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今生

 

       作者:山人驿站

 

    我生命里深深的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生我育我、三年前已经过世的母亲，一个便是与我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夫人。 

    与夫人相识相知的过程其实很简单，我们是通过单位妇女主任介绍认识的。记得，当时妇女主任这样对我说“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人家女孩可能看不上你，她是杭州人，是单位的业务尖子”。听了这话，我一下子被镇住了，在这2000多人的单位里，我一直感觉自己是年轻人里面最优秀的，只能是我挑别人，怎么还能有人看不上我?

    真正见到她那天，我的眼前才豁然一亮，静静地看着她，看到的是文静的微笑，看到的是青春的亮丽，就在那一刻，我心里写满爱意：看你千遍万遍也不厌，看你的感觉象春天！ 

    原来平淡生活，因她的出现而精彩，自从认识了她，我才感觉到原来世界是如此的美好，生命是如此的精彩，人生是如此的快乐，突然发现我原本有那么多的追求和希望。尽管如此，我和她交往并没有象小说和电影里描写的那样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我们的交往温馨而平淡，谈论最多的是以后所面临的困难及解决的办法。

    有件事，大家听了也许不信，我和她结婚登记前没有吻过。因为她的家人从老到小都不同意这门婚事。不同意的原因不是对我个人有什么看法，而是家人希望她能调回杭州，假如和我结婚，回杭州的希望就几乎为零了。如果在没有最后敲定之前吻了人家又不能结婚，总觉得对不起她。所以就一直控制着、等待着， 等待着她最后的答复…… 

    1970年春节探亲回来，她笑嘻嘻的看着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家里人同意我们的婚事了！”我高兴的连声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她柔和的看着我：“我和父母说好了，嫁你和回杭州相比，还是嫁你更重要。”我高兴之余没有忘记正事，预防有变，快去登记！

    登记回来，我们静静的注视着，看着她那美丽清纯的容颜，温柔天真的一颦一笑，楚楚动人的凝眸含羞，就像春风一样轻轻的掠过我的面颊。我情不自禁的轻轻将她拥于怀中，轻轻的吻着她的香唇，我们的吻是那样的甜美，时间是那样的绵长，时空好像就此停住。这一吻，吻的天昏地暗，这一吻，铸就天荒地老。我知道，我明白，她就是我永远的妻子，我们将不离不弃，携手今生。 

    “相信我，我会给你带来快乐，相信我，我是你今生的依托，我们会一起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看者她花容般的笑脸，我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她望着我认真的神情，足足愣了十几秒，僵持了良久，无限舒心地说了一句：“好，我相信你！” 
    两个互相爱慕的人，交汇聚合建立了家庭，我不希望婚后的日子给彼此带来的只是虚幻飘渺的海市蜃景，我会用自己的真实去爱她，关心她，给她踏实的感觉。

    南方人爱吃大米，在这以前我就知道，但是爱吃到什么程度，是结婚以后才知道的。那个时候，大米每人每月只有6斤，为了让夫人能吃上更多的大米，我每月都要找朋友帮忙。有一次，一个朋友说离我们厂70多里路一个地方生产大米，而当地农民比较喜欢吃面粉，所以，可以到那边用面粉换大米。我听说后就去了一趟，果然如此。从此后，我每个月骑自行车去一次，带去50斤面换回40斤大米。一天一个来回，150里，虽然有点累，但看到夫人吃的那个香劲，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与夫人的共同业余爱好是打乒乓球和散步。

    打乒乓球，我只知道她是厂队的，水平有多高，比如说能不能打过我，我至今不知道。我们每次打都是21分五局三胜制。有时她3：2胜我，有时我3：2胜她。我胜时，她往往说，感觉到了没有，今天让了你一下。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是真的让我还是说说而已。 

    如果说打乒乓球，她占上风，散步则是我唱主角戏了。我们是一边散步一边聊天，聊的内容其中一个主项是玩“头接尾”。比如说，以“东奔西跑”为例，第一个人说了“东奔西跑”，另外一个人就可以讲“跑上跑下”，接着是：下不为例→例行公事→事不关己……可以用谐音。开头者在规定的时间里能回到起点就胜了。比如说“指西打东”。这种玩法我胜的次数就要多一些了。

    我业余时间还愿意打麻将，我们一开始就定下来要做到两不影响，一是不影响家庭，二是不影响工作。要做到这两点，就必须做到每周只打一次，每次不能过晚上11点。绝不来钱的。（近期也有时讲五角一块的）。十几年来从没有破坏这个规定。 

    由于我家的房子比较宽敞，朋友们后来就到我家玩了。夫人总是茶水伺候。有时候，朋友不是一起来的，人手不齐他们又着急玩，就让她帮一下出牌，她不会，不讲她的赢输。时间长了，夫人也入门了，我就和她轮流上场。朋友们说老婆要都这样，哪还有夫妻吵架的。也确实是这样，至今为止，我和夫人没有闹过嘴。

