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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颗黄豆

发表日期:2006年3月10日  出处:http://xuaner.2000y.net  作者:大漠紫藤  本页面已被访问

             

 

      从一个成熟的胚胎来到这个世界,人最难忘的莫过于自己的生日。
人们会想着各种方法来纪念自己的生日!
   来到这个世界三十多年了,我也曾过过自己的生日,收到过母亲的祝福和她送的礼物------一双凉鞋!也收到过女儿的祝愿和她甜甜的亲吻!
      可是最难忘的还是在我十岁时过的生日!
那个时候我在农村,生活很艰苦!经常没粮吃 !父亲有病,但肠胃很好,饭量很大,我经常会因为他吃的很多,而我还没吃饱而偷偷的瞪他一眼。因为他不能干农活,却很能吃饭。
  叔叔婶婶分家另过了,我和爷爷、奶奶,爸爸过。爷爷奶奶年龄都大了,家里的活就都落在了我幼小的肩头!既要上学还要干农活。最难受的就是总觉得自己吃不饱,很想有一顿饱饭吃!为了我们能够有顿饱饭吃,爷爷经常在外奔波,下山东上河南。一年也搞不到多少吃的。
    有一天,中午放学回来,看到案板上扣个大碗,好奇的我就揭开了那个碗。碗下面有个小碟子,碟子里放了 10颗黄亮亮的豆子,个儿大大的!一看就是煮过的.我顿时就觉得腮帮子发酸,口水涌向嘴边,我贪婪地舔着嘴唇,看了再看没敢动。为什么要煮十颗黄豆呀?奶奶准备干什么用?我不舍地盖上了碗。
 我走到水缸前挑起水桶准备去跳水,早上上学走时看到缸里水快完了。爷爷去河南还没回来,家里吃水要靠我去挑的!
  刚走到门口,就听有人叫我:“小军……… ” 我回头一看,是爷爷站在后院门口叫我,我高兴的扔下水桶就跑过去搂住爷爷的腰。“呀!啊!爷爷回来了!!”。爷爷回来了 我们就有饭吃了。
    四、五月份麦子还没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都没粮吃。爷爷只得去河南找他的干哥哥借粮食去了。
  在这个家里就爷爷对我最亲,爷爷在时,我才觉得自己心里踏实。有病的爸爸不敢打我,发飙的婶婶也只敢偷偷地瞪我,却不敢把我往炉坑里推。奶奶也不敢用白眼瞟我 ----我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我是他们的累赘!是多余的!!  
  爷爷拉着我的手,把我领到厨房,来到案板前。爷爷揭开了面前的大碗,取出下面的碟子交给我:
 “来!小军!今天是你的十岁生日,长这么大,爷爷也没什么好吃的给你,爷爷找了几颗豆子,给你煮了煮!吃吧!”爷爷说着眼圈红了,弯腰把我抱在怀里。我也哭着抱住爷爷,爷爷捏起一颗豆子,颤巍巍地放进我的嘴里。我泣汲着吃着爷爷给我的豆子,眼看就没了,我捏起一颗给爷爷,他把头拧向了一边,告诉我:“爷爷不吃!你吃吧!以后想吃爷爷也给不了你了!爷爷这次出去什么吃的都没弄到。爷爷不拦你了,跟你妈妈走吧,不要再跟着爷爷受苦了!爷爷出门在外最惦记的就是怕你爸爸犯病打你!吃吧!我娃有心,将来别忘了爷爷就行!”我哭着、数着、吃着,十颗煮黄豆就这样进了我的肚子。
 这是我长到十岁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过生日!
  下午放学后,刚进门,就听到我婶婶在家大骂!看我走进来,她冲上来揪住我的辫子,边摇边骂:“你个小扫把星!你咋不去死?大家都没粮吃,你还过什么生日?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祸害!还害的大家跟着丢脸!你个害货!”
奶奶也过来煽了我个耳光:“叫你过生日!你过呀,你爷爷为了给你过生日拿了饲养室十颗黄豆,叫挂牌子游队哩,还罚送十车粪,你去送呀!你过呀!”我被这一阵煽打打懵了。。
   为了给我过生日,爷爷拿了的十颗黄豆,被饲养员告了,我爷爷是队长,他被责令在对里检讨游队,免去了队长,还要多送十车粪到远坡地为惩戒!我找到游队的爷爷,抱住爷爷就哭:“爷爷,我害了你,你打我吧”!“别哭,孩子,不哭,以后跟你妈妈过好了,别不管你爸爸就好。走,帮爷爷推车走。”
