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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美容院 (飞来的云)

发表日期:2006年2月16日  出处:http://muye0324.2000y.net 原创  作者:飞来的云  本页面已被访问

 

走 进 美 容 院


作者/飞来的云  编辑/康桥

      徐雅迪走进美容院,完全是受了丈夫的怂恿。滨海这座海滨城市,一年四季树木葱茏,花草遍地,四季飘香,海风徐徐。永远让人清爽,永远觉得赏心悦目。然而,正是在这赏心悦目中,来滨海的女人,不出三月就会变成地地道道的黄脸婆。太阳直射,强烈的紫外线光照,带咸味的海风,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除去胭脂和脂粉,即使是写字楼神采飞扬的小姐,一样找不出几张白里透红的脸。于是,滨海的美容院如雨后春笋出现在大街小巷、住宅区。这不,雅迪挽着丈夫的手臂走着,不到二十分钟就走过几家美容院。什么雪力美容院、香蜜儿美容院、飘逸美容院……美容院的招牌一家比一家大,名字一个比一个新奇。“怎么会有这么多美容院?”雅迪忍不住问丈夫。“还不是想把你们这些人的钱从口袋里掏出来”,丈夫笑着说。

“我可从来没进过美容院”。

“你也应该进去看看,瞧瞧你这张脸”,丈夫说着,用眼瞪着雅迪的脸。

“我的脸怎么啦,哦,你开始嫌弃我?”雅迪推开丈夫的手,一阵心酸,自己确实只剩下一张标准的黄脸。

“怎么会呢?我是替你惋惜,十年前不知多少人羡慕你的这张脸。女人过三十也该保养保养。”说这话时,丈夫一脸的真诚。丈夫说得没错,雅迪心里很清楚,在滨海的三年,自己似乎比刚来时苍老十年,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说着走着,雅迪捏了捏丈夫的手说“等等”。又一家美容院到了。霓虹灯闪烁着“紫丁香美容院”,“紫丁香美容院”好温馨的的名字。雅迪有种进去的冲动,她仿佛看到了家乡那沁人心脾的丁香。

“要不要进去看看”,丈夫提议着。

“那好吧。”雅迪毫不犹豫地跟随着丈夫走了去,心理着实欣慰,还是丈夫了解自己。

雅迪走在丈夫后面,因为她不敢推门,她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丈夫推开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先生,小姐,做美容吗?先请坐”,刚进门,坐在第四个铺位上的人正在给人敷面膜的女子热情招呼道。

“是呀,多少钱一次?”还是丈夫内行,先问价再说。

“普通护理一次60元,特殊护理80元,如果用进口护肤品一次一百元。”小姐用嘴呶呶,“那边有价格表”。

雅迪看了看价格表说:“那就特殊护理吧。”

 “那就特殊护理吧。”丈夫也这样说。雅迪说完就坐下来,吁了一口气,好象放下万千包袱。原来丈夫早已坐下了,手中拿着本杂志翻着。这时候,雅迪才慢慢打量着这间不到四十平方米的美容院,白色的墙壁,吊顶是椭圆型造型,中间有一盏莲花式的吊灯(奇怪,怎么不是紫丁香型?),每个墙角壁上有一盏红色丁香型的霓虹灯,于是屋子弥满着柔和的粉红色,靠南面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美容院看起来宽敞了很多。美容间南北向并排放着六张床,四张床头有四个小姐,用她们纤细的手指帮顾客或洗脸或按摩

“小姐,轮到你哪!请这边来。”雅迪回过头,原来刚才被修眉的顾客已经走了。雅迪看了看丈夫,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杂志。“好吧”雅迪站起身来,朝空床走去。

雅迪躺在床上,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小姐会从哪里下手,雅迪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上刑场,可第一次总有些紧张。小姐显得很和蔼,她轻轻地取下雅迪的发夹,放在身旁的盘子里,用手拢了拢雅迪的头发,然后用一条毛巾把头发扎向脑后,又在雅迪的脖子上围了两条白毛巾,“开始洗面了,” 雅迪洗耳恭听,小姐一遍又一遍地用沾水的海绵在脸上擦着,似乎要把每个毛孔洗得干干净净。雅迪说:“你洗几遍了?好象我半个月没洗脸似的。”

一句话说得小姐笑了起来,她说:“小姐真幽默,这是程序。”说完又接着洗面。雅迪想:人家肯定以为自己老土,忽然间有一些感伤,是呀,到滨海三年了,只顾着上班、下班、孩子、孩子的作业、还有丈夫的西装、领带,对了还有股票,怎么从来没想到来自己。雅迪这一开口不要紧,小姐可没完没了地同她聊起来。

 “上等到皮肤,上等到皮肤,小姐,你的皮肤好细腻哟。”林丽边做护理边不停赞赏。

“小姐过奖了” 雅迪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在说:什么上等皮肤,这样讲只不是招揽生意罢了。如今服务行业的小姐,看见女人,不论美丑,一口一个靓妹,明明吊带裙在三十多岁的女人身上怎么看也别扭,可还是会不停地说:“好靓啊”那语气你听了从毛孔到心里都舒服,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顾客一转身,便会说:死八婆啊。

“不是恭维,小姐的皮肤真的很好哦。请问小姐贵姓,老家哪里?”

“免贵姓徐,老家姊归。”

“姊归?”

“是呀,姊归。”

“姊归我去过,不止一次了,真是太巧了,我外婆家在姊归。”林丽兴奋得就象遇见了老相识,“姊归,那里真美,有青山,有清泉,真是山清水秀,难怪徐小姐皮肤那么好。”林丽这一说,雅迪倒是觉得亲近了很多。

林丽在美容院做了三年,指法倒是不错,从面部到头部的按摩来看,至少是培训半年以上的。因为雅迪曾跟着爷爷学过针灸,还跟着一位盲人学过按摩,知道一些穴位,一般人的按摩水平远远不及她,她对林丽说:“稍微重一点。”林丽便加大点力度。林丽又按按雅迪的胳膊、手指、前胸,雅迪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真是太舒服了,难怪那些男人总喜欢往按摩房跑。

雅迪躺在那里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什么粉笔,作业本,班主任会,家长会,儿子、房子、车子统统扔在一边吧。真清静,真美妙,每周应该来一次,一定!

丈夫扔下捌拾元钱,挽着雅迪的手臂回家了。雅迪一看表,已经十点半了,儿子已经睡了。冲完凉,雅迪将头发盘在头上,对着镜子看了看,喷了一些水份的脸上似乎丰满了些。丈夫走到梳妆台前,双手从身后搂着她的腰,看着雅迪的脸说:“好多了吧,至少有些红润。”说完将雅迪转过身来,竟忘情地吻着她的唇、面额。就象当年的初吻,吻得雅迪喘不过气来。

改成五天工作制后,一周很快就过去了。周末的晚上,雅迪安顿好的儿子,径直来到紫丁香美容院。林丽当然更是热情。“徐小姐,你来了稍坐一会,我马上就好。”说这话时,林丽正在一位顾客敷面膜。

“好吧。”雅迪坐在靠墙的长椅上,顺手拿起一本时装杂志,她发现这里的小姐工作时很少左顾右盼。总是专心致志干手上的活,顶多是同正在做护理的顾客小声说话,很难与色情服务连在一起。雅迪正在欣赏一组带着海南风情的民族时装,忽听见有人叫“哦,卢小姐来了!好久不见了!”

几乎所有的美容小姐都同她打招呼!

“哎呀!最近到欧洲去了一趟,一个多月,好辛苦哟。”卢小姐边将手机和棕色手提包放在墙角的柜子上,满面春风地回答小姐们的话。

“卢小姐今天好靓哦,这衣服是那里买的。”

“意大利,三千多块钱一套”。雅迪看着这位正津津乐道的四十多岁的女人,1米58左右的个子皮肤有些黑,单凤眼,头发高高地挽在头顶上,盘成一个柿饼形的发髻,穿一套咖啡色套装,有些风韵,要说靓就谈不上了。

“佳丽呢,佳丽怎么样不在?”卢小姐指着手中的一个化妆品盒说,这次从巴黎带回一套护肤品,‘梦丽丝’,这可是名牌喲,我想从今天开始用这套护肤品。晓丽,佳丽怎么不在。

被称着晓丽的短发小孩连忙说:“老板出去了,今天恐怕不来了,把护肤品给我,今天就用这个好了。”

“说明书只有英文和法文,你看不看得懂呀。”看晓丽瞪大眼睛看着她,转身又朝给门边铺位上做着美容的小姐说:“文丽呢?”

