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的画 作者：陶一人     人生中，能够再一次故地重游，寻觅自己留下的痕迹和那些失落了的记忆，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我从这条久别的，却嵌入记忆的山道走向故乡的土地。那方曾经用丰腴哺养过我，用纯朴和智慧教导、薰陶过我的泥土，还是那样质朴、勤劳；那条不知磨破了千百代人多少双手纳的鞋底的山道，还是那样弯曲、坎坷，还是那样默默。她不在乎花草树木于春夏给她的茂盛，也不为秋冬的萧条悲伤。她还是那样淳朴，一如山乡的人。     我走回了这块土地──在秋季──自然的秋季和我耕耘的秋季。     老柳树还在，他老迈了，也健壮了。每天，他都给从这条山路走过的人好多的抚慰和嘱咐，归来没有责怪，远行他总牵挂。也许他不再认识我这个曾拿着书伴他度过那么多清晨和黄昏的孩子，而我又怎能淡忘得了他！     不会的，他在脑中崐是一幅定格的画，是永恒的。我曾为摄取他的一瞬在夜里哭湿过几方枕巾。那一瞬，老奶奶没有说完她的嘱托，小妹妹正悄悄把粗糙的手指纳就的布鞋放进我的书包；那一瞬，我知道了很多、很多。我理解了望儿山上盼子早归的石人，我知道了人间有着多么深的眷恋……任何一份艺术照都不能把那一幅画面体现。那是真实的人生：一条曲曲的山道上，一株婷婷的柳树旁，在朝霞的影子里，在晨雾的簇拥下。年迈的老人，稚气的孩子，目送着一个青年向洒着晓光的山脊走去.....     画，每一个记忆都是一幅恒有的画，而真正的画，哪一幅绘出了人间的至美？看，那山道旁的树林郁郁葱葱的，写着一份深沉。可谁又能读出他和我们的故事呢？几个捉累了迷藏的小伙伴，偶然为小松鼠的可爱所诱惑，林中便有了一群追逐可爱的影子，追啊，叫啊，用稚气的童音去请求、欺骗，用羞怒的小石子去击打。小松鼠的可爱渐渐隐在了树梢，孩子们累酸的脖子，仍把头举得高高。然后，暮色中的林子里一群失败者东倒西歪地叹息，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那又怎是时间褪得了色，岁月蚀坏得了的画面呢？童年的小伙伴已去到了四面八方，可谁又能不怀恋松林中逐鼠的那一个黄昏，那一幅稚气、天真的画？     山道牵着我的思绪，旧时的景物让我不时翻动记忆中的画面──那些多彩的画！     静静的小溪，述着欢笑；江堤、桥旁记着徘徊。怎忘得了山坳里望云遐想的一个个殿堂，怎不忆荒坡下那假扮的新娘......在你轻轻的脚步下，唤醒昔日往时的故事，你会感到时间没有逝去，你没有经历那样多的动荡，你仍一如昨日逐鼠的孩子，惜别的苍鹰......     故时的土地，旧时的摇蓝，孕育了我的梦，成熟了我的性格。我曾依依地别去──为了取得更多的力量。而今我又轻轻走来──带着功成的喜悦，拼争的疲惫......     故时的土地，旧时的摇蓝，你每一处都牵着我的记忆，赋于我一幅又一幅多彩的画。                                         1987年8月24日（海林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