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

  正是山花烂漫的时候，路过我曾经工作过乡政府所在地，我想起了当年你下队带回来，要我和你一起栽在院内花坛上的玲珑秀美的山茶花，那是极普通而不易再寻觅的山茶花，尽管撤区并乡后这里已成废墟，我还是找到了那棵格外惹人瞩目，生命正灿烂，正蓬勃时候的山茶花，那么绚丽，那么激动人心。

当初，就因为我们不曾同学，只是同乡，就因为你曾抱怨不得志，洒下那么多汗水，仅仅换取了中专文凭。命运之神那么总爱捉弄人，走上财政岗位后，以至把你发配到遥遥迢迢远离书店，电影院，连汽车也极少见到的乡政府财政所。

还记得么？乡长忙着为我们介绍时，你眼里分明闪动着欲滴的泪花，看到这我心里也是酸酸的，为了在你面前显出男子汉气度，我才强忍心之酸楚。

“上帝啊，你好狠……”，夕阳落入山那边，满是泥土的你下队回乡的时候。你呜呜的哭了，哭得好伤心。我当时想：看过任何一部关于女性的小说，总是哭呀，泪呀……。

真拿你没办法。我只得怏怏回到比你的还通风漏气的宿舍。纵然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面壁遐思，心潮也起了波澜。

时间如同清澈的河水，过滤一切，淡化一切。

你毕竟刚刚跨出少女的门槛，正值青春年华，很快你又在财政工作中寻找到嘻笑，寻找到爱和乐。你总是不甘寂寞，不甘平淡，下村征税时在路上，还少不了气喘嘘嘘爬上山顶采撷野花，特别喜欢采山茶花。比谁采撷得都多，都美。

我酷爱在工作闲暇时一个人默默看书，既是学习，也是享受，不像你又蹦又跳，挺羡慕你能创造欢乐气氛，给穷乡僻壤注入歌声、注入生机和活力。

突然有一天，你从隔一星期来一次的邮递员那里接过一封信，兴冲冲打开，还没读完，就捂着脸往回跑，夜深了，还听得见你隐隐约约，时断时续的啼泣声，那么伤心。那几天从你憔悴的脸上看得出你的痛苦，后来知道，他是你财校时的同学也是班长，就因为你分到“穷乡僻壤”断然终止了那段情愫的发展……。哪怕你好强，第二天你还是下村收税，依旧显出快快乐乐的样子，我感觉到你把一颗流泪的心深藏了起来。

我终于鼓足勇气向你表白蓄积已久的情愫，一转眼红云便飞快地在你的脸上荡起，半响才说：“你还是看你的书吧，别分散了精力。”是拒绝么？是接受么？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爱是两股溪流悄悄延伸和汇聚，还记得么？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为财政收入完成而高兴得手舞足蹈，为收一户农业税我俩去做工作，直饿得肚子咕咕叫，甚至，为了几元钱税收而走几十里的山路。有一回，为了美国总统选举谁有把握我俩争执不已，还有一回，为了山茶花栽在那个位置好看我俩吵得面红耳赤……。

每当这时，你的女性的热情，天真，执着表现得淋漓尽致。依稀就在昨天，你还悄悄抱走我换下的衣服。掏自己的钱为我买书，往我昏暗的油灯旁添支蜡烛……

    时间带不走一切，以后你调出了这里，不在一起工作很久了。我忘不了你和我栽下的山茶花，每天都到面前看看山茶花开了没有……。我想把这棵开满鲜花的山茶花带回家，又怕现在不是时候，只好把花台倒塌的部分，重新砌了起来。对，为了这棵盛开的山茶花，我要告诉你，你该来看看。

    你现在就来看吗？不！明天吧！就是我俩移栽这棵山茶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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