文丽在盆里洗洗手,站起来拿起化妆品袋,迎着灯光看了看,点了点头。

“文丽,拿出来告诉她们,省得以后用错了。”

 “卢小姐,这些都有是做完美容后用的。”文丽说这话朝林丽伸了伸舌头。

“哎哟,我给人家骗了,这可是花了我1000多人民币。”卢小姐立即晴转阴,一脸哭相。“没关系的卢小姐,反正做完美容总得要护肤的,如果你要更高档的,前两天我们进了一批货,一千多元一套的效果挺好的,要不要试一试。”“那好吧,试试吧。今天就用它。”卢小姐确实是有钱人,挺爽快的。

雅迪心想,这些小姐可乖巧,既让卢小姐在众人面拾回面子,又推销了商品。刚进回来几天的货就说效果挺好,这不是瞎说?反正吹牛又不收税。

“哦,对了,对了,我还给大家带来礼物。”说着从手袋里取出两袋美国开心果分给大家。

“多谢,多谢。”众小姐几乎说出同样的话。

“小意思,小意思,”卢小姐很得意地应和着。

林丽递给雅迪一些开心果,雅迪婉言谢绝了:“这几天上火了,不能吃了。”雅迪觉得卢小姐很奇怪,到欧洲去怎么买回来美国开心果做礼物,要么在家里那错了礼物,抑或压根儿就没买,是家里原来就有的,滨海的超市多的是美国开心果。

喧闹一阵后,大家各自忙自己的,安静了许多。本来雅迪可早点回家的,这一来可耽误了十几分钟。雅迪躺在床上,林丽依旧边帮她做护理。原来卢小姐在内地做营业员,到滨海做了两年推销员,推销净水器,赚了些钱,后来又投资做股票,92年狠很地赚了一把。后来就开了公司,现在做贸易。据说还做得挺大的,在人民大厦租了一层楼。雅迪说:“她的英文一窍不通怎么做呀。”“可以请人呀,”林丽说,“有钱真好。”

一屋无语,只听见美容小姐拧海绵的滴水声。一会儿有两位小姐道别。

一转眼四个礼拜过去了,雅迪觉得自己的脸上渐渐有了起色,黄褐斑居然褪了不少,几乎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红色,可能真是上等皮肤,稍加护理就不一样了。雅迪当然不会放弃,现在房子也有了,经济也比象刚来滨海时好了很多,为什么不好好待自己,至少不能亏待这张脸。周末因为天下着雨,雅迪早早就来到美容院。

雅迪刚进门,就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那里同小姐们谈话,告诉小姐们又进了什么护肤品,这女人脸上很白,白得就象长年没有见阳光。见雅迪进来,便连忙站起来打招呼,“小姐,请坐。”说着随身站了起来,她个子挺高的,应该有1米7以上,雅迪说了声“谢谢。”便坐了下来,林丽也同雅迪打招呼。

“徐小姐来了,请坐。”

“这周有多少人做。”三十多岁的女人问。

“三十五、六个吧”林丽说。

“那你们做吧,今天还有点事,我走了。”说完拿起鳄鱼皮包,转身要走。刚要开门,推门进来两个男人。“哦,老板娘,要走哇。”走在前面的那个开顶的大约五十多岁,恰似肉墩男人说。

“哪里哪里,本来有事要出去的,李大主任来了,也就不去了。”

“这就对了,佳丽呀,我又给你带来一个老板,建业公司的魏总,可要好好照顾哟。”李主任眯着眼,笑嘻嘻地说。可他的另一只眼却不地瞟着林丽。

“不敢怠慢,谢谢李主任关照。”佳丽谦和地说,“魏总,您好!多谢光临。”

被称为魏总的男人1米8以上的个子,比前面的李主任高出大半了头,穿着浅灰色的西服,系着一条蓝色金利来领带,头发分头往后,四十开外年纪,看起来很严肃,对佳丽的热情,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雅迪站起来,放下手中的杂志,正准备到一张空床上,目光正好与魏总相遇,雅迪忽然有些不自在,见魏总微微一笑,雅迪也勉强笑了一下。多少天后,雅迪想起那天的见面,仍然想不通,自己在讲台上站了快十年了,也应该有点胆量了,面对这么多的学生,有时甚至几十个听课的老师,也从来没有发怵过,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竟会心慌,她骂自己不中用。

雅迪走向一个空铺,以为林丽会来给他做护理,哪知林丽正同李主任招呼:“下班了。”“是呀,刚下班就到你这里报到哇。”李主任竟然发起嗲来。雅迪听到感到浑身发紧,原来男人发起嗲来比女人更肉麻。

雅迪正准备坐下来,可李主任却大声说:“老板,能不能快一点,一会还有些应酬。”

佳丽连忙说,那就请徐小姐稍等一会儿好了。雅迪怏怏地走到座位,重新那起那本时装杂志。一会儿,魏总也上了空铺,晓丽给他开始洗面。雅迪拿着杂志乱翻一气,根本没法静下来欣赏,好不容易轮到自己,偏偏又冒出个李主任。正在纳闷,可接下来的谈话却让她暗暗高兴。

“你知道吗,有人要做深发展,还有泸州老窖。”李主任说。

“消息可靠吗?”魏总的声音很低。

“不会有假,庄很强的。”

谈到股票,小姐们自然洗耳恭听,几乎没人讲话。

“多少可以进去?”

“18左右,泸州老窖具体多少不太清楚。”

“做多高。”

“大概50呢,可能会到60。”

林丽给雅迪做护理时,雅迪若无其事地问林丽,“刚才走的李主任好象是政府部门的,跟你们老板挺熟的。”

“他是人大的,差不多每周都来。”

“哦,还是很注意保养!”

“反正又不花钱,老板有些事还靠他,干我们这行的,没有人靠着肯定做不下去。”

“那也是,不过你们这儿好象很兴旺。”

“还不错,老板是赚了不少。”

……

回到家里,雅迪把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丈夫,可丈夫却不以为然,丈夫说:“别见风就是雨,做股票可不是好玩的,搞不好就会栽进去。”

可雅迪仿佛拾到宝似的,一个劲的说:“这你就不懂了,当今中国的股票市场应该说是不规范的,政策调控很厉害,所以做股票就是做消息。你忘了,去年我们做琼民源还不是老张给的消息。要不然,买房子装修哪来的钱?”

丈夫驳不过雅迪。因为雅迪曾经听了一个朋友的话,7元5角买的琼民源,22元抛出。96年11月大跌14元,雅迪又买进,21元抛出。光琼民源就赚了10多万元,对于小股民来说,够不错了。雅迪尝到了消息的甜头,也是特别注重消息。

雅迪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应该是机会到来了,在滨海一般工薪阶层,如果不做股票,光凭那点工资,要想过得好几乎是不可能的。高房租,高物价,高消费。工资、工资有多少?靠工资,只能解决温饱问题。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的。刚到滨海,雅迪不知股票是何物,可不到半年,同她一个办公室的科长股票做得特好,总不免谈起这些,她心里也是痒痒的,最初是花了3万块买了一万股鄂武商等到96第二年18元3卖掉,哇,比两年的工资的还多,这是她涉足股市较为灿烂的一页。慢慢地,她看一些关于股市操作的书,了解什么死叉、黄金交叉、止损位、成交量等。并且能看盘了。但越做她越觉得消息更重要,以一些成熟股市的操作方法来操作,往往是失败。她丈夫就是如此,他们俩一样多的钱入股市,她的钱是越炒越多,丈夫的钱是越炒越少。丈夫总是说:你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丈夫是经济学的硕士,当然要给自己留点面子。雅迪可不这样认为,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原来对数字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当初因为自己高考数学不理想才上中文系,可做起股票她的脑子就像电脑一样,哪种股票什么时候上市、盘有多大、最高位多少、最低位多少、近几年来送多少配多少派多少息、现时股价多少、日成交量多少清清楚楚。为此,她还跟丈夫开玩笑说,早知对数字有这么大潜力,学数学专业说不定读出个博士来。丈夫认为她是异想天开,但股票有时候确实是异想天开,要不怎么会那么多传奇。她一想有人要做深发展,泸州老窖就兴奋不已。“18元左右可以进。”不错,一点不错!(16元被称为深发展的铁底),现在是19元8角,再掉一点就可以进去。

雅迪于是拟订一个计划,将所有的钱存到股市去,将手中的股票慢慢卖掉,等待时机。当然18元左右进深发展是不能透露的,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直说。一是消息不知准不准,二是股票这东西说不准是会赚还是会赔,赚了皆大欢喜;如果赔了,再好的朋友也难免听到埋怨话,闹得大家不开心,甚至朋友也没得做。但又不能太盲目,最好是听听杨科长的意见,他毕竟是老股民。所以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雅迪问杨科,他也说深发展18元可以进。

