指着自己手中的药瓶,便笑道:“喔,没什么,害了点感冒,不碍事。来,快坐下。”

苏玉坐到昨天下午坐的那把沙发上,目光还是紧盯着蓝老师:憔悴的脸上病容乍现——老师瘦多了!

“苏玉啊,我听说你昨天精神不大好,有什么事情能跟老师说说吗?”蓝老师放下药瓶,转过身对苏玉道,“马老师说你只是哭,什么也没有说,不知是啥缘故?”

苏玉点点头,然后大致说了一遍具体情况。

蓝老师听完,关切地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苏玉道:“爸爸叫我私下里跟杨为民谈谈,争取得到他的谅解,并且记住以后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蓝老师想了想,道:“这样也好。苏玉啊,我又听说杨为民跟你们年级三班一个叫宋彩霞的女生交往甚密,是不是……外面传闻他们在谈恋爱。你当班长的,又是杨为民的好朋友,你可要劝劝他啊!”

“这——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苏玉着实吃了一惊,眉头也皱了起来。

蓝老师叹口气道:“也许,他们不是在谈恋爱。因为他们都还小,懂些啥……不可能——”

没等苏玉再开口,蓝老师很快地看了看表,道:“这样吧,你先去上课,有时间的时候再了解一下真实情况,有空我再找你谈。”

从蓝老师家出来,苏玉一直感到很纳闷:如果杨为民和宋彩霞真是在谈恋爱,那他们怎会以姐弟相称?又怎会杨为民被叫做“三弟”?那他们应该不只是两个人了。又假如他们真的是在谈恋爱,把姐弟关系作为一个幌子的话,那他们何不用其他关系来掩饰呢?

苏玉心中的疑惑象搅乱的毛线团,越理越多,越理越乱。他感到这件事大有文章可做,下决心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

苏玉一路想着,来到教学楼梯口,一抬头,刚好杨为民从小阁屋理出来,手里还拿着书和作业本。

“为民!”苏玉喊了一声。

杨为民转过身,见是苏玉,便笑道:“哟,是你啊,吓了我一跳!喔,对了,昨天班主任叫你去,没训你吧?”

苏玉没有回答,只表情严肃地指了指小阁屋的门,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杨为民也望了门一眼,笑道:“哦,我拿本书。你看——”说着,把手中的书递了过去。

苏玉没有接,只是用余光瞄了一眼。然而,他这一瞄竟使他不自主地正眼看起来——因为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宋彩霞”三个字!

“他们——”苏玉不由陷入了沉思。

“阿玉,你干嘛呀?”杨为民的手在苏玉面门晃了晃。

“啊,没什么。”苏玉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道:“走啦,上课了!”

 

数学课。

文老师是个经验很丰富的老高级教师,以近退休年龄。他还擅长于医学骨科,经常利用空余时间为人们治疗脱臼或骨折什么的。由于他医术高明,医德高尚,所以远近闻名,每天他家都是门庭若市,甚是热闹。

文老师讲课幽默生动,同学们都爱听。特别是他的批评艺术,同学们是印象深刻,久久还印在脑海中。

文老师正拿着三角板在黑板上画三角形。突然他听到有人在打呼噜。

“呃,是谁这么没有纪律性?”文老师心里想。他转过身,扫视了一圈,“呵,原来是你这小子!”遂把三角板30度角向着下面,把眼平视,做瞄准状——啪,我打中了一个逃兵!文老师笑着说道。

同学们都疑惑不解,均随着文老师的眼光望去,“好哇,是田守锋这小子在呼呼睡觉啊!”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把他弄醒。还好,没打着要害!“文老师放下三角板,对田守锋的同桌江海涛说道。

田守锋傻呼呼地醒来,问道:“天亮了吗?”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副班长黄岢岚也捂住嘴巴,格格地笑个不停。

田守锋茫然不知所措,只顾一个劲地搔后脑勺,那样子十分的滑稽。

文老师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田守锋啊,你可不能再当逃兵了,要不然我还会再给你一枪,打中你的要害!上课睡觉啊,既这样,又那样,反正这样那样的,把人搅的心烦意乱。特别是在数学课堂上,不光你心烦,他意乱,就连我也不习惯!好吧,我们继续上课!”

田守锋摸摸红得发烫的脸,傻笑着。

同学们以愉快得心情上完了这堂课。

 

教学楼下有一片小树林,很静。是学习、谈心的好地方。

下课了。苏玉来到杨为民面前,道:“我有话想跟你说,能到楼下的林子去吗?”

