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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手记之幽灵旗 第三部分

发表日期:2006年1月18日  出处:http://20051021.2000y.net 那多  作者:那多  本页面已被访问

第三部分:第三只眼的秘密 卫先的离奇死亡

  钟书同说着从里面抽了五张出来说:“这几张留在我这里,我慢慢研究一下。”
  我当然说好。
  钟书同又抽出一张放在我的面前说:“关于这张,我有些自己的猜想,作不得准,只算是一种参考。”
  这正是那张头骨的特写。
  钟书同用手点着照片上头骨上额的大洞,道:“虽然不可思议,但从照片上看,这个洞像是天生的,这种规模的墓,不可能有人在墓主人死后进去在他头上挖这么个洞出来,而这个洞看上去如此光滑,也不可能是生前被武器所伤的。”
  “那您的意思是……”
  “第三只眼。”钟书同说了个让我目瞪口呆的名词。
  或许我也曾联想过,这么大个洞,还真像是开了第三只眼睛,但那只是随意的联想,我还从没听说过谁有第三只眼睛的。而这位史学大家这样说,却分明是郑重其事的态度。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基因突变,但在中国的历史中,确实有一些拥有第三只眼的人的记载。我研究史籍至今,各种资料相互对照,再辅以野史笔记,有时会发现一些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东西。虽然也有三人成虎的可能性存在,但许多时候,各个方面的资料都指向一个我无法接受的结果。不过通常,我都会把这些疑惑压在心底,毕竟这些东西本来已经湮灭在历史中了,我没有必要把它们再拾出来。不过现在,我想告诉你,很可能真的有拥有第三只眼的人存在,这样的人往往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特异能力。”
  “据您所知,曾有谁生着第三只眼,三国时有这样的人吗?”
  “民间传说里的二郎神杨戬很可能真有其人,而清朝的开国皇帝皇太极,传说也是有天眼的。但三国时期我却从来未曾听说。”
  三国时没有?可这墓主人分明是三国时的人啊。
  “可是三国时期,记载中拥有奇异能力的人,却有几个呢。”钟书同缓缓说道。
  出了钟家大门,我一直在想三国时期符合条件的有哪些人,谁可能有第三只眼,谁可能是墓主人,加上昨晚上睡眠质量又差,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恍然不觉自己已经走到了路口,被一辆驰过的自行车带了个趔趄,自然少不得被咒骂几声。不过我却很是庆幸,要不是被那个中年妇女擦了一下,我再往前走到了马路中间,可是大大糟糕了。
  到了报社,打开邮箱发现有几篇通讯员传过来的稿子,选了两篇还可以的改了一下,起个好标题,然后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自己的,就发到当天的稿库里去了。这几天我一点自己采访写稿的心情都没有,能有现成的稿子最好。
  在报社待了不到三小时,我就离开回家,至于那两篇稿子能不能上明天的报纸,也没心思关心。
  顺路买了盒打算当晚饭的方便面,管饱就行。我开始从网上查找关于“第三只眼”的信息。
  可惜网上有关这方面的内容出奇地少,我只看到几篇提到人类第三只眼睛的文章,不过这已经足够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在研究着人的第三只眼睛,并且从科学上进行推测和构建假说。
  关于第三只眼的说法由来已久,在东方的许多宗教仪式上,人们习惯在双眉之间画上第三只眼,认为这样便可获得与宇宙进行直接交流的通道。古希腊哲学家认为,第三只眼位于大脑中心部位,将其比喻为宇宙能量进入人体的闸门。直至今日,现代医学对第三只眼的研究也从未停止过。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三只眼居然人人都有,只不过它只出现在人类胚胎发育两个月时,即晶体、感光器和间脑区域的神经细胞形成阶段。奇怪的是,它刚一出现,马上就开始退化。著名的海克尔生物基因定律为此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据。根据这一定律,胚胎在很短的时期内会经历其所属物种的整个进化史。即人类在胚胎时期能够出现我们的先祖所具备的某些形态特征。人类学家认为,人体的某个器官会发生退化,然后便不复存在。从古代两栖动物的进化中可以发现它们同样伴有退化。新西兰的斑点楔齿蜥已经存在了两亿年,它的颅骨上有很小的眼眶,在一层透明的膜下隐藏着一只真正的眼睛。古生物学家发现,许多灭绝的爬行动物头顶都有眼睛,它是这些动物视觉器官的重要补充。正是因为具有这一独特的器官,爬行动物才对地震、磁暴和火山爆发等自然灾害非常敏感。
  一些研究者猜测,许多先知之所以能够看到未来,就是保留了对一般人来说在出生前就退化了的第三只眼的作用。
  浏览了一番关于第三只眼的理论推测后,我发现这些文章在谈到第三只眼的作用时,多提到“预知”,而未提有其他的作用,可是我听钟书同的口气,似乎还该有其他的作用才对。

