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其实学校也是如此。才几天没和湖北民族学院的学生打交道,眨眼间又是一批新面孔了。翻开文学院新一届大学生办的民族文化研究社社刊<<民族风>>2005年第1期,我不竟赧然一笑----我的"家乡散文百篇"之一<<也是桥>>又一次被该刊转载,这篇作品已经三次被学院的刊物转载,大学生喜欢这一篇短文是毫无疑义的了,但我却红着脸悄悄对自已说:你让大学生喜欢的作品太少太少,几百万字的著品唯独这一篇"连中三元"。大学生喜欢<<也是桥>>的原因我肤浅地分析了一下,主要是短,再就是比较朴素罢了,相信不会再有其它长处，当然,也许还有因也是桥所显现和昭示的一种值得大家称赞的普通社会意义吧!鹤峰县走马坪白果上街的那座小石板桥,因了我写的一篇散文而讨了许多人的喜欢,这是我未曾料到的。听人说,有几个人开起车专程到白果坪去瞻仰也是桥,结果站在也是桥上却找不到也是桥在哪里!于是,我就听到这种感慨:不来看看也是桥是遗憾,结果看了也是桥更是遗憾,搞文学的家伙也太能吹了,不就是几块石板搭成的乡村小桥吗?!是呀,看惯天下风光的人去看也是桥,大概是需要作好浪费一番感情的思想准备的。但是,我想真诚地告诉人们,就是这样一座称不上桥的小石桥,却让历史和现实、古人和今人大方气派地称之为"也是桥",这是一种文化的格外垂青,更是一种生命的至上境界。小石桥独架小溪,历经百年苍桑,发天地之玄微,引万物之精神,自朴素氛围中展朴素之本色,从淡泊环境里显淡泊之性格,这种不成器为风景的风景才是真正经得起瞻仰的风景。我无疑与人去争执也是桥之雅俗问题,只是想在这篇短文中再次声明:也是桥还在白果坪,也是桥还在小溪上,它淡雅自在地接风迎雨,它就是它，它静静矗立于乡间默默无闻不听虎啸风声远，它坚韧地立于小溪尽忠职守不理龙腾海浪高，它就是它，它不需要耽忧海上流云归何处,它更不用操心诗意是否入丹青。
从也是桥,我忽然荒唐地想到了民族这个名词的若干意义。尽管荒唐,我还是想就这个关系并不热切的命题发表自已的一些想法。民族,如今这两个字出现在人们的语言与文字中的频繁程度,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一千倍,大约是十五年前的一百倍。斯大林先生已经将民族之社会意义、政治意义阐述得够科学、够规范的了,我当然不打算浪费笔墨和感情作画蛇添足的笑话。我想说的是,民族这个名词本身体现在人类精神和肉体上的某种品格和特征,让我越品越有韵味，越想越有意思。当年希特勒想灭绝犹太人,几个月之间便杀害几百万,那些犹太平民成千成万让党卫军一杆枪就驱赶进毒气室,他们成堆地倒在可以一推就倒的砖墙屋内,他们为什么不发一声喊"一二三推墙呀",墙倒不倒和冲不冲得出去是一个结果,但犹太民族的这种懦弱本性却让今天的我们大惑不解。当年小鬼子在南京大屠杀,三个鬼子三杆枪就守住一千三百缴械军人和老百姓,最后这些中国人全部倒在机枪的扫射中,本来一人吐一口唾沫就可以淹死小日本的呀,横竖是个死为什么没人象方志敏那样喊一个打字呢?!这种胆怯场面却令今天的我们悲愤难平。难道忍让和屈服就是民族特色?难道自愧弗如和知难而退就是民族精神?战争年代另当别论,今天的民族故事该如何叙述怎样描绘值得我们研究讨论。其实这是民族研究家们考虑的事情,本人因在研究方面缺乏底气,加之不愿意上华山与人论剑,早已经淡出民族研究学会之类的活动了。我从也是桥联想到民族问题,是想说一说民族之少数人的另类氛围,譬如说云南泸沽湖中的摩梭人,他们至今既不是五十六个少数民族之一,也没有听说国家打算承认他们是第五十七个少数民族的消息,然而他们并不甘寂寞,以杨二车娜姆为首的摩梭人早已闯进欧美,在老外心目中打造出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譬如说藏族人玩文学,几十年才出几个作家,写作玩不出大名堂可以,但藏族的风俗习惯民族精神却不容任何人侮辱诋毁,你敢用"舌苔"说"空空荡荡",我就闹民族矛盾让你无法招架。譬如说重庆黔江,成立不了第三十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州没关系,我们就借民族这块金字招牌大展拳脚功夫,先是大跳摆手舞请国家大领导题词注册"中国摆手舞之乡"域名,然后花重金举大措创办"民族艺术节",以精湛的创意和大气的品格吸引天下人眼球。