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血染红港

江北区区委书记郑天明，出身在山东省一户穷苦农民家中，一九三八年七月参加八路军，三九年八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班长、连长、参谋长、团长等职，他刻苦学习，英勇善战，多次评为工作模范和战斗模范。一九四八年春，他率领部队在河南杞睢消灭了敌军一个营，在淮海战役中，他荣立二等功，获得冀鲁豫军区授予“人民功臣”的银质奖章。文化大革命使区委机关完全瘫痪，他仍然每天坚持工作。一九六七年七日二十九日下午六时许，重庆三钢厂反到底“延安兵团”的一群武装人员，将他从家中抓走，关押在野水沟的一个武斗据点内，延安兵团对他残酷审讯，横加打骂，郑天明始终坚持党的立场，不屈不挠，造反派恼羞成怒，于当天午夜将他活活打死，直到一九七一年九月，他的遗骨才从乱土堆中找出，当年捆在他身上的绳索还缠绕在白骨上。             

当时，哥哥陈荣华得知郑书记被抓后心急如焚，冒着危险四处寻找老书记的下落。几天过去了，嫂嫂赵善玉劝道：“现在兵慌马乱的，怎么找得到他，就算你知道了郑天明的下落，你能把他从造反派手中解救出来吗？”

 “他可是我的好领导，他对我有知遇之恩，在他危难时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想一想，去年你被八一五批斗得体无完肤，作为区委书记的郑天明也只能干着急，你陈荣华有多大本事去救他？造反派知道你是他的‘红人’，也许下一个被抓的就是你，我们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母，你不为我着想，也该为孩子们着想。”

 在嫂嫂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哥哥终于放弃了继续寻找郑书记的念头，他俩将孩子托付给外婆，来到三洞桥陈凤春妹妹家躲难。

 三洞桥位于长江边上，清朝末年修建，因有三个石孔而得名，三洞桥正街的吊脚楼和穿斗楼房依山而建，鳞次栉比。在我家穿斗楼房的走廊上，可以一览美丽的长江，冬天，江水退潮后，楼下是一大片洁白的沙滩，涨潮时嘉陵江和长江水在红港（现在的朝天门，文革初期改名红港）汇合，江面上一半清澈，一半昏浊，真是泾渭分明十分壮观。

 此时正值汛期，长江波涛汹涌，以每秒钟七米的流速一泻千里。八月八日下午，哥哥在江边游泳，由于不住江边，他的游泳本领并不高，只是为了浸泡在水里凉快而已。突然，南岸木关沱一带传来炮声，三只溯江而上的船队一边行驶一边开炮，哥哥胆子也真大，沿着江边游到外梁，在这里他观看到震惊全国的“八、八红港大血案”。

 这是邓长春一手泡制的惊天血案。

 邓长春一米七高的个头，身材清瘦，时年二十一岁，是望江机器厂四十一车间的一名工人。在厂里他带头造反，当上了望江反到底“金猴” 战斗队的头头。望江厂地处郭家沱，交通十分不便，武斗开始时，邓长春将厂里的建中一零一号轮船用六毫米厚的钢板包装，尾部安上一门本厂生产的陆三七炮，既作交通船又作战舰使用。

 八月二日，金猴驾驶着一零一在长寿县劫持了长江二零一四货轮和人民五号登陆艇，二零一四货轮上载有一大批百货、药品和几百条生猪。八月四日早上，二零一四轮和人民五号被强行劫持到了郭家沱，“金猴”将人民五号登陆艇全副武装，在船头和两边船舷用钢板加固，各安装上陆三七高炮，驾驶室装上一门高射机关炮，船尾装上一门海三七高炮。他们又从大兴场粮站抢来一大批小麦，分别运上建中一零一轮船、人民五号登陆艇和嘉陵一号船上，当作沙包筑成掩体工事。战舰武装完毕，邓长春宣布成立“军工井冈山舰队”自任舰长，任命市委副书记廖书华（女）的干儿子、本厂的李兴彦为副舰长。一切准备就绪，八月八日下午，为了向九龙坡区反到底送去武器和生猪，由这三只战舰组成的“军工井冈山舰队”浩浩荡荡地驶向重庆城区。

 太阳照射着江面，江水像开了锅似的沸腾。舰队驶到唐家沱时，人民五号向东风造船厂无故开炮，打死二人，打伤六人，击坏了人民六号船和造船船坞。四时左右，舰队到达木关沱一带，建中一零一号指挥舰一马当先，嘉陵一号在左，人民五号居中后，呈三角形阵势，在邓长春的无线电台指挥下，向红港地区的八一五发起进攻，顿时炮声大起，一场大规模的海战开始了。    

  八一五仓促应战，长江二零七号、人民二十八号、人民三十号轮船和水运二零四号、一零四号两艘小火轮相继投入战斗，八一五虽然船多，火力明显不足，他们最好的武器只是重型机关枪，子弹打到舰队身上，被厚厚的钢板挡住，如同隔靴挠痒。

 军工井冈山舰队一边开炮一边开足马力冲向红港，双方船只的距离越来越近，在人民五号登陆艇上，李兴彦副舰长指挥船上的一名炮手对着长江二零七开炮，这个炮手是望江厂的质量检验员，打炮是他的专业，射击的准确性之高是可想而知的，很快长江二零七号首先被击中打燃，火势借助风力，迅速燃烧，船员纷纷跳河逃命，建中一零一船上的人用机枪对准扫射，江水被鲜血染红。不久，二零四、一零四小火轮也被击中，两只船的驾长见势不妙，急忙将船开向嘉陵江逃避。人民五号登陆艇上的五门三七炮发出强大的火力，又对准红港四码头河边的人民二十八号和人民三十号连发开炮，人民二十八号被击中失去了动力，顺着湍急的江水飘到野猫溪一带沉没，人民三十号受创不深，逃向嘉陵江。

 长江江面上再也没有战船和这支舰队抗衡，只有红港码头上的八一五在沙包筑成的工事里用机关枪还击，三支战舰又集中火力一齐向红港码头开炮，码头上顿时浓烟滚滚，客运大楼被炸开几个大洞，许多炮弹准确地落在工事里，不少人当场被炸死，肢体分离，血肉横飞。

 军工井冈山舰队一路狂轰滥炸，像三匹发疯的野狗，闯过重兵把守的红港，自己却不损秋毫。舰队行驶到望龙门一带，邓长春指挥人民五号和嘉陵一号继续上行去九龙坡，自己则带领着建中一零一号掉头返回了郭家沱。

 “八、八海战”，反到底大获全胜，八一五被打死二十四人，打伤一百二十九人，打沉船只三艘，十二只船受创。

 当晚，人民五号和嘉陵一号停泊在黄桷坪九渡口，李兴彦等人住进了重庆电技校，李兴彦送给我校井冈山二十条生猪和一挺海二联高射机关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