黄巾军的战旗


  可是通过梁应物和X机构打了几次交道,我也知道,一旦X机构正式介入,这整件事就上升为国家机密,或许通过梁应物还能事后知道些情况,但要直接参与,却是想都不用想。
  而且说实话,我不喜欢和这样的秘密机构打交道,就算是梁应物,只要以X机构研究员的身份出现时,都会变得讨厌起来。
  有了昨天的经验,我今天过马路时格外小心,可是脑袋里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念头冒出来,精神也实在不济,中午从报社出去吃饭的时候,竟然把行人红灯看成绿灯,抬脚就迈了出去,被纠察一把拉住。
  下午四点的时候轮到我去开今天的选题会,我把自己部门的几个重要的选题记在纸上带着,我这种状态,还真怕到时候报选题忘了哪个。
  要是今晚再睡不好,可真是要命了,我总算能够体谅到失眠者的痛苦。
  报完了自己部门的选题还不能走,得所有部门都报完,等蓝头问过一圈都没有想法了,这形式才算过完场。
  手机的提示声响起,旁边社会部今天来开会的黄军低头看了一眼,等到文艺部的选题报完,插话说:“我们部门还有个选题,医院条线的记者刚发了个消息,著名历史学家钟书同今天上午跳楼自杀,已经证实死亡,她正在采访。”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昏暗。
  钟书同也死了!
  又是自杀!
  我已经记不得选题会是怎么结束的,自己又是怎么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我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的车流。
  卫先死了,钟书同也死了,不如我……
  砰!我的头重重撞在玻璃上,疼痛让我清醒了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要不是面前是全封闭的钢化玻璃……刚才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竟然想从这里跳下去?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对,刚才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可是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
  向我这边看过来的几个同事勉强挤出笑容,我脚步虚浮地快步走到厕所里,打开龙头,水柱猛烈地冲出来,我用手掬着水,泼在自己脸上。
  那不是我做的,一定不是我!
  无论如何,正常的我都不会有轻生的念头,就算在人洞里和白骨夜夜相伴时,我心底里都不曾放弃过求生的希望。刚才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我明白了卫先最后时刻的表情,那并不是看到了我,或者看到了什么才让他露出恐惧的面容,而是他忽然清醒了,就像我刚才那样。如果不是钢化玻璃挡着的话,我也会在急速下落的时候才恢复神志。我终于知道,卫先那一刻是多么绝望。
  我按着大理石台面的手无法控制地战抖着,镜子里的脸苍白,我甚至没办法让自己的上下牙齿停止打架,我并不是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但我从没像刚才那样,连自己的行为都无法控制。
  或许是恐惧让我格外敏感,我立刻回想起从墓室出来后自己的不正常,两次在过马路的时候险些出事,还以为是自己没睡好而导致精神不济呢。不,连自己的睡眠突然不好也与这有关!
  可是为什么钟书同也会死?他并没有进去墓室啊。
  照片,是照片!我在心里狂呼着!
  是我害死了钟书同!
  他虽然没有进去过,但我给他看了照片,特别是他最后还留下了五张作研究。
  我终于知道了那些符号的含义,那就是死亡。
  既然那面战旗可以起到让人恐惧的作用,那么整个墓道中那么多的符号,所起的作用,就是让人死亡,自己去死!
  我那不祥的直觉恐怕就是来源于此,回想起来,越靠近拱门两面墓壁上的符号就越密,而拱门四周更是极显眼地刻满了那种符号。卫不回当年没我走得这么近,钱六也没有,他们一个失去了继续盗墓的勇气,一个半疯。卫先一直走到了墓门口,所以当天就自杀了。那是什么样的符号,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
  我走到无人的楼道里,摸出手机,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我。
  我本该回到自己家再打这个电话,可现在我生怕一走出大楼就自己冲到汽车前被撞死。我在走下楼梯的时候,都全神贯注。
  我所认识的,对人类精神方面有高深造诣的人,只有一个:中国一项古老职业的继承者路云。
  “你好啊,那多。”路云魅惑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如果是平时,一定会引得我心神动荡,可现在……