雅迪就到银行将所有存款转到了股市,就象猎人布好陷阱等着猎物一样。

雅迪要考车牌,有两周没到美容院了,前一周进行了桩考,这一周又跑长途,去路考考,两天的长途颠簸,累得人似乎散了架。

回到家里,雅迪洗了个澡,换上一套浅蓝色休闲装,径直来到美容院。尽管是周末,可白天很少有人光顾美容院,一进门,只见魏总坐在那里同文丽说什么,手里不停地翻动着手中的杂志。他们照例微笑着点了点头,雅迪觉得腿酸软酸软的,不知怎么放好,一会儿伸直,一会儿又弯起来,双膝并拢,还是觉得不舒服,并请林丽破例为她按摩一下腿,林丽果然做了,不知不觉中,雅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沉沉地,一觉醒来,已是晚上五点多了,雅迪睁开眼,摇了摇头,似乎还不想起床。林丽走过去小声地说:“你醒了,魏总等了你好久,刚出去,马上回来。”

雅迪以为她在开玩笑,便说:“我跟他不熟,他等我干什么?”边说边转身对着大镜子理头发。

“不知道呀,他说要向你打听什么事,说不定请你吃饭呢。”林丽这么一说时,故意眨了眨眼。

“文丽他们呢?”雅迪问到。“他们到前面快餐店吃饭去了,你未醒,我便守在这里,当然也担心有客人来。”

正说着,雅迪从镜子里看见魏总推门进来。便转过身去,魏总说:“徐小姐,不好意思,有点事想跟你聊聊,不会耽搁你很久的。”

“那好吧。”雅迪随魏总走出美容院。太阳还没有落山,西边有一些红的晚霞,月亮已经悬在空中。魏总看雅迪抬头看天,便说:“奇怪吧,滨海就是这样,往往太阳还未落山,月亮便露了脸,那边是我的车,我们到一个安静点的地方聊。”边说边用手指着一辆乳白色的凌志。

雅迪上了魏总的车,魏明驾车在市区行驶了一段,便驶出了繁华的街道,霓虹灯渐渐远去了,不一会车驶到著名的旅游区华侨城,他们来到银座饭店七楼,找了一个靠边的座位坐下,透过玻璃,民族文化村的美景一览无余。

魏总说:“这地方不错吧。”

雅迪说:“挺好的。”

魏总递给雅迪一张名片,雅迪一看,“建业公司总经理魏明。”雅迪有些吃惊,建业公司的老总倒是没什么,滨海的老总实在是太多了。有人讲过一个笑话,说国贸旋转餐厅掉下一块板,砸着了五个人,就有三个是总经理,两个是副总经理。可魏明这个名字都有让她不能不吃惊,眼前就是大名鼎鼎的企业家魏明。“你是企业家魏明?”

“我就是魏明,企业家就谈不上了,那只不过是人家写出来的。”

“幸会,幸会。”雅迪肃然起敬。

“你抬举我了,你看我还不是普通人一个,我应该感谢你的光临才是。”

“你有事要向我打听?”

“没有事要向你打听,那只是借口,我约你出来是你长得很像我妹妹。”魏总说这话时语调一下低了下来。

雅迪却笑了起来,说“前些天有位先生追了我几站路,说是要请我吃饭,只是因为我像他昔日的意中人。今天,你又说我像你妹妹,没想到我的脸这么大众化。”

魏总连忙解释说:“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看看这张照片。”他递给雅迪一张彩色照片。雅迪接过照片一看愣住了,这分明是自己的照片,只是自己从来没有躺在海边的沙滩椅子照过像。

“真的很像,她现在在哪里?”雅迪突然涌起一种想结识她的冲动。

“她离开了我们,永远地走了。”魏明仿佛在背台词。

“怎么会这样?”雅迪睁大眼睛望着魏明。

“她得的是肝癌,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仍然没留住她。”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没什么,其实我请你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些。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感到自己又找回了一个妹妹,于是我向林丽打听了你的一些情况,我上周到紫丁香去找你,可你没去。今天我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下午来了,说明我们是有缘。”

“看来你们兄妹关系挺好的。”

听了雅迪的话,魏明给她讲了一些往事。

原来,魏明只有兄妹俩,父母都是老干部。从小妹妹魏颖就很调皮,哥哥总是让着她。特别是文革时,父母被关在牛棚,兄妹俩更是相依为命。85年全家到了滨海,魏明的事业蒸蒸日上,从经理一步步升到总经理,公司也有由过去几十人发展到几千人,特别是转向生产程控交换机后更是越来越火红。可去年春天,突然发现魏颖患了重病,一家人都傻了眼,魏明带着妹妹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医治,还是挽救不了她的生命。魏明告诉雅迪,魏颖曾有一个心愿,就是开一家美容院,父母怕她太辛苦,魏明也觉得妹妹从小娇生惯养,恐怕没有这个能力,于是魏颖的心愿成了泡影,哪知成了永远的遗憾。所以,魏明在妹妹去世一个月后,来到美容院。

魏明又说,我知道你在教书,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并给了他的手机号及CALL机号,雅迪也把家里的电话留给了他。

雅迪说:“谢谢你,魏总。”

魏明说:“以后叫我魏明或明哥好了。”

“那就叫你明哥吧”雅迪说:“本来是我有件事想问问你的,可一直不好开口,既然大家这么坦诚,不妨请教请教你。”

看到雅迪欲言又止,魏明说:“有什么就说吧,刚才我不说过了,不管有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的。”

雅迪像做了小偷似的红了脸,怯怯地说:“你和李主任上次在美容院谈的关于深发展的事,现在可不可以进去。”

“你也炒票吗?”

“一点点。”

“深发展18元左右是可以进去的,确实有人想做它。”

“为我们的相识干杯。”雅迪举起酒杯。

“为我找到一个妹妹干杯。”魏明也举起了酒杯。

转眼到了1997年2月19日,8点多钟雅迪还躺在床上,就接到同事的电话,说邓爷爷去世了。雅迪连忙起床打开录音机,收音机正在公告,雅迪听了挺难受的,索性躺在床上听广播。是呀,伟大的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一代伟人就这样离我们远去了。雅迪简直不信这消息是真的,可广播里说得清清楚楚。想想还差四个多月,香港就要回到祖国的怀抱,邓爷爷说过要在香港回归后亲自到香港走一走的,这也许是他一生最后的心愿,太遗憾,太遗憾了!可以说,没有邓小平就没有中国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更没有今天的滨海,这是每一个滨海人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一会儿,丈夫的同事也打来电话,大家听到邓爷爷去世的消息都充满了悲哀,仿佛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似的。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了九点半,电话铃又响了,是同事阿辉打来的。雅迪说:“邓爷爷去世了,我还没起床呢?”

电话里的声音很急促,阿辉说:“还不起床,股票都跌停板了,我都杀进去了,邓爷爷是死了,悲哀归悲哀,可是也不能有钱不赚呀。”

好一个广东佬,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雅迪马上拨通股市的电话,用16、8元/股买了一万股深发展。18、6元/股买了五千股泸州老窖。

股票果然反弹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一些股票直往上冲,雅迪的丈夫骑车跑到股市,他没有办电话委托,等丈夫回来时已经有不少股票涨停板。雅迪说:“现在买还来得及,去年大跌,综指的最低点是279点,可第二天就反弹到300多点,现在才320多点”可丈夫终究没有听雅迪的,等到综指升到470多点时,他进去了,这是后话。

当周末雅迪来到美容院时,已经人满了,雅迪只好坐在那边看杂志边听卢小姐她们聊天。

卢小姐一幅大噪门不停地嚷着:“真是气死我了,邓爷爷死的那天,我跳水哪(股票空仓),一下亏掉50多万,真该死。”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卢小姐说谁该死。

林丽说她买了深发展,不过是17、5元买进的,可惜只买了100股。

不一会,李主任来了,雅迪以为他身后会有魏明,可她失望了,文丽说:“李主任,魏总呢?”

