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儿晓小 朗诵/编制：馨怡
妈妈，我历经磨难的妈妈，您在哪里？女儿千呼万唤听不见您的回音；女儿千寻万觅不见您的踪影。妈妈，您生前曾在人间天堂杭州呆过近10年，如今您命归黄泉，一定真的到了天堂？
妈妈，您离开我们——您可怜的女儿们已经整整10天。10天，240个小时，分分秒秒，您的女儿已经欲哭无泪，时刻在心底里呼唤着：妈妈，我饱经世态炎凉的妈妈，睁开眼看看您的女儿；妈妈,我饱经人间冷暖的妈妈，您回来吧！！！
面对您善良而慈祥的照片，我冥思苦想：我的妈妈身体向来很硬朗，为何去得那样匆匆；离得这般凄苦？给孩子留下的遗物——两条已经洗得发白并打了补丁的毛巾告诉我，您只能活在女儿的心中；只能走进女儿的梦里……
妈妈，我的心铅一般的沉重，当我听到孩子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时，我深深地感到妈妈您对我是多么的重要……
我不敢忘记，也永远也不能忘记2004年5月11日17时40分，我正端起饭碗，突然电话急促地响起，我没有丝毫的心惊，依旧漫不经心地问：请问哪里？当电话里堂妹哭泣的声音告诉我：姐姐赶快包车回来看伯母，再迟一点就看不到了。刹那间，我惊呆了。丈夫赶紧包车，我们飞驰在回家的路上。坐在车上，我不停地反复问自己，妈妈她没生病呀，妈妈她怎么了，为什麽妹妹说迟了就看不到呢？难道是妈妈的心脏病突发……待我们车行驰一半路程时，突然急救车刺耳的呼啸而过，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我请司机赶紧跟上那辆令我心惊肉跳的救护车，一路尾随到医院，我慌忙跳下车赶到急救室门口时，我只能看到面无血色，紧闭双眼已经无法发出呻吟的妈妈。我俯下身呼喊着：妈妈，我来了，您睁开眼看看我吧；妈妈，我来了，您能听见女儿的呼唤吗？医生凝视着CT切片，失望地告诉我们：你妈不行了，脑溢血导致大脑里大面积流血，实施开颅手术，抢救的希望只有百分之二十。我和五姐几乎跪拜祈求医生：救救我妈，请你救救我妈！铁骨铮铮的医生为之动容，轻轻的说道：你们亲属商量一下吧。
我无助地看着大姐，望着敬重姑妈如母亲的表哥，当听到他们轻声低语：年龄大了经不起这么大的手术，我的心突然一沉，一下瘫坐在走廊上，呆呆地望着面无血色的妈妈，心是那样的疼痛。那一刻，我只感到，妈妈是我的天，我的天黑了，我今后的路没有妈妈的陪伴了……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熟悉的兄弟姐妹一时间变得陌生，我微闭双眼默默地祈祷：这是一场梦；这是一场虚惊；也许是医生错误的判断；或者是妈妈太累想休息一会儿……然而，姐姐们悲泣的哭声；表哥和丈夫凝固的眼神，使我从幻想中惊醒……
医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急救车只接病人不送病人 。表哥苦苦哀求院长，他的真诚和我们的悲痛感动了院长，医院破天荒第一次用急救车把妈妈您送回到家里，我们小心翼翼地把您安放在您十分简陋但很干净的床上。急救车离去了，妈妈的呼吸也急剧地加快了，妈妈生还的希望几乎没有了。从5月11日下午20点到12日凌晨3点40分，妈妈，您用坚强的意志走完了您传奇的一生，度过您痛苦而艰难的最后时刻。
妈妈，您的儿女，还有您疼爱的女婿侄儿，都在您身边，看着您痛苦的呼吸，我和姐姐们轮流用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您滚烫的胸口，我们多想替您分担一些痛苦。我们多么希望奇迹发生在这一瞬间，妈妈您会坐起来同我们说话；或者是听到妈妈您那熟睡的鼾声……