难以自控的自杀倾向


  欧明德张大了嘴:“竟然是这样……那么久以前人类对这方面的研究就已经……”他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下去,我想他和我一样都想到了路云。看他对路云尊敬和忌惮并存的样子,应该多少也知道一些事吧?路云这一脉的传承,也不知有多少年了,远古时代的人类究竟是怎么获得这些知识和能力的,这个谜大概在人类造出时光机之前都没办法揭开。
  “你愿意接受催眠吗?要解除暗示大概只有通过这个办法了。”欧明德说。
  “好的。”
  我本身是个相当不容易被催眠的人,特别在心理上会有抗拒,因为我不喜欢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一般的催眠师,碰到心理上有抗拒的被催眠者,几乎是百分之百没有成功的可能。不过能够让路云看上眼的催眠师当然不会是普通之辈,我知道学催眠也绝对是要看天赋的。
  这次我诚心来解除自己身上的死亡诅咒,对于催眠当然是尽量放开身心,照着欧明德的话去做,尽管如此,也反复试了好几次,才逐渐完全放松下来。
  我曾采访过一些进行过催眠治疗的人,无一例外在从被催眠中苏醒过来时,精神状态会非常好。可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却完全和“好”扯不上关系。
  糟糕极了。
  我不是正常苏醒的,而是仿佛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恍然惊醒。好像有巨大的声音在我脑中轰然响着,把我的大脑搅得天翻地覆。一阵阵的头痛让我的太阳穴不断地抽紧,胸口也郁闷无比。而且,这时我发现自己是睁着眼睛的。
  我疑惑地看着本该站在我对面的欧明德,他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脸色发青,像见鬼一样,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正在大口喘着气。
  “怎么了,成功了吗?”我忍着头痛问道。不过单单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我会听到个坏消息。
  “能……能帮我拿些纸巾吗?”欧明德抬手指着办公桌上的面巾纸盒,他的手抬得很勉强。
  我把纸盒放到他旁边,欧明德抽了十几张出来,大把大把地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
  “对不起,你也看到了,我帮不了你。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你所中的暗示竟然可以影响到我;也就是我,换了个稍微差点的,就和你一样了。太危险了。”我觉得欧明德此时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瘟神,稍稍一接触就移开了。
  “我可以影响你?”
  “就在我想和你进行深层交流,让你回忆最初情况的时候,你的眼睛忽然睁开了,我能感觉到那种暗示通过你的眼睛正向我传过来。太可怕了。”
  我默然。
  “你还是去找路云吧,只有她可能有办法,而且要快。我没法帮你减轻症状,你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这样每过一天你的精神就会差一点,对自己的控制力也会越来越弱。你必须在自己失控前找到路云。”
  “对了,那些照片,不用拿给我看了,那不是我能看的东西。”我走出诊所的时候,欧明德在背后对我说。
  打车回到家,我再次打电话给路云。她还是无法立刻回来,但让我马上去尼泊尔。
  “你去买一些佛经的磁带听着,那东西多少有一些宁心静意的作用,可以让你多支撑些时候。还有,今晚要睡觉的时候,你打给我,我能帮你入睡。不过大概只能帮一次。”
  听到她有帮我睡着的本事,我心里宽慰许多:“为什么只能一次?”
  “因为我手机快没电了,我在的地方电压不稳,没法充电。如果你为了能睡着,两次肯冒来尼泊尔却打不通我电话的风险,那也随便你。”
  我哑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
  吃完方便面,我给明慧打了个电话,请他给我一盒颂经带,他问我派什么用场,我说最近心情烦躁,睡不着觉,想听听佛经调节一下情绪。
  通过旅行社去尼泊尔时间上有问题,我必须尽快拿到签证,想来想去,只有梁应物能帮我。
  “我需要去尼泊尔的旅行签证,一两天之内就要,行不行?”我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问梁应物。他在X机构中虽然还没掌一方实权,但搞一张签证的能力还是有的。
  “怎么了?”
  “回来再和你说。”要是现在就告诉他,保不住X机构就立刻介入,否则,如果路云可以破解我心中的暗示,她可能就有能力进入墓室而不受那些符号的影响。好在梁应物不是追根究底的人,我既然不愿说,他也不会多问。
  “好的,我尽量。有什么别的需要帮助的吗?”
  我犹豫了一下,用X机构的力量或许也能找到解除暗示的人,但我还是决心去找路云。

特殊意义的音节


  到了加德满都国际机场时已入夜,在海关办了落地签证后出关,外面的情况让我吓了一跳。
  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国家的首都机场,外面竟看不到灯火,一片混乱的样子。一群人高举着写着名字的牌子围在机场门外的小路旁,高声叫着。
  “Taxi,taxi……”“Hotel,hotel……”许多人叫嚷着在我身边挤来挤去,我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行李包。
  真是一片混乱。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派到这里的战地记者,战地记者可以在这样的状况下迅速进入状态,可我现在真是有些无措。
  我只好勉力分辨着有没有写着我名字的牌子,但夜色让我很难看清楚那些不断晃动的牌子上的字。
  我站在门口被人流推得拥来拥去,四处张望着,可怎么有那么多的牌子,乱七八糟的环境气氛加上我本来就不太清楚的脑袋,连数牌子都数不过来。刚眯起眼睛看了几个,一挤就搞不清哪边看过哪边没看过了。
  大约在人流里摇摆了有近二十分钟,我正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要不要试着给路云打电话的时候,一个举着牌子的当地人挤过我面前时,忽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我没听清。
  他又说了一遍,我这才听清,他的发音有些近似“纳豆”。
  我这样说,所有的读者都会知道其实他是在喊我的名字,可我当时过了足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可以想见当时我的精神状况有多么的糟糕。
  我抬头看了看他举的牌子,怪不得我刚才一通猛找都没找到,这牌子上写的并不是汉字“那多”,而是我几乎不怎么用的“NADO”。
  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这位身材干瘦的年轻人名字怎么写,只能根据他的发音揣摩为“尤尼克”。他的英语很差劲,和我一样差,所以我们交流起来连说话带比划,吃力得很。
  他取出一封路云给我的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持信者将带你来见我。”
  坐上尤尼克的吉普车,他一路开得飞快,路况又差,震得我头晕眼花,耳机都掉出来几次。尤尼克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交流起来既然那么困难,便索性闭口不言。我则知道他是带我去见路云,又没有寒暄的心情,也乐得一心一意听我的佛经。
  开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不对,怎么不是往市里开,越来越荒僻啊。
  开了近三个小时,我终于憋不住,问尤尼克还要多久才能到。
  虽然我已经对尤尼克的英语发音不准有所了解,但因为他的答案和我预期的相差太大,他重复到第三遍,我才听清楚。
  “Five days.”
  天哪,居然要五天!尼泊尔才多大啊,我甚至怀疑这样开五天以后是不是还在尼泊尔境内。
  既然离加德满都这么远,路云干吗让我买到这里的机票呢,折腾我还是其次,这五天我能撑过去吗?
  想问尤尼克,但这实在是个太复杂的问题,试了几次,两个人答非所问,只好作罢。
  尼泊尔是多山国家,吉普车总是在盘山路上转,让我晕上加晕。四个小时之后,尤尼克在一条溪水边停下车,车灯的照射下,我看见前面停着一艘小船。
  尤尼克和船上的人交谈几句,我们就上了船,被载过河去,那边有另一辆吉普车等着。这时我的感觉,就像在偷渡。
  凌晨两点四十分,吉普车终于在一家小旅店停下,从机场开始,足足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尤尼克告诉我,上午九点再次出发。
  “Good night.”尤尼克说。
  “Good night.”我苦笑着回应,心里却叹了口气,能good才怪。
  上午尤尼克敲开我房门的时候,我的精神状况显然让他有些吃惊。他的问话我没听清,不过想来也是问我昨天怎么没睡好之类的,我双手一摊,没有解释。要是我能睡好的话,大概也不用来这里了。
  走出旅店,我这才发现,原来这家旅店是在一片森林之中。
  而交通工具则由吉普车变成了大象。
  这里应该是尼泊尔的某个自然保护区,游客终年不断,虽然我在旅店里没见几个人,但那是因为大多数游客在清晨七点之前就已经出发了。
  这头大象的背部绑了能容四人坐的藤椅,这套骑具已经使用了相当长的时间,磨得相当光滑。大象真正的驾驭者——一个中年的尼泊尔人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指引这陆地上的巨物前行。