“他到北京开会去了。文丽呀,是不是想他呀。”李主任这一问,问得文丽脸都红了,她笑着说:“哪里呀,我不过随便问问。”

“哦,随便问问,有没有问过我呀。”李主任居然与文丽扮鬼脸,“还是林丽关心我。”

“你可没关心我呀。”林丽笑了起来。

“怎么会,我不是来了。”

雅迪心想,又该听些无聊的话了,李主任来了,她只好请文丽帮自己做护理。卢小姐自然不甘寂寞,等李主任刚躺一便说:“李主任,有好消息也不告诉我们,林丽都买了深发展哪。”

李主任揶揄道:“卢小姐还在乎这点钱,你是做大生意的人。”

卢小姐说:“现在生意不好做,我又转向股市,谁知邓爷爷一死,我就亏本。要是邓爷爷还活着,我可不会跳水。”

李主任说:“谁叫你跳水,邓爷爷去世那天,人家还从美国打越洋电话,让我买股票,哎,你们这些人就是没有一点政策水平。”

卢小姐好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压低嗓门说:“不过我们还有些股票,你看今年的行情怎样?”

李主任得意地说:“当然是涨罗,香港马上要回了,股市还能跌吗?”

“李主任,最近又有什么好消息?”林丽开口了。

“好消息就没有,坏消息倒是有。”李主任卖起关子。

“什么呀,说嘛,是不是哪位小姐甩了您。”

“倒不是这。你听说过来没有,社保局可是出了大问题,有位局长将我们大家的医疗保险金挪用了几百万,还有呢,另一个小小的处长居然用公款给他情妇送宝马,真是胆大包天。这回可好了,全抓了,说不定有人判死刑呢。”“真的?”,林丽很吃惊,“这算什么新闻哪,报纸都登了。”雅迪正这样想着,可卢小姐已经说出了口。听了李主任的话,卢小姐似乎找到了翻本的机会,她又进了不少股票,这是后话。

雅迪心里乐滋滋的,自己的股票在慢慢张,是呀,香港要回归了,股市还能跌吗?大收获应该在后头。

做了一段时间的美容,雅迪的脸上又开始白里透红,脸上的皮肤也光滑了许多,一双大眼睛显得更有灵气,这些天股票飞涨,深发展和泸州老窖一天一个涨停板,深发展已经升了44元,泸州老窖也涨升了41元。雅迪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尽管工作很忙,雅迪精神格外地好。总觉得股票涨得太快了,连续地升不一定是好事。她想把手中的股票卖掉,丈夫说:“慌什么,深发展要涨到60元。”原来丈夫在40元也买进了深发展。

大量资金地涌入,将股指越推越高,丈夫说得一点不差股市还在飞涨,第二天,股市一开,深发展、泸州老窖又涨停,深综指到了500多点,成指冲破6000点。回到家里,雅迪高兴地打开人头马,与丈夫一起庆祝。可雅迪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对丈夫说:“股市疯了,该出来了。”丈夫却说 “股评家不是说要上冲10000点吗,还远着呢?现在经济形势这么好,应该不会有问题。”

然而事实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特别是股市,说涨便涨,说跌便跌,不容你思考,不容你徘徊。管理层提出规范市场,第二天一开市,股市便狂泻。雅迪用46元、45元的价格卖深发展,最后雅迪几乎是以跌停板价卖出部分深发展和泸州老窖。第二天,股市又反弹不少,深发展又升到46元多,丈夫说:“雅迪你怎么蠢得像猪,昨天就把它出掉了,你看,股市不是又回来了,我就没有出来。”

尽管挨了丈夫骂,可雅迪还是挺高兴,不管怎么说,如果就此罢手了,今年确实是大丰收,虽然少赚了些钱。

股市一路狂跌,雅迪的丈夫买的股票再也没有出来过。

雅迪因出掉了手中的股票,一下子由二十几万翻到了近百万。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请魏明吃饭。

雅迪打了魏明的手机,他们一起来到上次吃饭的地方。魏明看雅迪情绪特别好,不知有什么喜事。雅迪说:“明哥,你知道吗,我44元5角卖掉了深发展,42元7角卖掉了泸州老窖,真舒服。”

“怎么,你的股票到这么高才卖,真是服了你了,我在28元多就卖掉了深发展。”魏明边说边摇头。

“怎么样,我做得不错吧,不过还得感谢你才是,所以今天特地请你来。”“来,干杯!”魏明高兴地举起了酒杯,望着微笑着的雅迪。

魏明突然觉得她并不像自己的妹妹。这么文静的女人,居然能把手中的股票拿这么久,关键是又能果断卖掉,她怎么也不把这一点与魏颖联系起来。

魏明问雅迪想利用这些钱干点什么。雅迪想了想说:“想学你干点实业,不过不知道干什么,反正不想再买股票了。”用雅迪的话说,股票这东西太玄乎了。

吃完饭,雅迪说:“怎么好久没见你到美容院,出差那么久吗?”

魏明说:“也不是出差,其实我到美容院完全是因为我妹妹的缘故,男同志经常跑美容院并不一定是好事。再说,经常去我妻子也会不高兴的,怎么,你今天想去呀!”

“是呀,这么高兴,也该放松放松。”

“我送你去好了。”吃完饭,魏明开车将雅迪送到美容院。临走时对雅迪说:“我回公司还有点事,改天请你跳舞。”

雅迪往做美容的铺上一躺,洗面、按摩、离子喷雾,还有林丽体贴入微的话语,雅迪觉得心情特舒畅。睁开眼看着满屋子氲氲之气,觉得人生有时就像生活在雾里。

一会儿,王小姐来了,刚躺在床上,便发起牢骚来,什么工作量大,工资低,领导整人呀等等等等。

其实雅迪也想发几句牢骚,自从换了一位领导,雅迪在单位也过得并不如意,但她比较内向。自己不开心也不这样同人家讲,不高兴时宁可坐半夜公共汽车,从起点站坐到终点站,又从终点站坐到起点站。坐完了12路下次再坐10路、11路,或者到图书馆去看书。雅迪感到自己的处境并不比王小姐好多少,或者更糟,但雅迪就是没有勇气将这些赤裸裸地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就连魏明,她也不肯讲。“把欢乐带给别人。”这是雅迪做人的一个信条。自己一个烦就够多了,何必让别人也悲悲切切?

临近期末,实在是太忙了。出题、审题、组织学生复习,还要辅导儿子小龙,雅迪一天当作两天三天用。雅迪非常努力,可还是因为监考有人作弊被巡考挨了副校长的骂,雅迪觉得一肚子委屈,同副校长顶了起来。还差几天就要放假了,雅迪只希望这个学期快点结束。正当雅迪垂头丧气时,魏明约她出来,说是有事同她商量。雅迪如约来到皇朝咖啡厅,魏明告诉她紫丁香美容院被查封了。雅迪听了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魏明的话。雅迪说:“那李主任没帮忙吗?怎么说封就封了呢?”

魏明说:“正是因为李主任东窗事发。”

“他怎么哪?”雅迪不解的问。

魏明告诉雅迪:李主任同美容院有位小姐过夜,被抓住,后来又查出紫丁香美容院常提供色情服务,就查封了。其实李主任还有更严重的问题,只是找一个借口抓了他。

雅迪说:“我觉得挺好的,怎么会有色情服务,很少见有男的去美容院啊!”

魏明说:“雅迪,你们做老师的真是单纯,以为什么地方都像学校一样。上课就只管上课呀!如果紫丁香美容院提供色情服务让你都能看见,那不早查封了。今天找你,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想不想开美容院?”

雅迪说:“你看我行吗?”

魏明说:“行,绝对行。从你做股票就可以看出你果断、有魄力、不贪心,加上你的脸孔就是一幅活广告,肯定能做起来。再说,紫丁香美容院被查封了,偌大一个住宅区,只剩下雪力,香蜜儿俩家美容院,再开一家生意一定很火。回家同你丈夫商量一下,如果想好就告诉我,我说过,我会全力帮你。”

雅迪这一年在学校工作很不如意,因为换了领导,对他们这班遗老总是有点那个,仿佛他们是保皇派,每次开会总会数落一番,加上雅迪曾在一个部门任点职,一会指责她们档案不全、一会又说她们办公室电话费多、一会又是说他们炒股票,由于同校长顶了一次,年度考核更惨,只差10分便是基本称职。雅迪本来就很想摆脱这种困境,听魏明这么一说,心里就决定辞职自己干。

雅迪回家同丈夫谈了自己的想法,丈夫果然支持她。并且说:“说不定干别的更能发挥你的才能,一直教书也确实埋没了你。”