杨为民脸上带着笑,道:“可以呀,走吧。”

一路上,杨为民不住地嘀咕:“嗨我说你呀,咱俩情同手足,干吗那么客气,什么‘能不能’的呀,真是的!”

苏玉则在想另一头:待会是先向他道歉呢,还是先问他跟宋彩霞的事呢?也不知那些传闻是怎么传起来的,真实程度有多高,要是贸然相问,可能会出现尴尬场面。哎呀,可真不好办咧!

天气真好!万里碧空,流云朵朵飘荡;地上的黄叶铺了厚厚一层,走上去就象踏在一堆棉絮上,格外柔软。林子里很多树都扬着光秃秃的枝桠,偶尔几片枯叶悬着,随风摇曳。米黄色的树干暖暖地接受着阳光的爱抚,反射着升腾的希望。

两人各拣了一根树干靠着。杨为民还不时扯下几片枯死了的树皮,掂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

“为民,我要对你说抱歉。”苏玉咬了咬嘴唇,用恳切的眼光看着杨为民。

“抱歉?什么抱歉?哎,你看你,又来了。我俩什么事用得着说抱歉!”杨为民一肚子的不高兴。

“可是,这件事真的事很对不起你的!”苏玉急得想哭。

杨为民见苏玉那可怜的表情,便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笑道:“你呀,最爱哭鼻子了,象个姑娘似的。古人云:‘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呀,怎么就不象个男儿!不过呢,要是你真是个女儿身,我包准娶你!”

苏玉涨红着脸,打了杨为民一拳,笑里带哭道:“你真坏!”

“呃,还真有点象大姑娘耶!”杨为民又笑道。

苏玉也笑了,笑的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人家跟你说正事,你却来打趣,太不够朋友了。”很快地他便住了笑,又严肃起来。

杨为民望了望晴朗的天空,随后又低下头,拍了拍苏玉的肩,轻轻说道:“其实,你今天想对我说的,我能猜到八、九分。”

苏玉猛觉心灵一下子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然而父亲的教导使他坚强起来——不是一遇到麻烦事就手足无措。他深知杨为民的性格,这不是一种感性认识,而是通过一张床上的悄悄话、一条路上的稳健步使他认定了杨为民的人格,一种宽待于人的品格。

“苏玉,苏玉!”一阵急促的叫喊声传入耳鼓,接着一个人影跑到他们的面前。

苏玉定睛一看,原来是许愿,忙问:“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

许愿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好啦,江海……江海涛跟人打架了,桌凳都撞坏了!”

“走,看看去!”苏玉拔腿就跑。杨为民和许愿紧跟着也向教室跑去。

这时候的教室已是乱着一团。江海涛和谭文英正打得难分难解,一个推,一个搡,一个抓,一个咬。桌凳乒乓乱响。

“住手!”苏玉横在门口,见此阵势,一声断喝,“不许打架!”

“这下有好戏看了!”班上顶级差生喊道,“看你这白面书生怎样发落!”

苏玉因人长得秀气,成绩又好,大家便给他起了个外号“白面书生”。

“你少幸灾乐祸!”黄岢岚白了那个差生一眼。

“关你啥事?黄毛丫头!哼!”他气哼了一声,骂了句就退到后面去了。

“你——”黄岢岚气得说不出话来。

江海涛喝谭文英在撕打中,猛然听见有人喝问,都愣了一下,握紧的拳头不自主低松懈了下来,呆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苏玉来到他俩面前,严肃地问道:“为什么打架?”

“他骂我!”谭文英抢先答道。

“他先骂我的,还动手打我!自以为是女生,难道我怕你不成,哼!”江海涛不甘示弱,嗓门也较高。

“嚷什么!你们想想,骂人该不该?打架又该不该?”苏玉缓和了一下口气。

“哼!又不是我先骂的,有什么该不该!”谭文英看来还气在心头。

“是你先骂的!”江海涛口气坚定,用手指着谭文英的额头。

“是你先骂的!”谭文英打掉江海涛的手,大声喊道。

“你还打我?!呃,白面书生,这回你可看到是她先打我的啊!”江海涛扭转身,对着苏玉说道。

“哼,谁叫你用手指着我?下流!”谭文英不等苏玉答话,一阵抢白道。

“啊,你骂我下流?!那我今天就下流给你看看,把老子惹火了!”