游人终年不绝


  这里竟是一个索道站,一条索道从这里开始,越过山涧,直通向对面的山里。
  不过这索道上并没有缆车,惟一可见的缆车,正静静停在索道站上。
  尤尼克示意我坐上去,然后他把旁边一个铁拉杆推到一边,只听轰的一声响,我坐着的缆车一震,开始缓缓移动。
  我正等着尤尼克坐上来,却见他向我挥手。
  “Bye-bye.”
  我的天哪,原来是我一个人坐缆车!
  缆车上的玻璃罩缓缓放下,我安心了一些,要是那种简陋的不封闭缆车,我一定会半途自己跳下去的。
  尤尼克的身影越来越远,缆车加速了,我向他挥手致意:“Thank you.”我喊着,不过他大概已经听不见了。
  缆车越升越高,已经快速行进了二十分钟,还不见目的地,我不由得暗叹这工程之大。在这样的深山里,真不知是怎么造出来的,看这设备,还相当的不错。
  掠过了山涧,升入高山里,越来越高,经过一段极陡的爬升,索道又渐趋平缓。现在的相对高度,恐怕已经数倍于上午爬得累死累活的那个小山头了,但却只到了这高山的山腰处。
  半小时后,缆车到达终点。我从缆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白领结的男士已经等候着了。
  远远的我就已经看到了这位黑衣人的身影,由远及近,他站在那里没有动过,站得标枪般笔直。那么些天的跋山涉水,此刻我的形象从内到外都可谓糟糕透顶,而他却在我足踏实地的那一刻,微微躬身道:
  “那先生吗?欢迎来到这里,请随我来。”说罢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姿势,用的竟是标准的汉语。
  这条索道和眼前修得齐整的山路,如此训练有素并且懂得汉语的服务人员,这里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路云究竟开的什么会?
  莫非路云迷晕了哪个超级大亨?
  只是一路上无论被吊起了精神的我如何旁敲侧击,这名引路者总是笑而不答。
  微笑是待客的最好方式,不说话则是防止泄密的不二法则。旁边这位的表现让我对这里的主人心存敬畏。
  山道修在林中,平缓地蜿蜒而上,四周鸟鸣不断,几只白羽孔雀在林间散步,我甚至看见一只极少见的懒猴挂在树上微微晃动。不过既然到了这里,这些珍奇异兽已经不再能令我惊讶。
  山路的尽头地势忽然开阔,眼前的景色令我目瞪口呆。
  在这半山腰有这么大一块平地已经不易,而在眼前这平地的中央,是明镜般清澈的一个湖,湖水微微泛着蓝。湖边的草地上建了多幢别墅,这里望过去的对岸是一大片草坪,再远处一道飞瀑挂下,汇成溪水注入湖中。
  群山环抱间,此处宛如仙境。
  大概每一个初到此地的人都有这样的感叹,那位领路男子静静等待了片刻,才微笑着再次做了一个请我跟随的手势。
  我被引到一座小别墅前,按响了门铃。
  已经见过许多次,开门女子的美丽还是让我再次深受震撼,不是精通幻术的路云还有谁。
  我深知这并非就是她生就的美丽,当年初次见面时的形象与现在相比简直就是平凡至极,可知道归知道,要从她的美中挣脱出来,还真要费一番工夫。
  “路小姐好,那先生已经来了。”那男子低着头道。
  路云轻笑着说:“怎么,都不敢看我了,我有这么可怕吗?”那语调勾魂至极,男子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见路云的笑颜,眼神顿时就呆了,看来再如何的训练有素,碰到路云这般精于精神控制的美人,都是白搭。
  路云把我拉进门去,向男子招了招手,男子不知不觉间便要跟着走进来,路云的笑容愈发地灿烂,却把门旋即一关。我听见门外一声痛叫,显然鼻子被撞得不轻。
  “和他开个小玩笑。”路云格格格地笑得极是欢畅。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路云显出这样的女孩心性,却让我反而有些安心,像她这样的人,如果再心机深重,那可就太可怕了。
  转念一想,当年人洞事件中萧秀云心机阴沉、手段狠辣,全盘继承了她衣钵的路云会受到多少影响谁也说不准,又怎么知道她这样的表现就是真正的心性呢?