听了丈夫的话,雅迪更是信心大增,于是将消息告诉了魏明。一放假,筹划美容院的事便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了。由于有魏明张罗,执照、租房很快就搞定了。刚开学雅迪辞了职,进设备、装修门面,这可忙坏了雅迪。装修既要大方、美观、高雅,又要经济。雅迪、亲自跑建材市场,从水贝到宝安,雅迪跑了十多家选定材料,又到广州等到地方去看设备,雅迪除了吃饭,一天到晚不是在车上就是在市场上,累得腰酸背疼。雅迪教了多年书,“创业”一词不知给学生讲了多少遍,自己似乎现在才真正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不到两个月,怡馨美容院便开业了。开业那天便有不少客人,因为是星期天,从上午到晚上八点都没有空位。雅迪好不容易脱身,同丈夫陈洪波还有几位朋友一起到“好世界”去吃晚饭。雅迪他们去时,魏明同妻子刘敏已经等候在那里,刘敏穿了套墨绿色的套装,将头发高高盘起,衬着那鸭蛋形的脸,显得典雅、高贵。雅迪只知道她在一个合资企业工作,做人事部长,没想到她如漂亮,可谓才貌双全。当魏明向她介绍雅迪时,刘敏笑着说:“不用介绍了,这位肯定是雅迪,你同魏颖长得真像,都是美人。”雅迪连忙说:“过奖了,怡馨美容院能开业魏大哥出了不少力,以后敏姐要多多光临。”

刘敏笑着说:“那是自然,魏明不仅在帮你,也是在帮他自己。他为没帮上魏颖常常内疚,这下也算有个安慰。魏明看准的一般不会错,好好干,你一定会成功的。”真是一位大姐,雅迪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雅迪辞了职,不少同事都觉得很惊讶,几个相好的同事认为雅迪选择得对。美容院运转起来,生意出奇地好,除了原来紫丁香美容院的那些顾客外,雅迪不少同事也成了这里的常客,加上刘敏介绍了一些顾客。说实在,美容院只要有顾客,利润确实太丰厚了。

雅迪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按时上班,下班后给儿子讲故事、辅导他的功课,周末一家去郊游、或者去度假村或带儿子去麦当劳、肯德基。怡馨刚开业不久,雅迪又去上培训班,培训了一个月,长进不少,特别是护肤品方面的知识,丰富了许多。

一天到晚不是跑化妆品店就是跑超市,美容院一个多月下来,她对那些化装品品牌、特点几乎烂熟于心。可对丈夫、儿子也就很少过问了。

晚上,雅迪躺在床上,告诉丈夫近来的营业情况,丈夫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末了只说:“你这样整天在外面跑,家里可是一团糟,我和小龙总不能老是到饭店吃,或者总吃盒饭吧。”雅迪说:“那就请一个保姆吧。”

“你看着办吧。”丈夫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呼呼地睡了。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到年底,看到美容院生意不错,雅迪又筹划在城西另一住宅区再开一间怡馨。星期天,魏明带着她去做市场调查,跑了几天,总算收集了一些资料,觉得前景不错,基本上确定再开一间美容院。

晚上,他们一同去了“大世界”舞厅,这是魏明的主意。魏明说:“我早就答应请你跳舞,可没想到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你的美容院开业,运转不错。我做哥哥的应该好好向你祝贺才是。”雅迪拗不过他,也就只好同她一道来了。很久没有进舞厅了,一开始雅迪觉得自己的步伐有些跟不上,不过马上就适应了,毕竟雅迪读书时专门学过交谊舞。

舞厅里人特多,每一曲起,舞池里满满的,椅子上还坐了一大片,人太多、太挤。一曲终了,离舞池慢一点便没有了座位。但看到魏明兴致挺高,也就只好陪着他跳。

又是一曲慢四,涌进舞池的人更多,舞池里黑压压的一片,人挨着人。魏明拉着雅迪的手也走了进去。踏着悠扬的小夜曲,雅迪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回想起当年同陈洪波一起跳慢四时几乎脸贴着脸,仍然有些激动。雅迪觉得魏明将自己搂得紧了些,朝魏明笑了笑,可魏明并没有放松,只是还她一个微笑。慢慢的,他们舞到了灯暗的地方,其实是脚顶着脚挪过去的。雅迪发现这里的人更多,有些人甚至在接吻,原来雅迪灯越暗的地方人越多。突然闪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要是所有的灯灭了呢?雅迪不知道是怎么舞过那片暗区的,她似乎也感受到了魏明急促的心跳。

魏明同雅迪随着悠扬的舞曲慢悠悠地跳着。魏明突然说:“什么时候生日。”雅迪笑了笑说:“查户口哇。”魏明说:“哪里敢,只是想为你庆祝生日。”雅迪说:“我的生日嘛,你猜猜看—一年之中我最大。”

魏明说:“元旦吗?” “不对,是正月初一。”雅迪俏皮地说。

魏明说:“没准是要跑出来看热闹。”

“是呀,是呀!我妈说我本该是年前出生,等到初一出生,是想出来老大。”魏明笑笑说:“记住了,正月初一,跑出来做老大。”没等舞会结束,魏明和雅迪便离开了舞厅。

雅迪来到怡馨美容院时,美容院里已来了不少人,躺着的、坐着的,人们议论纷纷,半年了,股市却没有止跌的迹象。卢小姐更是狗急得跳脚,她不停地责怪李主任,骂自己该死,居然听他的话买进去,却像大闸蟹一样五花大绑,被套得死死地,半年也出不来,现在又等到着钱用,只好斩仓。她甚至骂李主任被关起来太迟了,她说:“那个老头子要是早关起来,我也听不到他的屁话!”

雅迪看到卢小姐在那里发牢骚,暗暗庆幸自己及时收手,要是不从股市出来,这些钱差不多完全跌了回去,按现在的面值,也不过赚到几万元,可现在几十万开美容院又赚了,特别是看到美容院越开越红火,心里像灌了蜜一样。

雅迪把自己想再开一间美容院的想法告诉了陈洪波,没想到他大发雷霆:“你一天到晚只知道美容院、美容院,也不回来看看家里,小龙是越考越差,你应该考虑考虑。”

雅迪说:“我现在已经辞了职,自己生意还挺红火,我觉得自己并不老,想干十年,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做点什么,家里的事你多操点心。”

听了雅迪的话,丈夫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自己辛辛苦苦在外奔波,丈夫却不能理解。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开一间,从丈夫的语气中她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似乎一种潜在的危机正在向她袭来。雅迪打电话问魏明,魏明说:“开,为什么不开?我们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如果开了,我保证比现在这家还要做得好。”

于是元旦前夕,雅迪在另外一个大住宅区又开了一家怡馨美容院。

雅迪的事业越做越顺,她自己美容也方便了许多,可以使用最高档次的护肤品,可以要最好的小姐给自己做皮肤护理。然而雅迪只使用一种中药面膜,饮用水也特别注意,在外面,在家里,她一般只喝山峡牌矿泉水,她认为家乡的水就是不一样,家乡的女孩子个个如花似玉,除了那清新的空气外,喝山泉是最好的美容。美容院的美容只是一种最浅层的美容法,除了能增加皮肤水份,除掉皮肤的污垢,别无他用。深层的美容应该是饮食、睡眠、运动。所以,雅迪再忙,每周也要到体育馆打场羽毛球,到健身中心健身。运动,健身这是她从来未放弃过的。虽然三十多岁,但身材一直保持得挺好的,加上那双修长的腿,一张白里透红的脸,用一句广告词“亮丽、肤白、气质佳”来形容她一点也不过分。雅迪走在街上,回头率还很高。

两家美容店生意不错,雅迪也特忙,她除了要去进货。照看两边的生意,有时还得亲自去做,因为有些顾客点着名要她做,这样雅迪有时忙得很晚才回家。回到家里,丈夫脸色总是怪怪的,有时还不免给她难堪。儿子也离自己疏远了。雅迪觉得好累好累。更令雅迪不快的是,丈夫晚上以前常常12点以后才回家,经常是凌晨两三点才回家,雅迪也不责怪他,因为工作需要嘛。可现在自己回家迟一点,丈夫就满脸不高兴。

自从开了一家怡馨美容院,魏明下班后经常会到新开的怡馨去看看,或向雅迪了解美容院的运转情况,或请雅迪去宵夜。魏明渐渐感到自己对雅迪有些依恋,不仅仅是哥哥对妹妹。要是几天不见她,魏明就觉得缺少了什么,或者是丢了什么似的。魏明想克制自己,可是总是自觉不自觉又去看她,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虽然自己同妻子没有多少感情,却从来也没有背叛过她。这次可麻烦了,连妻子也觉察出来了。因为有一日早餐时妻子半开玩笑地说:“你同雅迪不仅仅是兄妹吧,梦里还叫着她的名字。”魏明笑了笑说:“你多心了,没事。”

而当他空闲时,总是会想起雅迪,而且心里似乎沉沉地压着什么。说实在的,他的婚姻并不幸福,特别是两年前,他发现自己妻子对自己不忠后,消沉了很久。只是碍于各种关系面子,魏明做了冷处理。但每当想起这件事,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他从来没有对谁谈起过,现在,他突然想把这些告诉雅迪。

魏明把雅迪约了出来,他们来到皇朝咖啡厅,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要了两杯浓咖啡。雅迪慢慢呷着咖啡,不停地同魏明谈着美容院的事,可魏明用勺子搅得着咖啡一口没喝,望着雅迪一言不发。雅迪笑了笑说:“明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魏明望着雅迪,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以后叫我阿明吧。”

“为什么,叫明哥不好好的。”

“叫我怎么跟你说呢?难道你看不出来,算了,还是不说了。”

“有什么你就说出来,看你心事重重的。”雅迪似乎明白魏明要说什么,但又不敢相信。

“我的婚姻并不幸福。”魏明说。

“我看你们挺好的,为什么?”