 我跟爷爷往远坡地里送粪,地很远,一路上都是慢坡,还有一个特别陡的坡。一车又一车,天黑了,我们借着微弱的月光还在送,我们这一老一小拉着沉重的粪车艰难地往坡地爬呀,走呀,我直觉得眼前发黑,腿发软。爷爷也踉踉跄跄,可我们谁也不敢停下来,看着我们的可怜像,谁也不敢过来帮我们,邻队有几个叔叔实在看不下去,就躲在村外的陡坡下等着我们,帮我们推车上坡,后来干脆就直接送到地里!快半夜了,我们终于送完了,我和爷爷拉着空车往回走,村里静悄悄的,连狗都不叫!我们还都饿着,爷爷看见我走的很慢,知道我已经走不动了,就停下来把我抱上车,艰难地拉起车。我看的很清楚爷爷苍老的脸上,泪光涟涟,抱我时他在压抑地颤抖!我是怎么睡着在车上。怎么回到家,我都不知道。
 睡的迷离迷糊中就听到奶奶在喊:“不行,她死也要死在这个家,她走了,她爸爸谁来养?我也伺候不了一辈子呀,我也不想伺候。再大点就叫她停学,分开另过,叫她跟她爸爸过去!”
 “小军,你给我出来!”我吓的一个激灵,赶快爬下炕跑到院子里。对爸爸的命令我向来不敢有一丝忧郁,那只会换来一顿饱打。
 “稍息!立正!两手紧贴裤缝”!“啪”一声,我的右脸颊重重地挨了一耳光,我顺势往左面一个趔趄。“啪”左面又是一耳光。
 “你还敢闪?”“啪,啪...”挨了多少耳光,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两个耳朵在“嗡  ..嗡”地叫,嘴里粘粘的、咸咸的液体往嗓子眼里灌。接着,肚子上就是一脚,我飞撞到身后的墙上又摔到地上。“想跟你妈妈走?我先打死你,叫你想”!
   爷爷手里拎着一把菜刀把爸爸赶出了家门,把我抱进屋,给我堵住流血的鼻子,洗了洗身上脸上的血,把我抱到炕上,搂在怀里。
   我就这样度过了我的十岁生日!
   后来,在爷爷的努力下我离开了老家,来到我妈妈的身边,我时常在梦里叫着爷爷而哭醒,在我还上高中的时候,我的爷爷病重了,他很想再见我一面,可是因为我要上学,他不想影响我的学习。他忍受着痛苦,坚持着等我,想在国庆节放假的时候,我能够回去看他一眼,可是,到了国庆节我却没能去看他 ,看着放假的人们都纷纷的收假了,我却没回来 ,爷爷知道我回不来了,就问家人要来我留在家里的照片,看着我的照片,爷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我的照片捧在胸前,遗憾的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我得知噩讯赶回去的时候,爷爷已经入殓,我也没能最后见他一面,我当时就哭晕在他的灵柩前。
  我的父亲是个军人,母亲是老师,我生下来妈妈就去很远的地方教学了,把我留给了爷爷。因为没有奶吃,爷爷就抱着我到别人家,把我放在人家喂奶的妈妈身边,拿起工具就给人家干活,为的是能让人家给我喂口奶,先后给我找了好几个奶妈。就这样过了半年多,为了我能吃饱,爷爷养了一只奶羊,背着我边放羊,边干活。
 后来,父亲在部队残废了,母亲被迫留下我离开了家,养育我的重任又落到爷爷的身上,为了我,爷爷去了棉绒厂当杂工,在那里可以吃到白面馒头。但活很苦,小伙子都受不了。爷爷早上上班去时,从家里背上红薯馇馇(红薯切成条拌上麦麸子或谷糠蒸熟),别人在食堂吃着白面馒头,他就用开水泡着红薯馇馇,把领回来的馒头装起来,留给我吃。爸爸犯病时,逮住我往死里打,爷爷就是我的守护神,为了阻止爸爸打我,爷爷用木椽打他,把木椽打断了三截。在他的呵护下,我慢慢地长大了,14岁时,在爷爷的努力下,我离开了爷爷,来到了我妈妈的身边,也就永远地离开了爷爷!
  二十四年了,每当生日时,或看到别人过生日时,我就会想到我的爷爷,想到我的十岁生日!
难忘的十岁生日!更难忘的,更想念的是疼我,爱我的爷爷!!

              2003年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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