神秘传说


  不过现在既然彼此都把对方当朋友,还是不用想得这么多了。朋友各种各样,也自有不同的相处之道,只要还当是朋友,就可以了。
  这样想着,路云却已经掩起鼻子道:“洗澡去洗澡去,有什么事洗完再说,你有多少天没洗了啊。”
  我笑着道:“我算算,大概有那么五六天了吧,整天钻在山里。怎么样,味道还好闻吗?”
  路云退得极远,听我这样说,好像脸色都白了些。
  我哈哈笑了一声,脱下背包扔在地上,大步走了进去,却想起一事,转过头来呐呐问:“这个……浴室在哪里?”
  待被指点了浴室,我却想起换洗衣服还在背包里,只好再次出来拿背包,实在是糗得很,看来精神不济的时候真是不能扮酷。
  “那多?”
  “那多!”
  路云的声音通过我的耳鼓敲击在心脏上,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如小游泳池般的豪华浴缸里,水已经漫过我的鼻翼。
  我一惊,接连呛了几口水,忙撑起身子。路云该是发现不对劲,刚才喊我名字的声音有些古怪,不然我没那么容易醒过来。
  “没事了,谢谢。”我大声说。
  走出浴室,下到一楼的小客厅时,却发现路云一脸的歉意。
  “你的情况真的有点严重,我不知道你到达这里要那么久,否则……”
  “怎么你不用那么久吗?那你是怎么过来的,有其他的捷径吗?”我奇怪了。
  “我到了加德满都之后,有直升机接,等我知道原来你是从陆地上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入山了。惟一的补救办法只能是四处借手机再给你打个电话,现在看你的情况,这几天你过得还真是危险。”
  “现在不是平安到达了吗?”我笑着道,“这里的主人是何方神圣啊,看排场真不是普通人物,你在这里到底开的什么会啊?”
  “你还真是好奇心十足啊,这种情况下居然先问的不是自己的病情。老实说那个叫D爵士的人是什么底细我也不太清楚,却竟然可以把请柬发到我的手上。”
  路云把一封请柬扔到我手上,这封厚牛皮纸制成的请柬制作得相当朴实,封皮上是草书所写的“请柬”二字,里面是漂亮的楷书,都是手写。
  “尊敬的东方古典秘术传承者,三年一度的亚洲非人聚会即将开始,现特向您发出诚挚邀请,时间为二零零四年六月二十一日至二零零四年六月三十日,地点尼泊尔。如能前来,请发电函至D@flyhuman.com。”
  落款就是D爵士。
  “非人?”
  “就是非常人的意思吧,我也是才听说这样的称呼。我到了之后这个D爵士只出现了几次,是个有点意思的家伙。他提供这么一个场所,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非常有好处的,不过他自己却似乎没表现出什么其他的企图。据我所知,这样的聚会已经持续了至少半个世纪。”
  路云所谓的“好处”我能揣摩一二:像她这种古老传承,自古以来都单脉相传,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极为保守自闭,本身已属神秘传说,就算有其他类似的传说流派,也不会有什么交流。有传承的尚且如此,因为自己本身的基因突变而具备特异能力的人,当然更找不到交流的对象。这样的聚会中,如能找到愿意坦然畅言的,就算不把己身秘法相告,也能获得非常大的收益。
  至少在变形人事件中我向路云寻求帮助时,她就还未能像刚才这样,轻易对一个心志坚定的人产生影响。
  而那位D爵士更是不凡,通过这种方式和整个亚洲的非人们保持良好的关系,若到真有需要帮助时,又有几个人会拒绝呢?从他知道路云的存在并发出邀请看,他的潜在势力已经很惊人了。
  “刚才你在浴室我听你那么久没动静就觉得有问题。”
  “是啊,幸亏你吼了一嗓子呢。不过这几天类似的情况层出不穷,搞得我现在都有些麻木了。”
  “什么吼了一嗓子,”路云啐了我一口,正容道,“要是你真麻木了,就离死不远了。”
  我呵呵笑了几声,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就已经放下心来,即便路云也搞不定我的毛病,这里不是什么非人聚会吗?总有人搞得定吧。
  “还是非人待遇高啊,你们有直升机接,我只好靠脚走啊。”心情好起来,我顺口和路云开了个玩笑。
  “哪里,你以为这里那么好来的吗?最初我向D爵士提出要带个朋友来,虽然说了原因,还是给婉拒了。”
  “那倒也是,我能想得通,可后来怎么又同意了呢?”我问。
  路云笑了:“因为他后来知道我这个朋友叫那多。”
  “哦?”我眉毛一扬,心里倒也有些许自得,这两年的经历,居然让我小小地有了些名气。虽然这名声并不传于大众之间,可从卫先到D爵士这些接触到世界另一面的人,却都知道我的名字。我把那一面的世界称之为暗世界,一般人看不见,认为不存在暗世界。可我知道,那才更接近真实。