“性格不合。”

雅迪说:“明哥,你和敏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还是以前就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我最不喜欢别人用性格不合来搪塞。就像现在的某些明星一样,出了名要离婚,就说性格不合。要是性格不合,以前十几年,二十几年是怎么过的,没出名怎么没说性格不合。有些人就是这样,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当然我不是说你,你可以说她不爱你了,或者是你不爱她的,抑或是你心中有了别人,还是她心中有了别人。理由很多,但千万不要冠冕堂皇地说性格不合。”魏明用他火辣辣的目光望着雅迪说:“既然你这样说,我就直说了,我爱你!”

雅迪低下了头,她不敢正视魏明的目光,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怎么会这样?”雅迪声音很小,像是问魏明,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本来最初我把你看成自己的妹妹。但时间一长,我发现你的性格,为人完全不像我妹妹。我妹妹脾子很大,因为在家最小,很专横的。你却截然不同。你是那样温和,风趣,又那样能干,当然还有你的美丽。以后就叫我阿明吧。”

“明哥,我很感激你这样欣赏我,但我觉得还是做兄妹好。”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配?”

“不是,明哥,总之是不行。”

“那好吧,你保留你的意见,我保留我的意见。”

似乎是不欢而散,却又充满温馨。

回到家里,雅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魏明的影子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那熟悉的眼神,浑厚的声音,还有他的成熟、稳重,雅迪不能不承认魏明确实很有魅力。但雅迪一开始就开始把她当成兄长,把他的关心、照顾、帮她的一切一切,都看着是一个失去了妹妹的兄长一种补偿,从来没把他当作情人,连想也也没有想,同他相处也就没有刻意打扮,或者刻意去追求什么效果,一切都那样自然。

很多的事朦朦胧胧倒是很好处理,挑明了却反而不知道怎么办好。

十多天没有魏明的消息,雅迪有些担心,是不是那天对魏明说的说太难听了,伤了他的心,她想约他出来,却又不知跟他说些什么,说自己接受他的爱吗?不行,说不接受他的爱吗?雅迪摇摇头,自己也分不清有没有爱他,那又怎么对他讲得清?雅迪很矛盾,但理智告诉她,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至少应该对家庭负责。尽管同陈洪波有些矛盾,但还不至于要背叛他。雅迪决心找个机会告诉魏明,请他还是像第一次见到自己一样,当自己是个妹妹。

正当雅迪七上八下的时候,魏明来电话了,请她到富苑酒店去吃晚饭。雅迪问他有什么喜事,魏明说你来了就知道了。雅迪想正好和他谈谈自己的想法,也就答应了。

滨海是没有冬天的,再冷的天也不过穿上羊毛衫西装足矣。女人呢,只要你愿意,一年四季都有可以穿裙子。但滨海还是有很多穿呢绒大衣或皮衣的,雅迪总觉得这样的着装不仅仅是为了御寒或者是扮靓,很重要的还是从内地到滨海的人的一种怀旧的表现。因为广东人一般是不这样穿的。

很多广东人都认为广州、滨海的时装是最新潮,款式最多的,可雅迪不这么看。她认为滨海的时装变来变去也只有夏装和秋装,不像内地的一些城市四季分明,春夏秋冬季季时装不一样,韵味也不一样。特别是女人们尽可能在不同的季节展现不同的风姿。

女人们总是会想办法装点生活,滨海没有冬天,她们也会穿出冬天的风情来。

雅迪穿了件枣红色的皮上衣,配上一条黑色的皮短裙,头上戴着一顶枣红色呢绒帽,脚登一双意大利进空的黑色长筒靴,走在大街上,引来不少目光。雅迪也感到自己年轻了许多。

来到富苑酒店,刚走进门,不禁一怔。这酒店实在是太富丽堂皇了,米黄色的羊毛地毯,从大门铺到休息厅。以前她只知道滨海有香格里拉、格兰云天、五洲宾馆、新世纪等,没想到富苑同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雅迪走了几步,便看见魏明正在向她招手,她径直朝魏明那里走去,魏明接过雅迪手中的包说:“你真是既摩登又漂亮。”雅迪笑说:“明哥,你总是这样跟我打趣。”魏明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夸你,你走来时,好多人都朝这边看呢。”坐定后,魏明要一些菜,两杯啤酒。

雅迪说:“明哥,究竟什么事这样慎重?”

“快过春节了,明天我们一家人就该启程回老家了。今天一是向你道别,另外呢”魏明故意顿了顿说,“有个一年之中最大的人该过生日了。”

“难得你记得这个日子,谢谢你!”雅迪举起酒杯。

“祝你生日快乐!”魏明也举起了酒杯。

雅迪说:“明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魏明笑了笑说:“操这么多心干嘛,到时候我自然会请你吃饭,有些天没到怡馨去了,生意怎么样?”雅迪说:“挺好的,像你预计的一样,如果条件允许,我想半年后再开一间。”

“还是慢慢来吧,不要把你累坏了。对女人来说,挣钱不是最重要的。”

“没想到你也这样想。”雅迪瞪着眼望着魏明说。

“不是我也这样想,事实就是这样。”魏明转过头说,“你说,墙上那幅画值多少?”

那是一幅印象派的画。雅迪确实不知道它值多少钱,便摇了摇头。

魏明说:“我有一幅一样的画,你的一间怡馨还抵不上它。钱是挣不完的,人要有追求,但不要去拼命,如果你缺钱用,我把那幅画送给你就够你生活一辈子了。”

雅迪说:“你以为我会接受哇。”

魏明诡秘地一笑说:“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所以我今天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既不是名车,也不是名画,而是一份保险。”说完,他从包里取出一份保险合同及保险收据递给雅迪。

雅迪打开一看,原来保险金额为二百万。

雅迪把合同和收据递给了魏明说:“明哥,这礼太重了,我怎么收得起。”

魏明没有接雅迪手里的东西,而是说:“收下吧,只是一份心意而已,我知道你的价值远不止二百万。你可以拿去仔细看一看,当你五十五岁时,你可以一次取款二百万,不过,我帮你选择的取款方式是按保险额每年按5%领取养老金,这样你的后半生生活就有些保障了。”

望着那双虔诚的眼,雅迪觉得任何的话都是多余的。她只是礼貌性地轻轻说了声“谢谢!”

回到家里,仔细阅读了“老来福终身寿险条款”的条例。她不知道怎么来评价魏明,谁会像他一样想到送一份保险作礼物。大家都说滨海的感情就像快餐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想到魏明会这么深沉。她为自己接受这份礼物而自责,怎么可以收人家这么重的礼呢?