譬如说湘西,本来就占了沈从文和1956年建州的天时,前几年一出电视剧又闯出影响占了地利，如今又把一座小城凤凰经营得风生水起,一次又一次在所谓南长城下举办有世界棋王参加的国际性中国象棋、围棋顶级赛事。譬如长阳县,工业上不了农业不想上只上民族文化这一个大单项,书记县长换了一届又一届,经营理念总是"丫头穿她娘的鞋----还是个老样子",十几年一眨眼功夫,老百姓尝到了经营民族文化的甜头,干部们品透了打造民族文化的瘾头,于是上下联动干群一心,真正一幅人和态势......这就是今天的少数民族本色,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民族品格,这就是二十一世纪民族之气概与风采。这和六十年前那场人类浩劫进程中显示的民族精神完全是两个版本。时代在前进,民族精神也在翻新。今天之民族本色是进取创新,今天之民族品格是开拓竞争,二十一世纪之气概与风采就是抢占先机抢抓机遇,善于在战国群雄烽火连天的市场上割据出属地,让天下人钦佩和赞扬自已。一座也是桥,妙就妙在它是一座桥,是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桥。它忍辱负重近百年,云水光中曾洗眼,烟霞深处可栖身,不论大俗大雅,始终积健为雄......这一种品格和德操值得称颂,但在今天这样的时代里,却显得有些令人爱怜。今天的女人再也不裹"三寸金莲",今天的男人再也不想久患"气管炎"。今天女人以"挺"为荣,当年捆胸的长布条已经烧掉了;今天男人以富为傲,当年想留的"胡须"刮掉了;今天女人听见"荤"话置若罔闻,弄不好告你一个"性骚扰";今天男人看见发财机会就想上,弄不好天天去买各种博彩票......当然,林子大了各种鸟儿都有,但我敢说,今天的时代是千载难逢万年难遇的好时机,只要你有本领,只要你找到发展的时机,尽管甩开膀子大干,只要大干,岂能不早日快上。
一座也是桥,平凡普通了近百年,它绝对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一不想"更找门路图谋发展",二不想"以老卖老早点下班"。依然静卧乡间,看日出月隐自在安闲。几个月前,我回了一趟家乡,想看看戴四爷,死了;想问问王珍姐,殁了。人死了一茬又一茬,唯独也是桥静矗无语,桥面上有三两个娃娃流着鼻涕,有两条狗儿打着滚儿。面对我婆婆的坟头茂盛的青草,我心中油然生出一阵酸溜溜的味道,也是桥还是当年的那个老样子,一丝一毫也不曾有着改变。而我们却在变,我们都想变,恩施自治州正在大变特变。当年,我们打民族牌唱特色戏,直到今天才有了一点点发展的感慨。我站在也是桥上,心里立马想到了州城的清江桥、东门桥、即将竣工的风雨桥、正在建设的凤凰桥,还有斓姗美丽的清江亮化灯火.....从也是桥想到以上这些感慨,其实并不荒唐,因为我正通过一座小桥,走向民族天地这座大桥。民族这两个普通汉字,象是一种佛教意象,更象一种屹立在天地之间的象形文字,她搭置历史与未来,她连系蓝天与大地,她抱负人类与环境......她是一座桥,也是桥,一座平坦宽敞让各民族人民努力创新发展大步走向幸福的桥梁!
一座也是桥,象是一棵长在远山远水的老树,虽然有枯枝败叶,但开出的花七色俱全,结出的果五味俱佳,尤其是经田野里或山凹间吹来的一缕又一缕风轻轻地刮着,带着一丝淡淡的香味,让热爱家乡山水的民族儿女神清气爽直入骨髓。乡间,象也是桥这样的桥好多好多,我们都是匆匆忙忙的行者,我们都在走自已曲曲弯弯的道路，我们常常被一条小河阻隔,我们常常去寻找一座能过河的小桥,我们被小桥指引着走向我们希望到达的彼岸。在生活中,我们走过的小桥很多,我们没有走过的小桥更多,我们因为桥而觉悟而升华,我们因为桥而成功而成熟。我们需要桥,因为人类需要思想的贯通和智慧的照耀。家乡的也是桥虽然离我很远,常常几年难以一见,但是,虽然远,它的香气却永恒萦绕在我的身边。这一座小桥,宛若圣贤,凝重而且亘久地关照我们,让我们没有浅薄,没有轻浮,没有得意忘形,没有志得意满。最为关键的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成为一座桥,或小桥或大桥,或长桥或短桥。我们踩在一座座桥上,人们也踩在我们之上,都安全幸运地到达彼岸。佛经说"普渡众生",愿众生普渡之桥永远美丽,愿民族之桥常新,但愿小桥流水动,且闻香风十里长。
2005年中秋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