难以接受的请求


  终于又回到上海,坐在出机场的出租车上,夏侯婴苍白的脸上才微微恢复了血色。
  刚才飞机上,快到上海的时候,夏侯婴突然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双手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太阳穴的青筋都隐隐浮现。我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样,她说是头痛病,遗传的,过一阵就好。
  看她的样子,这头痛还真是厉害得很啊。看来不管有多大的能耐,总还是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在。夏侯婴这病,她自己束手无策,现代医学恐怕也没什么办法。
  在这个社会里,奇人异士只要愿意,总不会缺钱用,我等普通人只好望之兴叹了,夏侯婴入住的是四季酒店,上海最豪华同时也是房价最贵的酒店之一。和她约好次日上午九时在酒店门口碰面,进行第二次的墓室探险。而今晚我则另有事做。
  夏侯婴所能解决的是墓室中最神秘且杀人于无形的东西——暗示符,可我却未曾忘记,孙辉祖所受的那几十处有形创伤。这样的墓室机关埋伏是一贯的传统,死了卫先,这部分连夏侯婴都有些发愁。她本想先进去看一看再说,我却自告奋勇,说愿意去请请能人看。
  有这份能耐,又不用我对这件事的内幕多作解释的,除了卫不回还有谁?
  敲开了中央“三层楼”二楼卫不回的门,尽管我已经想好了种种说辞,也预演了卫不回见到我后的种种反应,可他当头一句话,还是让我有点懵。
  “我等你很久了。”说完这句话,卫不回却依然站在门口,没有移开的意思。
  “等我?”我看着眼前的卫不回,往日若有若无笼罩在他身上的落寞,和有神双眼背后的暮色,此时竟再也找不到一星半点。
  “你准备什么时候再下去?”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卫不回仿佛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直接问了出来。
  “哦……明天,大概上午九点半。”
  “好,我去。”说完这句话后,那扇朱红色的木门又砰地把我关在了外面。
  这样被动的感觉,这种不容置疑的口气,是那个消沉了六十多年的盗墓之王又回来了吗?
  卫不回是怎么知道我要再次下去,他怕了六十多年,怎么又忽然不怕了呢?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却怎么都想不通。
  第二天九点见到夏侯婴的时候,我竟看见她穿了件宽大的长袖衬衫,这外面可是三十六度的高温啊。更夸张的是她穿了一袭水绿色的长裙,她当自己去参加舞会吗?
  “那个,要不要换条裤子?”我忍不住提醒她。
  “没关系,我们走吧。”夏侯婴无视于我的暗示,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她钻进出租车,回头却看见我一副为难的样子,笑说:“你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为了漂亮不知轻重的女人。”
  她都这样说了,虽然我满肚子的疑惑,还是只能跟着她上了车。
  走进中央“三层楼”的时候,我看了看表,九点三十四分。
  正想是否该上楼去叫卫不回,却听见一个声音从地下室入口楼梯的阴影里传出:“我在这里。”
  卫不回穿了一身黑,阴影里,我只看见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
  他真的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吗?我忽然怀疑起来。
  “这位是卫不回,盗墓之王。这位是夏侯婴,她能让你我的直觉不再阻挡我们的脚步。”我替初次见面的两人作了简单的介绍。
  打开地下室的门,再次关上的时候,我忽然看见黑暗中闪光的符号。
  吓了一跳之后,才发现是夏侯婴把外面的衬衫脱了下来,里面的白T恤上用能发光的颜色画满了符号。然后一条布满闪光符号的裤子又出现了,那自然是夏侯婴把外面的裙子解了下来。
  “不管有没有光,这些符号都能看到。这些符号能帮助你们心神安定,不受其他暗示符的影响。当然,这其实也是一种暗示。”夏侯婴说。
  只看了几眼,我就已经感觉心神安定踏实了许多。
  猫腰走在孙氏兄弟挖掘的甬道中时,我终于搞清楚卫不回是怎么算到我会再次回来的。
  卫先在见了卫不回之后,立刻就把这位传奇人物的情况通报了家族,而卫先的死,虽然公安部门一时搞不清这位死者的身份,但他背后的庞大盗墓家族却很快得到了消息,而请卫不回这位大佬重回家族的时候,当然也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与之相关的,还有我那多的资料。
  六十多年后,自己的侄孙再次因这个墓而死,这一噩耗刺痛了卫不回隐藏在最深处的那根神经。
  “我想我应该死于地下,我不敢盗墓已经很久了,就让这个墓作为我复出的开始吧。”
  这位盗墓之王把重新站起来的起点,定在当年让他遭遇最惨痛失败的地方。
  卫不回当然不是无谋之辈,要再进这个墓,他必须要等我回来。