滨海的春节远没有内地热闹,尽管各景点、主要路口都花团锦簇,但没有了鞭炮声、没有了龙灯、狮舞,也就少了些气氛。特别是滨海这样一座移民域,尽管市政府、市劳动局做很多的工作,但仍然留不住游子归乡的心,留不住百万劳工返乡探亲的脚步。春节走在大街上,空空荡荡,看不到匆匆的脚步,看不到流动的车河。怡馨美容院的小姐都回家过春节去了,美容院关门休息,雅迪觉得清静了许多。

大年初一,丈夫除夕打了一夜麻将,要在家里睡懒觉,雅迪便带着儿子一起去荔枝公园看花展。公园里人头攒动,观花的人络绎不绝,一见门便是一幅虎啸图,几只大老虎站在山顶上,有的狂啸、有的怒目、有的回头探视,莫不栩栩如生,许多游客纷纷留影纪念。大红的郁金香、黄的、紫的、绿的菊花,比比皆是,倘佯在花海中,叫人眼花缭乱。那些构思别致的“走向新时代”、“嫦娥奔月”、“高山流水”,更让人流连忘返。雅迪带着儿子赏花、拍照、划船,在公园里转悠了半天,下午四点才乘车回家。

刚回到家,陈洪波说:“你回来了,我等你半天了。昨天输光了钱,今天醒来到保险柜拿些钱,没想到魏明居然为你投了二百万的保险金额,你说说,他到底同你是什么关系。”

雅迪说:“你就会瞎胡猜,不是早跟你说过是兄妹关系吗?那份保险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年初一,我不想同你吵架。”

陈洪波一听马上意识到自己说得不是时候,大年初一,既是新年,又是雅迪的生日。他对雅迪说:“对不起,昨天打麻将太晚了,连你的生日也忘了,我们出去吃饭吧。”于是一家三口到附近的酒家吃了顿饭。

春节很快就过去了,雅迪又象上紧的发条,一刻也不停地运转着,为了生意,买了辆黑色本田雅阁。回到家里,丈夫总是拉长着脸,让人很压抑。雅迪便把更多的时间投到美容院。丈夫慢慢地归家时间越来越迟,有时彻夜不归。不是说业务忙就是说在打麻将。雅迪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夜深人静的时候,丈夫不归,自己居然会时不时地想起魏明。

怡馨旁边又开了家美容店,怡馨的生意多少受到些影响,又有几位做工的小姐要辞工。雅迪一会跑人才市场,一会跑职业介绍所,有时又到外地看看行情,忙着雅迪精疲力竭。“做生意太辛苦了。”雅迪不止一次对人这么说,想想过去清静的教师生活,居然有些留恋。雅迪觉得自己在透支生命。

有段时间,雅迪回到家里,总是见不到丈夫的人影,偶尔在一起吃饭什么的,丈夫也是阴沉着脸。家里没有了交谈,没有了笑声。雅迪回到家里,总象走进一节闷罐车厢,让人喘不过气来,脾气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喉咙里直冒火星,只想找人吵架。可找丈夫吵架也很难,你得等到第二天凌晨两、三点,或者更迟。

读了点书的从说话往往不那么直截了当,既没有农民的纯朴,又没有工人的坦率,而且总是那么酸溜溜的,有时还带点刻薄,要不就闷在心里。在这一点上,雅迪很看不起某些所谓的知识分子,当然包括自己,原本很简单的东西被他们搅得复杂又复杂,似乎不这样就体现不出深刻。

美容院的消息应该是较灵通的,股市长期阴跌,房地产也启不动了。在美容院里,不停有人谈着买楼的事,大家认为这是买楼的好时机,雅迪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几年前搞过的住房入户,现在又在报纸、电视上铺天盖地而来,有一顾客有意让利卖房给雅迪。雅迪回到家里同丈夫商量“现在我们条件好了一点,滨海很多人都有买几套房,一套自己住,剩下出租,我们再买套房吧。”

“我都有不知你买房干什么,要供你的骨灰盒呀。”雅迪听了再没有了下句,瞪大眼睛望着丈夫。“骨灰盒”雅迪气得手直抖,“要供骨灰盒,首先得供你父母的骨灰盒,他们比我年长。”然后呼地一声关上门,朝美容院走去。

一路上,雅迪的脚象罐了铅一样沉“他怎么能对我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抬头望望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只有黑压压的云在流动,象一大片一大片的炊烟。滨海的很多女人往往拼命挣钱,可常常是钱挣得够用了,家却没有了,难道我也逃不脱这种厄运?

雅迪再也没有往日的心情,觉得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她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因为附近的另一家美容院又开业了,雅迪感到压力更大了,她想到上海走一趟,一是散散心,也想看看上海的行情,或许会有些收获。

雅迪收拾好行李,告诫保姆照顾好小龙。又到美容院将业务交代一番,便乘车到了机场,离上飞机还有一个多小时,便随手买了本杂志看了起来,到了验票口,才发现自己没有带身份证。她往外走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讥笑她“这真是高智商人犯的错误。”雅迪觉得好笑,自己居然会犯这种错误,她这一段时间真是太累了。她不想回家,径直回到美容院。谁这这天顾客特别多,雅迪只好留了下来,一忙便是晚上十二点多钟。雅迪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家,想好好冲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上一觉。谁知推开房门一看,眼前的前景让人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她的丈夫居然同一个年轻女子睡在床上。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血直往上涌。那女人也吓得光着身子,用枕头捂着胸前,望着雅迪,雅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

“那你就别到这里来。”丈夫又转身对那女子说:“还不快走!” 雅迪以为丈夫会认错,那知他竟如此反问自己。

“要我别到这里来,你有没搞错,这是我的家。”雅迪几乎吼起来。那女人赶紧罩上衣服,离开了雅迪家。

“这是你的家,你顾了这个家吗?你只知道挣钱!挣钱!挣钱!”

“我辛辛苦苦挣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雅迪口气软了许多。

“我问你,你同魏明究竟想干什么?有人告诉我,你经常同他一起跳舞、逛街。这次是不是他没陪你到上海,你才回来,你跟我滚!”

雅迪气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砸烂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她很想打陈洪波两个耳光。但她没有这样做。她走出房间,来到阳台上,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汽车和那些无精打采的路灯,她感到脑子里空空的,不知站了多久,整个身子都是凉的。当她走回客厅,丈夫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掉了。

她来到儿子的房间,儿子不在,她又来到保姆的房间,保姆也不在。她想,儿子同保姆一定是到亲戚家去了,她拨通了亲戚家的电话,他们果然在那里。雅迪放下电话,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

打量着这个苦心经营的家,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家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空调、大屏幕彩电、高级音响、高档装修·····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可丈夫却没了。他背叛了自己,再也不是昔日的陈洪波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男人可以去创自己的事业,也可以去挣大把的钱,女人却会因此失去太多太多的东西,青春、家庭、甚至朋友。

滨海的女人是幸运的,改革开放给了她们一展风采的舞台,涌现了很多的女强人、女能人,享受着荣华;同时滨海的女人又是不幸的,不知有多少女人要忍受独守空房的寂寞,忍受丈夫“风流不下流,喜新不厌旧”的潇洒。不少女人有车、有别墅、有高级时装,却没有开心的笑容。歌里怎么唱的“留一半清醒一半醉。”很多女人便生活在这种痛苦与无奈之中,雅迪也不例外。

她觉得自己困了,累了,想去房间睡觉,可她走进房间,便觉得恶心。她一气之下,将床单撕成一条条的碎片:她换上新床单,还是觉得睡不下去。只好躺在了沙发上。

雅迪约魏明到皇朝见面,魏明很快就开车到了。雅迪要了两杯咖啡,两人慢慢饮着,几天不见,魏明觉得雅迪憔悴了许多,加上雅迪一声不吭,魏明感到有些不对劲,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雅迪不会约他出来,何况她一脸愁容。“怎么哪,雅迪,好像不高兴。”魏明对雅迪总是观察得那么细,对她也总是那样体贴。

“没什么,我想回老家一趟。”

“是不是老家有什么事,这里生意那么忙,你回去干嘛。”

“不是老家有事,而是我这里出了事。”雅迪还没说完,眼泪却在眼框里打转。

“出了什么事,雅迪,快告诉我。”魏明急促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我在这里既没有亲戚,又没有其他朋友,何况大家都很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雅迪觉得心酸,眼泪止不住籁籁落了下来。

“究竟什么事,啊,雅迪,你这样伤心,快告诉我呀!”魏明望着雅迪,眼光里透着焦急。

雅迪顿了顿说:“他居然把女人带回家来过夜。”

“你说什么?”魏明显然不信。

“我说他带女人回家过夜。”雅迪重复了刚才的意思。

魏明几乎是喘着气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待你,他怎么可以这样待你!”