看到您痛苦不堪的样子，大哥艰难的说道：“我想把妈扶起来，让她少点痛苦地走。”大哥轻轻地把您扶起。我下意识地紧握住妈妈的手，听到大姐哀求地对大哥说：“哥，让妈再睡一会儿。”大哥又轻轻把您放下。时针走到3.30分，妈妈，您突然口吐血泡，大哥将您再次扶起。3.40分死神夺去了妈妈您顽强的生命。我还是不能相信，不肯放掉紧握着您的手，大姐痛哭流涕地扳开我的手：“小小，妈走了！妈妈她已经把我们丢下了。”直到此时，我才真切地感到，您永远地将女儿抛下了。您怎么忍心不给我们留下一句话？我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几个小时，我就痛失良母啊；奉母百年不足，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多么残酷的事实：不到31岁，我失去了严父的爱；不到40岁，我又失去了慈母的爱。我成了孤儿……妈妈 ，众乡亲看您来了；您唯一的哥哥看您来了 ； 您女儿女婿的同事看您来了；爸爸生前的学生看您来了；从耄耄之年的长者到蹒跚学步的孩童，一个接着一个的向您顿首，为您叩拜……
4天后，当我们要送您上山时，苍天落泪了，淅沥的雨水淋湿了送您的亲人，泪水和雨水模糊了您儿孙的双眼。妈妈，抬着您的侄儿们都说：您叫他们心情太沉，腿脚发软。一个得到您关爱的哥哥 ,含泪告诉我，他抬丧多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悲痛。他说您太好了，他简直不忍心把您埋葬。由于坡陡路滑，抬丧的人行进非常艰难，男女老少，包括您的女婿，一齐拉住绳子，将您抬到爸爸安葬的地方。墓地里盛满了水，我可怜的妈妈，您是躺在水中的啊……
妈妈，您16岁就跟父亲成婚，在大姐还不到一岁时，您就跟爸爸分居两地。因爸爸得罪乡绅，不得不离开你们，10年别去杳无音讯，姐姐因病夭折在您的怀里，您一人独守10年。您50年入党，51年－52年参加土改运动，当过农会干部。。。。。。爸爸来信后，您将养育六年有余的侄儿---我现在的大哥托付给他的母亲，只身到达人间天堂的杭州。在那里，您含辛茹苦生育了5个姐姐，那近10年，爸爸因在报社工作，经常出远门采编，无暇顾及您和孩子，您一人承担其抚育和教育的重任。因您和爸爸思母心切，您和爸爸携女返乡，回归故里。待我出生时，一场史无前例的文革运动将爸爸打成反革命：书被查封；人被游斗，儿女惨遭牵连。爸爸是个知识分子，对农活一窍不通，妈妈，您被莫须有的停止了党内生活，毫无理由地遭受不明真相的人欺凌。您用坚强而柔弱的身躯为您的儿女遮风挡雨，面对无中生有的责骂、刁难和屈辱，您非常坚强，痛苦不哭，屈辱不哭。爸爸被批斗回来，脚站肿了；衣服被撕破了；头发被扯掉了；嘴角被打出了血……我们抱着哭成一团，每当此时，您总是一边给爸爸洗站肿的脚，为他擦干嘴角的血痕；一边安慰一边告诫我们要相信爸爸不是坏人，相信共产党，爸爸总有一天会平反，我们家总有天亮的一天。妈妈，当时您的心也在滴血；您把眼泪在往肚里咽……
在那不堪回首的岁月里，心灵的折磨，生活的困苦，肉体的摧残，政治的迫害。早已把潇洒的爸爸磨砺成一尊雕塑。爸爸经常对我说，没有你妈，我坟上的草早就能搭棚了。妈妈，我深知您是爸爸的天，是爸爸的地，有您在他身边，屈辱，悲伤，哀怨，愤懑……他都能面对。
在那动荡的岁月，饥荒时刻侵蚀着我家，爸爸没有劳力，也根本无法承担家庭重活。我清楚地记得一次家中仅有的一点粮食吃光了，我们忍饥挨饿，您从百里他乡，用您不屈的双脚背着50斤玉米为我们借粮度荒，您吃力地走着，离家还有几十里路时，您突然扭伤踝关节，正当您绝望地想着家中老小渴盼您归家，一个远房哥哥驾驶一辆货车路过，看到您痛苦的坐在地上，大哥停车将您抱上车，把玉米放进车里。当天夜里，我们一家九口就吃着您借来的被熬成的能见人影的玉米粥……