    夫人是个要强的人。在那个“左”的年代，在“带病工作”受到表扬就是好同志的误导下，夫人的妇科病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到1986年实在是抗不住了，到医院去动了手术。 

    在当时，这是一个不算小的手术，用了将近三个半小时。我到现在也想不起来，当时我是怎样在手术单上签的字，只记得我抽了一包烟只用了两次打火机。

    手术完了，我三步并成两步的赶了过去。一看吓呆了，夫人的脸色蜡黄蜡黄的。真怕医生说出我不想听的话来。还好，他没有说。再看手术车边上有个护士，手里拿着个瓶子高高的举到头上，我的心放下了——人还有气。 

    为了照顾她，晚上我在医院陪宿，处在麻醉状态下，陷入混乱状态的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嘴里反复地叫着我，她的指甲紧紧地掐入我的手背的肉里，火辣辣地疼痛。我知道她在承受着怎样的一种痛苦，她似乎在潜意识里，认定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女人。看着她槁枯的面容，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整夜保持着静止的坐姿，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头发。快天明的时候，她静静的睡着了。

    手术一年后…… 

    一天，她很认真的对我说：“我和你商量个事，我们分手吧，你还年轻，你再另找一个女人吧，我们之间还是好朋友，还会互相关心互相照顾。”

    我楞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明白了。“让我想一天吧，明天给你答复。”其实我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只是我要让她感觉到，我在很认真的对待她的问题。 

    第二天，我把她拉在身边坐好，很郑重的告诉她：“你昨天的提议我考虑过了，目前不行，以后也不行。”

    她安静的等待着我的后话，我盯着她的眼睛：“目前不行的原因有二条，第一条，你的父母都近80岁了，我们分手，他们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一定会认为自己的女儿被抛弃了，你让他们在邻居面前怎么交代，老人家为了这事上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将会遗憾终生。第二条，我们的儿子正在上高二，我们分手，他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考不上大学，影响到孩子的未来，我们将后悔莫及。”

    看着她的脸上露出欣然的笑容，我的心总算放松了很多，我接着说到：“以后也不行的原因，你应该知道！我们恋爱时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吗？你以为我说那些话是说着玩的吗？是为了哄你开心胡说给你听的吗？再说了，人一生中的三大生活：物质生活、精神生活和性生活，不管那一方面都不是生活的全部，所以，不能单独强调哪一方面。”

    是的，我不会忘记，一个杭州姑娘，在全家都不同意的情况下，做通了工作，嫁给了我这个山东汉子，就这一点，我就要记她一生，爱她一辈子。

    从那以后她再没有提这件事……

    1993年，我与单位一个领导因工作事情分歧较大，他要我办一些不符合原则的事，我给顶了，他利用手中的权力，停了我的职，挂了一年多。一天，我找到他说：“请组织上审查一下我的问题，看看我是人还是鬼。是鬼，就把我抓起来判刑，枪毙都可以，如果是人，赶快给我安排工作！”他视而不见，闻而不听，继续把我挂在那里。记得那些日子，我真有点活不过来的感觉，死的心情都有，在4个月的时间里，我拔了28颗牙——上火呀！

    夫人也很着急，这点我知道。但她在表面上却装的一点事没有。经常做我的工作，她说：“在这个时候一定要相信组织、相信党，小平同志还三起三落哪，何况我们平常人！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我了解你，我相信你，即便你没有工作了，我的工资也养活的起你。”

    在那段时间里，她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每天忙于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并尽量做我爱吃的可口的饭菜。晚上陪我散步讲笑话，讲白天发生的开心事……

    我慢慢品味着平凡的幸福，因为她我可以放弃了那些浮华。有这么好的夫人我复复何求？漫长的岁月里有她足也！这难道不正是我所追求的生活状态！

    很早以前，曾看过一位女作家的文章，有几句话很有道理，大体意思是：中国人，对爱情大多具有一种牺牲的精神。他们在恋爱和结婚时就作好了过苦日子的准备，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爱之时，他们就有了共渡难关的心理准备。两颗心在婚姻殿堂上的结合是充满暴风雨的生活中唯一安全的避风港。

    现在，我们已经携手走过了三十五个春秋，走过了风风雨雨，走过了青春年少，走过了浪漫情怀，走到了古稀之年。

    我们已经退休了，孙儿绕膝了，烦恼没有了，白天一起做家务，晚上一起去散步，生活充满了乐趣——悠哉，悠哉。

    不经风雨怎能见彩虹，不经严寒怎能闻梅香。我和夫人一起品尝过酸、甜、苦、辣，也会快乐的携手今生，更会健健康康一起欢渡钻石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