死亡暗示


  这个足有四五百平方米大的墓室呈不规则的水滴状,没有任何的摆设装饰,对面又有一道拱门。
  “你们看。”卫不回指了指地上。
  顺着他的手,我才发现从这里到对面的拱门,大理石质的地上有一点点的暗黑色。痕迹不重,不仔细看真看不出。
  “是孙辉祖的血。”我脱口而出。
  卫不回点了点头:“是渗进大理石里的血迹,不过没有任何机关发动的迹象。”
  “走吧。不过,外面的墓道是死亡暗示,这里是恐惧暗示,过了前面的拱门,暗示的内容应该又有所不同。”夏侯婴说。
  卫不回听夏侯婴这么说,在迈步向前走之前,做了一个和我完全相同的动作——死死地看了她的衣服一眼。
  站在拱门处,卫不回没有立刻进入下一个墓室,我和夏侯婴也在他身后侧停了下来。
  前面与其说是墓室,不如说又是一条墓道,一条弯曲的墓道。
  地上依然可以见到渗入石中的血迹,让我不由得想像当年孙辉祖是如何一路披血狂奔而出。
  第一道拱门处开启的万年连珠灯看来已经把所有墓室里的灯都点燃了,不过由于墓道是弯的,所以一眼无法看到尽头。
  “好像也没有机关发动的痕迹啊,这条墓道里也没有机关吗?”我说。
  卫不回蹲下身子,双眼紧贴地面看了一会儿,又用金属棒敲了几下,站起身来,脸色凝重地说:“有机关,只不过没有发动过。”
  “没发动,怎么会?当年孙辉祖没把机关触动了?”这次发问的是夏侯婴。
  “这里的机关设置的发动条件相当奇怪,这一类的机关,如果按照正常走路或者快跑,是不会触动的。只有站在一处地方不动,才会发动机关。”
  “这就对了。”夏侯婴的话让我们都是一愣。
  “你们不觉得往前看去时的感觉有些不同吗?”
  我刚才向前看的时候,心里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不过有夏侯婴所绘的符号之助,这种异样感觉极为轻微。这时听夏侯婴这样说,一边再次望向前面墓道,一边在心里暗暗体会。
  的确是和恐惧不一样的感觉,不过一时要找个词形容出来,还真不知该说什么。看看卫不回,也是一样。
  “你们现在受到的影响极其轻微,所以难以分辨。前面的暗示符,对人心理上起到的作用,是沮丧。”
  “沮丧?”我对照着心里的感受,果然如此。
  “我知道了。”卫不回沉声说,“普通人沮丧到极点,不免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精神坚忍一些的,总也会呆立片刻。可这一呆,机关就立刻发动了。”
  夏侯婴点头:“虽然暗示很难让人立刻死亡,但和机关相配合,就让这里成为绝杀之地。”
  “不过当年孙氏兄弟怎么就没事呢?”其实这话刚问出口,我就想到了答案。
  “这是因为……”夏侯婴没说完,我就接口道:“旗。”
  “对,我看过那半面旗,如果把失去半面旗上的符号补完,对于这面旗周围的人,就有类似我衣服上这些符号的效果,不过因为这面旗又兼备了对远处人的威吓、恐惧暗示,所以相对效果不如我现在画的这些好。”
  说到那半面旗,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忍不住这时候就问了出来:“当年孙氏兄弟拿着那面旗来探测地下墓室的方位,结果还真的在这附近获得了征兆,旗所发挥出来的恐惧暗示突然十倍地增强,这是什么道理?”
  夏侯婴思考了片刻后说:“这其中的道理,我也不敢肯定,毕竟许多东西,我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过……”夏侯婴用手一指前面的墓道,“等会儿走上去的时候,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到时你们的沮丧感觉,会比站在这里看的时候更强烈,不要愣住让机关发动了。”
  “哦?”
  “如果只是简单的一两个暗示符,基本上要用肉眼看见,才会发生作用;可是许多个符号按照特定规律排在一起,却会自然地发生作用。有点像中国古老的阵法,别把它们和古代军队的战阵搞混了,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这我知道的。”当初差点困死在神农架的人洞里,不就是因为萧秀云布下的困龙秘阵吗?!
  夏侯婴有些意外:“你倒还见识挺广呢,要是用现代科学中最接近的词语来解释,就是力场了,这些符号能形成外放型的精神力场。靠近力场的中心一定距离,就会对人产生影响。如果两个力场相重叠的话,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也可能……”

三具白骨


  夏侯婴在前我在后,顺着地上的红脚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这种走法平衡感相当难把握,步幅忽大忽小,刚走了两三步,一步踩下去身子就晃了晃,差点保持不住平衡歪到旁边去,我这才知道刚才卫不回为什么会有轻微的停顿。照夏侯婴的说法,这时我已经完全进入四周暗示符所形成的精神力场中,感觉比刚才站在拱门口张望时猛然强烈了一倍有余,胸口升起焦躁郁闷的情绪,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活体符”,才把这股无名火压下去。
  踩着卫不回的脚印走,夏侯婴是没有问题,可我的脚大概要比卫不回大两号,每一脚踩得再准也有一圈在外面。不过心里虽然有些惴惴,这些许的差错还不至于真让机关发动。
  经过那三具白骨的时候,我心里一阵唏嘘,踩下去的时候竟有大半个脚踩在了外面,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有出冷汗的工夫,说明人还没事。
  前面的夏侯婴已经快走到拱门,卫不回作完了准备,就开始继续往前走,只转眼间,尖锐的呼啸声传来,卫不回一声闷哼,捂着左肩重新退回拱门口。
  丁丁之声响了好几秒才停止。
  盗墓之王竟然把机关触动了?
  卫不回转过身来,哑声说:“你们先停一停。”
  就算他不说我们都只能停住,拱门下只有他一人能容身的地方,夏侯婴已经走到只差他一步的地方,我也不远了。在这里可不能说停就停,必须保持原来的跨步姿势。我和夏侯婴就像雕塑一样,一步迈出去后再不敢乱动,姿势看起来应该相当的滑稽,可是在这当口,有谁笑得出来!
  “怎么回事?前面的机关过不去?”夏侯婴问。
  “是我踩错了。”卫不回从背包里取出纱布迅速包扎了伤口,然后重新往脚底擦红颜料。
  “那么厉害!”我倒吸了口凉气。难道走到了这里,还只能功亏一篑?
  卫不回摇头:“不是机关厉害,是那些符号搞鬼。你们两个我不知道,这一段一段地过来,每过一个拱门,那些符号对我的情绪影响就越大。我这才走了两步,就撑不住,踩错了一步,还好脚踏下去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对,退得快,不然就没命了。这箭上没带毒,算我走运。”
  “我也是这个感觉,前面墓室里的符号是起什么作用的?”我问。
  “和愤怒有点像,要更严重,让我一下子有种歇斯底里想尽情发泄吼叫的冲动。”
  “应该是疯狂,有一种暗示可以令人疯狂。”夏侯婴说。
  “夏侯小姐,现在怎么办?”我问夏侯婴。
  “是我疏忽了,这几间墓室的符号对人的影响累积起来,力量相当大,人的各种负面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卫老先生,您刚才往鞋上擦的那种颜料能否借我一用。”
  “接住了。”卫不回说着把那个小塑料瓶抛给夏侯婴。
  夏侯婴拧开瓶盖,用食指蘸了点儿,对卫不回说:“把你的手伸过来,右手吧,你左边伤了。我在你手上再画道暗示符,你一边走一边看,这样四周符号对你的影响会进一步减弱。希望不会让你分心。”
  “分这点心总比歇斯底里的好。”卫不回身体前倾,把右手伸给夏侯婴。
  画完了,卫不回转过身去,再次往前走。
  “这回可以了。”卫不回报了声平安,我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很快我也走到了刚才夏侯婴的位置,把手伸给夏侯婴让她画符。尖尖的手指在我手掌上画来画去的感觉很是奇怪,痒痒的让我差点缩回手去。
  “我算是知道孙辉祖怎么会扯了个死人头冲出来了,”我找了个话题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这一关是愤怒,旗子扯破了他立刻就受到了影响,可是他一身硬功十分了得,一时之间铁箭射他不死,却眼见亲兄弟死在眼前,怒气冲天之下,只想为几个兄弟报仇雪恨,就这样往里面直冲了进去。而下一关是疯狂,对他更是火上浇油,这才拧了个死人脑袋下来。而且人发了疯潜能就被逼出来了,不然他再猛,恐怕也冲不出那么远。”
  夏侯婴缩回手去,却只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顺着卫不回的脚印继续往前走。