“我怎么知道。”雅迪淡淡地说了一句。

魏明马上感到了自己的失态,说“是的,我应该去问他,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头责问你的。”

“没关系,你不过是为我不平而已。”

魏明用手捏着雅迪的手,雅迪低着头,她不敢对魏明那深情的目光。

“走吧,我们去跳舞。”

雅迪没有拒绝,也没有挣脱魏明的手,第一次在魏明的呵护下离开了咖啡厅。

到新东方舞厅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的人,魏明在大厅要了一个靠边的台,他知道雅迪不喜欢包厢。坐定后,他俩谁也没有说,静静地欣赏着音乐,或许大家都觉得应该调整一下情绪。三曲以后,魏明邀雅迪进了舞池,他们配合仍然是那样默契。所不同的是,快三快四他们一概坐在那里,魏明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雅迪的手,雅迪也一任他的手指慢慢地从自己的手背滑向指尖。慢四、慢三他们便会手拉着手像一对情侣一样走进舞池,魏明再不像以前一样将手臂架起,显出他潇洒的舞姿,而是紧紧地捏造住雅迪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胸,雅迪觉得他动作有些油气,但也懒得挣开,任他摆着自己的手,魏明总是和着歌手的演唱不停地唱着歌,一会是“啊,玫瑰,我心中的玫瑰,但愿你天长地久·····。”一会又唱“你把我困在网中央·····就这样守在你身旁·····”每唱到这里,雅迪就会和上“就这样一辈子不忘。”说实在的,在这样的气氛中,在这样情绪里,谁也不免动心,不免动情,魏明把雅迪搂得紧紧的,似乎她马上要消失一样,当乐曲到动情处,会低下头用脸贴着雅迪的脸,有一次,他在雅迪的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雅迪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魏明当然也微微一笑,雅迪感到他剧烈的心跳。

过了两天,魏明又约雅迪到大梅沙去游泳,雅迪爽快地答应了。

雅迪希望游游泳,卸一卸沉重的心事。可雅迪看见大海蔚蓝蔚蓝的,一点也不激动,只觉得岸边的海水很脏。她不停地往海中心游,魏明紧跟近其后,已经快到防鲨网了,广播里不停地警告大家小心鲨鱼,可雅迪充耳不闻。人们常说,大海宽阔,经常看海的人胸怀会很宽广,可此时的雅迪只想融化在大海里。被鲨鱼吃掉也罢,溺水也罢,能回归大自然也是一种解脱。她突然放掉救生圈,拼命往前游。“雅迪,雅迪,你想干什么?”未等魏明话说完,雅迪已经不见了。“雅迪!雅迪!雅迪!”魏明大声地呼喊着。或许是气憋得难受,雅迪的头又露出了水面。魏明马上抓住她的肩膀,不停地说:“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雅迪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笑着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我只是想试试自己的水性。”魏明绷着脸,硬是把她拖到了岸上。坐在沙滩上,望望茫茫的大海,魏明坚定地说:“我不会再带你到海里来了。”雅迪低下了头。

事实上,这些天来,不管是坐车,还是吃饭。她的脑子里总是不断地出现那天晚上的一幕。自己的丈夫居然和别的女人一起睡到了她的床上。其实在这方面,雅迪是很传统的,她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人,最平凡的人,她可以没有钱、没有事业,但是不能没有家。自己之所以能忍受陈洪波的冷遇,能忍受他晚归、或者是彻夜不归,也是为了维护这个家。当他冷静下来的时候,她仔细回想了近一年来陈洪波的行为,经常的彻夜不归,以前自己总不敢承认,她不敢想象。当她亲眼看见的时候,她觉得一切都崩溃了,她的思想、她的家庭。

而当她往水下潜的时候,儿子的笑容忽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是啊,小龙,还有魏明,如果我这样消失了,岂不是让魏明自责一辈子。小龙又回怎样呢?她又毫不犹豫地浮出了水面。人们常常遗责那些自杀的人怯弱,可经过了那一瞬间,雅迪觉得自杀也是很需要勇气的。

雅迪在滨海总摆脱不了那些阴影,她走进了一个怪圈,怎么也走不出来,她想回老家一趟。

滨海的女人,如果没有特别的事,却想回老家呆一段时间,一定是有过不去的坎。

雅迪把生意交给一个朋友打理,回到生她养她的故乡,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香溪再也不是白花花的溪流了。而是洪水涛涛。洪水夹杂着树枝、杂草奔腾着,吼叫着,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吞没。在滨海她从电视里知道松花江、长江发了大水,可没想到是如此景象,农田、房屋,己有很多被冲毁了。儿时的沙滩、草地,溪水,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洪水肆虐。田里、沟里、溪里、到处都是洪水。

雅迪回了家,兄弟姐妹聚在一起,自然是其乐融融。母亲说:“洪水这么大,你从滨海老远跑回来,很多人都搬走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第二天,雅迪不顾母亲的劝阻,又来到香溪边,她在寻找十年前那个冬天她和陈洪波双双跪在雪地里发誓的那块沙滩。记得当时大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他们跪在雪地上对天发誓,一定要相爱一生,白头偕老。可洪水淹没了一切,包括那块沙滩,难道连我们的誓言也一样被冲走了吗?雅迪望着汹涌的洪水,无奈地摇着头。

好在洪水几天就退了。雅迪在家陪着母亲,买菜、做饭,偶尔也同几位老朋友聚一聚,生活似乎很惬意,那些伤心的事也渐渐离她远去,只是觉得思念小龙,还有魏明。

一个月后,魏明来到秭归,看到雅迪,高兴地拥抱她。

雅迪乐哈哈地问他:“明哥你怎么来哪。”“你说呢?”魏明反问她。晚饭后,雅迪同魏明向古都酒店走去。魏明告诉她:小龙挺好,怡馨的生意差了很多。他持续了十多年的离婚终于有了结论,离了。

不知不觉,他们已来到古都饭店门口。魏明掏出房间的钥匙递给雅迪说:“先上去吧,我有点事马上就回来。”

雅迪来到魏明开的房间,一股香味扑面而来,原来房间里摆着一大束花,“一定是魏明让服务小姐送来的”,雅迪这样想着,低下头闻了闻,她觉得香味似乎渗进了她的皮肤一直沁到心底。

雅迪扭开水龙头,闭上眼,让热水沐浴。她要将身上的尘土洗得干干净净,包括那颗疲惫的心。雅迪洗完澡,瞧瞧镜子里的自己,不觉笑起来。“我这是怎么哪。”

雅迪洗完澡走出沐浴房,魏明已经坐在房间里。

“这么快办好了。”雅迪笑着说。没等雅迪说完,魏明已经堵住了她的嘴。魏明抱住雅迪,不断地亲吻着,雅迪也没有回避,任魏明不断地吻她的唇、眼睛、脖子。雅迪也热烈地吻着魏明,雅迪觉得浑身都软了。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亲近她了,她渴望,她需要。魏明将她抱上了床,轻轻地脱下她的睡衣,用手抚摸着她柔滑的肌肤,吻着她的脸、她的胸。他感到自己在无边的草原上奔驰,是那样地舒畅,他觉得压抑很久的能量得到了释放,是那样的轻松。雅迪异常兴奋,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激情。雅迪只想这样躺在魏明的怀抱,尽情享受他的爱抚,让时光静静地流去。

魏明安静地进入了梦乡,可雅迪怎么也睡不着。是兴奋,是自责,她说不清楚。她披衣走上凉台,望着这座古城模糊的轮廓(事实上只是古城的一部分),感叹万千。有时候人们做事只是一念之差。自己并不是没有异性朋友,但从来没有同谁有这种肌肤之亲,尽管不是没有人向她提出这种要求,但她从没有迈出这样一步。而今天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不假思索地走出了这一步,似乎那样荒唐又顺其自然。假如自己还是在教书,假如陈洪波不先负她,假如她与陈洪波的关系不是这样僵,又会怎么样呢?自己是在报复陈洪波,是魏明的爱,还是生理的需求?她觉得心里好似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她只知道自己切切实实地走了这样一步。

过了两天,魏明因为工作忙,只好依依不舍地同雅迪分别,他要回滨海。然而,不幸却发生了,他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

雅迪怎么也不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一下子就没了。昨天,他还同自己谈着小龙、美容院,还有他的事业·····。他还有不很多的事要做,他要扩充自己的公司,还要娶雅迪为妻,要照顾雅迪一辈子。雅迪觉得自己的身上,还留着他的体温。怎么就这样走了呢?而后一连几天,雅迪不吃饭,也不说话,仿佛一尊雕像。

雅迪欲哭无泪,魏明为什么会送她一份保险,难道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不,不可能。”那只不过是巧合而已。魏明是多么地热爱生活。然而,谁有能逃脱命运的安排?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有时甚至不如一只蚂蚁,蚂蚁还可以偷生,但人呢?人生来就要吃苦,就要奋斗,因为他有思想,当然不是蚂蚁。魏明是什么?是天使,还是魔鬼?是来帮自己的还是来引诱自己的,魏明帮了自己这么多,给了自己那么多的欢乐,可自己投入地爱他时,他却悄然而逝,让自己为他揪心撕肺。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半个月后,雅迪回到了滨海。她回家看看儿子,又走进了美容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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