妈妈，您带着二姐到山上挖葛，您和二姐夜晚就躺在山上一户人家打谷机里；白天就在山地里到处挖。一个好心人看到你们母女俩实在可怜，就给你们一碗饭，您一口都舍不得吃，二姐当时只有15岁，特殊的家庭环境让她过早的成熟，她不忍心看到妈妈挨饿，硬是让您吃，母女俩推来推去，后来是妈吃两口，让二姐吃，孩子毕竟是孩子，二姐狼吞虎咽般吃光。妈妈，这件事是您走后二姐哭着告诉我的。妈妈，您有一次一去就是几天，爸爸在家中焦急万分，一家人只能靠亲戚送来的几十斤红薯来维持生命，这时爸爸的手指又莫名地染上病毒，到大队卫生室，赤脚医生冷笑几声拒绝给爸治疗。常言道：十指连心啊，爸爸疼得死去活来，后来一位好心的土药匠给爸敷了草药，爸爸才止疼。妈妈，您和二姐背着葛粉回到家时，您的小女儿已经被饿得枯瘦如柴，您放下背笼，马上为我们几姊妹每人冲上一碗葛糊，我清楚地看到您躲在厨房里啃着葛皮做的饼子，等我们吃完，您就用小汤匙一点一点刮着残留在碗边缘的几乎看不到多少的糊，我看到您刮了很久，最后只刮下一匙，您一口咽下。妈妈，可怜的妈妈，在我幼小的记忆中，您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哪怕红薯，玉米糊……
我不敢忘记，78年的夏天，正当黎明快到时，一场无情的火灾把我家化为灰烬。我们全家蜷缩在一个棚里，一床仅有的救济棉絮您让我和年迈的奶奶睡了，您和爸爸，姐姐就躺到草上，我望着爸爸已经绝望的眼神，心想我们全家没有活路了。妈妈，您此时表现得出奇的镇静，您对我们说：别怕，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草里饿不死蛇的。您用平白朴实的话语给了爸爸生活下去的勇气，给您女儿带来一丝生活的希望之光。接下来的日子：妈妈我们披星戴月，背石头，背石灰……加之众乡亲的帮助，不到一个月，一栋只有三间的简陋瓦房盖起，我们又有家了。众乡亲们都说：您妈是您全家的顶梁柱啊。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79年的春天，爸爸平反的消息不胫而走，妈妈，我坚强的妈妈，我第一次看到您哭了，那是激动的泪水，也是辛酸的泪水啊。因为政策的原因，爸爸只能带着我去县城工作和生活，我们父女俩穿着救济衣，挑着乡亲们救济的棉絮来到了县城。我体弱多病，年幼无知，让妈妈牵挂，您虽然晕车，但还是隔三差五的到县城来照顾我和爸爸的生活。由于爸爸一头扎进教学中，您每次总是叮嘱我照顾好爸爸。爸爸离休后，您本来可以过几年休闲的日子，不料爸爸又被病魔缠身——脑血栓，高血压，这一对医学上都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都发生在爸爸的身上，爸爸一躺就是六年，您无微不至的照顾爸爸六年，为了尽量减轻爸爸的痛苦，您一夜要起床六七次给爸爸喂水、接尿。让爸爸在你的关爱下走完了他多难而曲折的一生。
妈妈，您有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善良，纯朴，贤惠，勤劳，勇敢，正直，我为有您这样的妈妈感到自豪！！！您一生博爱，此爱绵绵无绝期。真诚有加，从不狂言，从不欺人。您的言行举止仿佛还在我眼前。一掬笑容何处寻，唯有美德留儿孙……
安息吧，妈妈，您和爸爸到另一个世界又是一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您留给儿孙的是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您的人格力量将永远激励后人！
妈妈，我们永远怀念您，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我坚信：天堂里一定有我善良而慈祥的好妈妈！
您的女儿晓小含泪顿首！！！
2004年5月21日凌晨 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