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伊人，你在何方？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逆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

倏忽将临半百，华发枯焦，日渐寥落，每至夜深人静，秋雨滴答，梧桐悲摧，蜷缩在空房冷被中自抚着阵阵心痛，不知冬之将至，带着一种永生永世的深深遗憾仍作儿女之态，读书人一声长叹：秋水伊人，你在何方？科举考试时代，如果你连秀才都考不上，那么，你永远都是被称为童生，这与年龄无关。是你永远没有追求到那种境界的标志。对秋水伊人的追求同样不是以年龄来划分的，如若目标没有实现，生命不止，当追求不息。

我辈的青春年华黏附在一个非正常运行的年代，物质生活极度匮乏，精神生活同样极度匮乏。正所谓饥不择食，慌不择路……

秋水伊人是一种什么境界呢？当然，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莱特的形象。在我看来，秋水伊人是一种意境，当然首先是自己营造的对心爱之人的一种想象、一种意境。她若即若离，楚楚动人，哀婉凄美，缠绵悱恻。秋水伊人不仅代表过去时态，还标志将来时态；不仅是一种意象，一种期待，更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拉得拢、靠得住、有血有肉、有情有意的膧体。假使是真正找到了心仪已久，真正身心属于自己的秋水伊人，那么，她将会能和你一起品尝丰收的喜悦，也能和你一起尝试失败的苦涩，能和你一起日夜兼程、娇喘吁吁地攀登生活的珠穆朗玛，砥砺创造的激情，能和你甘之如饴地共饮自己酿下的苦酒。面对死神、面对屠刀敢于共赴时艰，敢于单刀赴会；而在万紫千红、风和日丽的春天，在月色溶溶、蕙风习习的良宵又能使自己身心相融的人感受到小鸟依人的浪漫，感受到二人小天地的温馨，即使是体肤心灵的痛苦，也能让人领略到西施蹙眉抚胸，给人以怜香惜玉的责任感。而这些也并非一定是要有高深的文学素养，而是与生俱来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一举手一投足，一个体态语言便将她的爱恨情仇表达得淋漓尽致。

我虽无缘，但是在我的视野中这样的女子还是见识过。她坠入爱河时夫家还是用晒席围着，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她以小小年纪，小小身躯实实在在承载了半边天，对丈夫孩子也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当丈夫有失当之处，燕语莺声中便化干戈为玉帛。当丈夫为生计远离家乡，一条嫩竹扁担照样担走数载寒暑，几多灾难。面对以怨报德的屠刀她挺身而出，血溅碧河；沉冤法庭，据理力争。我为这种悲壮的美而唏嘘，而震颤。

妻常先后向我提出两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一是有个我们侄孙辈的，他的未婚妻隔河渡水来看他时还要从大河边弄一捆干柴爬十几里山路扛来孝敬未来的公婆。他却最终选择了放弃。另外找了个虽然人材标致，但是娇弱多病的女子。乡亲们也多有微词：某某某得福不会享，一个富态的、能生养、能劳动的壮实媳妇，到手的财喜往外推。另一个问题是，一个邻居，他离开了原配妻子去重新组织家庭给别人抚养孩子，这是何道理？我也曾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几十年痛苦跋涉让我找到了合理的答案。

我们那个侄孙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在部队干了七、八年，见识、视野、素养早已今非昔比。他择偶的要求绝不只是乡亲们那个标准，她更看重的是心灵的沟通，情感生活的滋润，以及将来能否给后代以潜移默化的良好影响。如果说话像墙杵，即使你能背得来一座山那又能怎么样？结婚以后，一切脏活重活都是他的。每逢要开会，他就得提前把柴水给准备好。但是他毫无怨言，绝不后悔。现在他们已经步入坦途，孩子们都受到良好的家教。再说第二个例子。我那邻居现在生活得很愉快，老婆善解人意，言语柔和；虽然家庭照样困窘，但是夫妇二人既不怨天尤人，也不破罐破摔，以积极的心态去对待，虽然二人都不懂怎么去有意调适夫妻关系、不懂处理夫妻感情的大道理，但是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在他们的潜意识里都是按照那种善良的愿望去相濡以沫。虽然孩子是前夫的，但是他们对待后父一点也不生分，敬畏而又热爱。他曾说，亲生儿女一般对父母给予的爱是熟视无睹、不大在意的，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而后父后母的儿女你只要是真正爱他们，他会很珍惜，因为那种爱是不容易得到的。不前久，我因事去过他家，那媳妇荆钗布裙，他们夫妻恩爱，父子和谐，大家团团围坐。火塘中柴火熊熊。我还看到火塘边上睡着一对毛色油光发亮的白猪儿。因为天太冷，猪圈垮掉了一只角。当然他们注意了不让人闻到气味。连畜生都能享受到如此的厚爱，我对这农村家庭的其乐融融也产生了深深的爱意。只要能心心相印，只要她知疼知热，重情重义，就不必在意她是引车卖浆的还是渔妇村姑，是文坛才女还是目不识丁的，是金音玉质还是堂上糟糠。你要坚信，这就是你所追求到的秋水伊人。

让我们再来回味《诗经》“蒹葭”：登高远望，极目苍凉，芦苇丛生，水色天光，我所爱慕的那个美丽的姑娘正在水的中央，可芦苇挡住了我的视线，她向上游去了吗？沿着河岸向上走，走了长长的一段艰难而又曲折的路，却依旧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又折回来去追寻她。可是不管你顺流而下还是溯源上你都是可望而不可及，是一种朦胧的美。由此可见，伊人难寻。或者说，距离产生美，若即若离，追不上的就是秋水伊人。我想，对这种原始意义的秋水伊人你尽可以追，但是不必绞尽脑汁，不能不择手段，永远保持一种纯情的、朦胧的美，维护秋水伊人的美好形象，那是妙玉对宝玉都可以有的情感，是佛都可以有的、不是罪过的情感和境界。如果你生拉硬拽要把她追到手，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发肤秉性一览无余，再无神秘可言，即使是从头到脚无可挑剔，但是她可能是声若狮吼，她可能是绣花枕头，甚至她可能红杏出墙，这时你对她还有秋水伊人的感觉吗？

如果对于秋水伊人、对于真正的美一定要据为己有，那是放纵了人最自私的本性，那是对美的亵渎。对自己也许不算什么好事。曾记否？当年纣王去女娲娘娘庙里进香，见到娘娘“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对炼石补天，抟土造人的圣母也敢存非分之想：“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结果弄得“目下狐狸为太后；眼前豺虎尽簪缨”乃至死于非命。人生在世，不可过于苛求，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家能够想你爱你依恋你就行了，哪怕如时下流行的“就像老鼠爱大米”也行。如若相去甚远，你能否在文学艺术创作中，比如在绘画、音乐、小说中去追寻那佳人呢？这将让你步入人生追求的最高境界，有缪斯美神时刻陪伴着你，夫复何求？中外文学史上代不乏人。

 

         　

　                       

               

欢迎访问风景弯弯文学网站:

http://xfbtfjww.2000y.net

邮箱:xfbaitong@126.com或hexfbaitong@126.com

QQ:23340063

QQ:3653242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