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折磨的水
作者：陶一人

    在生活中，我们常常会被一件极微小的事物打动，使你的思想发生震颤。它能给你独创的发现，灵感的闪光；也能勾起你深沉的回忆，痛苦的思忖......

    我沉思着自己的命运和生活，不自己地用电热杯烧水，而那翻腾的水，却给了我一个崭新的启迪。

    水被满注在杯子里，它是那么清静和清冷。给你一种孩子般纯洁、天真的姿态，当接上电源后，它开始了喘息，象一个忧郁的青年在吐着烟圈。渐渐地，他感到疲惫了，泡泡越吐越多，越吐越大......它渐渐失去了原有的纯洁，变得灰淡，可仍不屈服于这种煎熬。努力地奋争、抗拒着，上下翻腾，发出低沉的怒吼。有一些溢出了杯子，争得了自由，可是他们却被抛弃了，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它似乎感到那样的生命委实没有意义，于是，不是再向外溢，而是忍耐！忍耐！忍耐！

    翻腾、呻吟、挣扎......但却不能离开那给它折磨的杯子，离开了，也就失去了他自己......

    静静地注视那水，心中喑叹它的命运和选择──它没能去滋润禾苗，没能历经坎坷到大海，却在杯中住凭折磨。这种折磨也许会提高它的身份，使它的生命更有意义......不是吗？经历了加热的水总会与生灵相伴，不再属于旷野的荒蛮。

    那水平静了。不再有大的翻腾，只是在水面崐漾着一些小波纹，象一个饱经风霜者的皱纹；那水沉默了，不再呻吟、喧哗；那水纯净了，不再流露颓废的灰暗，而是愈来愈清......

    哦！我似乎明白了那一份忍耐！原来，水温与杯子温度相仿时，便不再有谁支配谁。我的心里突然变得开阔，脑中的思索，仿佛已有了解答......

    我拔下了电源，望着那杯饱受折磨的水，深深地思考着，思考着一个新的选择......我同情，也敬佩它？我感到自己不应该再操纵它的命运。我泼洒了那受折磨的水，留下了一个心灵的启迪。

    我相信，任何一滴水都会到达大海。不论它将走多久，走多长的路。

    真的。相信了那受折磨的水，也相信了那些在命运中的生命......

 
                                1986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