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  炒瓜子的男人

作者/编辑   落花伴雨亭

 每次经过那段繁华的路口，总看见他在忙着。而我常常情不自禁的要看他一眼，他却很少抬头，好像故意去躲开一些熟人的目光。

 其实，我们曾是多么熟悉的儿时玩伴啊，他是我真正的邻家大哥，他叫三儿。小时候，我们两家只有一墙之隔，他家没女孩，他的妈妈总亲热地喊我“老丫”，做了什么好吃的，都给我留上一份。上小学时，我与三儿是邻班，妈妈就把我交给三儿来关照，而他也不负妈妈所托，在过马路时，三儿就会紧紧牵着我的手，生怕过往的车辆碰到我。三儿的性格有些像女孩，很心细，我的头绳换颜色了，发卡变样子了，他总会第一个发现。等我们升入高年级后，都骑自行车上学了，渐渐地也就分开了。初中毕业，他考进技校，进了工厂。我家也搬迁了几次，因此我和三儿就失去了联系。

 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我们各自都成了家，而且也都有了孩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再见面时，竟然生疏了，显得有些尴尬。特别是他下岗后，与爱人自谋职业，在街角炒起了瓜子，他见我就更不愿说话了。

 今年过年，妈妈让我买花生和瓜子，我顺便就去了三儿的摊上。他在滚动的机器前，不停地炒着瓜子，但我能感觉得到，他在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我，却始终没有抬头和我打招呼。他的妻子是位朴实健谈的女人，对待顾客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她边给我装瓜子边问道：“你儿子上学了吗？”我一听她说话的口气，仿佛很熟悉我的情况，就一下子明白，是三儿跟她提过我，他们夫妻私下里一定说起过一些往事。于是，我跟三儿的妻子唠起了家常话。这时，三儿终于抬起头，看了看我，然后有些腼腆地笑笑说：“天这么冷，你穿得太少了，小心感冒哦!”说完又去忙他的活了。

 北方的寒冬腊月是最冷的时节，我看见三儿和他的妻子都穿着军用的大棉鞋，身上虽包裹得很严，但在三儿夫妻的手上和脸上，我都看到了冻疮。因为我在这停留还不足五分钟，就已经冷得直打寒颤，而他们每天要十几个小时在外边这样站着，想象不出来他们的身体会被冻成什么样子！

 当我把瓜子装好，递钱给他们时，她的妻子竟然说什么也不肯收我的钱。还小声告诉我：“虽然一年四季风吹日晒，遭些罪，但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回家的路上，我的脑海里一直都在闪现着三儿小时候的情景：他常穿着一双白球鞋，走路时，从来不像别的男孩那样，抓把泥，捧把土的。还记得有一年春天，他自己做了一只蝴蝶风筝，是我帮他涂的颜色，可因为风筝的比重没有找好，怎么也飞不起来，我们花了好大的劲去找原因，反复修改，可最终还是没飞起来……

 三儿，我的邻家哥哥，一个街角炒瓜子的男人，虽然他也像那只蝴蝶风筝一样，没有飞起来，但他却是一个踏踏实实活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