玉棺中的尸骨


  我顿时想到了夏侯婴在飞机上突然发作的头痛症,原来是研究这门学问的后果。历史上,曹操不就死于头痛症吗?
  “我们家族历代研究这门学问的人,凡修为高者,几乎都死于头痛症,发疯者也比比皆是,所以近百年来,敢碰这些符号的人越来越少。我小时候祖父怕失传了这千年秘技,就略教了我一些,可我一接触就上了瘾,进境也非常之快,十四岁之后,头痛症就很严重了。而曹操则是家族记载中的天才,从未有人能在这方面超越他,如果他没有把暗示掌握得出神入化,就得不了中原,也挟不了天子。”
  我听得嘴都微微张开,原来曹操能在乱世中崛起,磁铁般牢牢吸住诸多猛将能臣,不单是靠个人的才干魅力,更是靠他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人心的暗示!而这暗示在战场上也能帮他不少忙,单看那面军旗就知道了。
  “族中记载曹操死后在中原布下多处假墓,天下人皆以为曹操墓必在他势力范围之内,却不知他和吴主秘约,死后葬在吴地,大军不过长江。是以魏国后期出兵必攻蜀,从未对吴大规模用兵。此消彼长之下,晋替魏之后,东吴撑的时间也远比西蜀长。只是当年曹操在吴建墓也选偏远之地,布数处疑兵,再加上他的刻意暗示,包括吴主和我们,都不知道他最后墓穴的确切所在。”
  说到这里,夏侯婴看了我一眼,苦笑道:“此次在尼泊尔遇见你,听你一说,再看见这面旗,就知道你进了曹操墓。虽然传说曹操也是死于头痛症,但我多年受此之苦,总是心存侥幸,希望这位天资卓绝的人物找到了一些对抗头痛的办法。可是刚才在外面我见到那个头颅,就已经知道他当年的办法了。”
  我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只是这答案太过让人惊讶,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什么办法?”
  “华佗开颅!”夏侯婴还未回答,卫不回已经脱口而出。
  夏侯婴缓缓点了点头。
  野史记载曹操头痛,请神医华佗来医,华佗的办法是开颅,曹操不信,把华佗关进牢里,结果华佗死于狱中,曹操死于头痛。
  原来曹操最后还是同意了华佗的方法,可这太过超前的外科手术终于失败,曹操因此而死,华佗自然也被处死。
  怪不得夏侯婴在看到曹操颅骨上伤口的时候,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夏侯婴在那些竹简中翻动了一会儿,拿了一卷卷轴出来,材质似丝似布,放了那么多年不坏,看来和那面军旗是同样的料子。
  夏侯婴略略展开,看了几眼,说:“果然,只是一些对暗示的心得和运用技巧。孙氏兄弟想找的就是这个,不过这门学问,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就的。”
  “这……是什么书?”
  夏侯婴把卷首的部分向我亮了亮,我的眼顿时就直了。
  《 孟德心书 》!
  “原来,原来是这个心,不是新旧的新啊。不是说曹操著兵法书《 孟德新书 》,后来不满意又自己烧了吗?”
  卫不回哈哈一笑:“史书所言谬误多多,岂能尽信。我盗了这么多墓,所知的真相,随便抖一件出来,就能让中国的史学界来个七级地震。今次虽然也足够让我惊讶,但也不过是我所经历的其中之一而已。对我来说,盗墓的乐趣,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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