苏玉一声“不许胡来!”尚未说出口,江海涛早已一拳打在谭文英的胸脯上。周围的同学全都一声尖叫,并都向四周退去。然后是书和文具盒掉在地上的杂七杂八的声音。

等苏玉反应过来,江海涛和谭文英又扭打在了一起。

就苏玉急得直跺脚这当儿,一直站在离谭文英很近地方得邹光全一把拉过谭文英,并迅速扯住江海涛的手,口里直叫:“不要打啦!”

谭文英乘机绕过邹光全,照着江海涛的头就是一阵乱打。

江海涛愤怒地打了邹光全一下,喊道:“你干什么只扯我一个人的手?!”

邹光全脸一阵红,慌忙放下江海涛的手,退回到原处。

江海涛盒谭文英便又打在了一起。桌凳象潮水一般“轰隆”撞倒在地板上,巨大的声响引来邻班盒下面班的同学一起观看,把前后两道门挤得水泄不通。

苏玉见没法控制了,忙对身后的许愿道:“老庚,你快去办公室把马老师找来,快!”

许愿高叫着“让一让,让一让!”夺门而去。挤出的一条缝隙顷刻间又被人流填的满满的了。

苏玉见许愿去了,便又想去拖开两人,可他们象有深仇大恨一样不肯罢手地扭打,他一个文弱小子,安能拖得开?

苏玉环视了一下周围,可没有一个班委同他对眼,他心里暗自着急。

过了一会,随着围观的人向后急退,马老师和许愿一前一后挤了进来。马老师二话没说,过去一把扯住江海涛的衣领,一提,便把他舞到身后,站在了两人中间。

江海涛、谭文英这下傻了,刚才那一副凶悍劲瞬间烟消云散。

“打呀,怎么不打啦?!”马老师怒道,“这么多人当你们的忠实观众,连我也赶来凑个热闹,你们真是武林高手啊!”

两人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一言不敢发。

这时,上课铃拉响了。马老师看了看正迅速跑开的围观同学,甩下一句“你们先上课,然后想清楚,写一份检查,中午放学后到办公室找我!”便出了门。

江海涛和谭文英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苏玉、杨为民、许愿等赶紧把打翻的桌凳安放整齐。黄岢岚也来帮忙,与苏玉对望了一眼,让苏玉感觉到今天她的眼神有些异样。

 

“哼,我就是要叫她‘母老虎’!动不动就欺负咱们男同胞,以为谁都怕她,我可不吃这一套!”江海涛从办公室里出来,便有点忿忿不平。到了教室,嘴仍说个不停。

“老子今天挨了训,心里真他妈不安逸!”

教室里就苏玉和黄岢岚两人,正各自看书,都没理他。

“哎哟,我可惨了,老师损我没出息,成绩顶差却打架在行,现在同学们也不理我了。哎!”江海涛坐到位子上直发牢骚。

“谁不理你啦?都是你自己,叫别人什么‘母老虎’‘公老虎’的。大家走到一个班上来,就是兄弟姐妹。你干嘛这样侮辱人家?!”苏玉实在听不过。

“就是嘛。你这种人,还期望别人同情你!”黄岢岚说这话的时候,头都没抬一下。

江海涛一怔,很快一脸的沮丧,象是可怜,又象是在哀求:“哎哟,两位班长大人,你们就别再……”

“好啦好啦,你也别嚷嚷。还是做自己的正事吧。”苏玉没好气地打断道。

于是,教室里沉默了,只有阳光洒在光洁的墙壁和地板上。

 

下午第一节课后。

苏玉在抽屉里翻开了,“真倒霉!”他心里又急又气,忍不住咕哝起来。

“这该死的烂本子,你是存心不让我做作业呀,找到后非把你撕得四块八块的不可!”苏玉发了通火,心情好了一点,于是便用他天赋的假声小声地唱道:“哎呀找不到我的本哪,咿呀呵,你说我糊涂不糊涂哎咳哎哟!”

廖慧托着腮帮子仔细地欣赏这悦耳的声音,“比纯女音还甜润!”

苏玉翻遍了书桌,还是没找到。突然,他怔住了,随后慢慢地,慢慢地把一个塑料袋挪了出来。

那是几封信。苏玉抖抖索索地取出信来,小心翼翼地把信展开。片刻又将信摆在桌上,双手不停地捶打着脑门。

廖慧见他这莫名其妙的动作,不由得惊愕了。她欲言又止,因为她看到了这样的字样镶嵌在那洁白的信纸上:

“玉:

我好想你!

……”

廖慧的心儿砰砰地剧跳起来。她没想到苏玉还真有“那段



 双击自动滚屏 
  发表评论:    

用 户 名:
电子邮件:
评论内容:
(最多评论字数: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