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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血祭 第十一节 烽火硝烟“八、一八”

发表日期:2006年4月10日  出处:http://chenyi95.2000y.net 原创  作者:陈小海  本页面已被访问

第十一节   烽火硝烟“八、一八”

 

月亮泛着淡白的光,风驱赶游云,一会儿将月亮遮盖,一会儿又让它露出来,使王家大山一阵阵灰白,又一阵阵阴暗。四周一片寂静,静得连蚊子的嗡嗡声都能判出它的飞行线路。徐其祥带领着黄古胜、刘胜利、冉清明、李兴彦等十多人在山头已经守卫了大半夜。徐其祥和冉清明原是电技校六六级学生,六六年七月毕业分配后,他俩已经是电力系统拿工资的工人,如今这俩人带薪回校闹革命,徐其祥还当上了井冈山的作战部长。山上十分凉爽,有些人铺上塑料薄膜躺在地上,然而,可恶的蚊子不得让他们安睡,轮番袭击他们。黄古胜没有一丝睡意,山下不远就是滩子口,今天是八月十八日,算来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回家,家中的老妈妈怎么样了?他不时地朝山下家的方向望。此时,他突然看见一大片黑压压的队伍摸了上来,不好!八一五偷袭来了,他喊了一声山下有人,急忙端起半自动步枪对着山下开了一枪,这一枪,打响了全重庆市最大规模的一场武斗。

 这是八一五精心策划的一次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八一五卫戊司令部调动了所有具有战斗实力的学生、工人、农民武斗队伍,在八月十八日这天,兵分两路分别向黄桷坪、潘家坪两地大举进攻,这也是八一五倾其全力,倾其精锐下决心打的一个大仗。

偷袭王家大山的队伍开始进攻,他们一边爬山一边射击。徐其祥部长仔细观察了敌情,看见半山腰隐隐约约全是八一五的队伍,他感到力量太悬殊了,立即命令冉清明火速回学校报信,同时组织力量反击。

 冉清明跑回学校时,谭冠华己经在操场上集合好队伍。一听到枪声,他就翻身起床,迅速行动起来,在冉清明报告之前,有人还报告谭冠华说有空压厂的四辆坦克从滩子口方向开过来,沿公路方向进攻黄桷坪。谭冠华真有大将风度,他临危不惧,沉着指挥(王贵秋骑摩托车受伤,行动极不方便没有参加指挥),叫温兴富开着装甲车,率领少部份人马去公路阻击坦克,安排井冈山的主要力量增援王家大山,谭冠华十分清楚,谁控制了王家大山,谁就掌握着战斗的主动权。此时,他真为山上十多人的生命安全担忧,他对增援队伍说:“你们要像插上翅膀那样飞到山上,为徐其祥他们解围,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

山上的人在顽强抵抗,八一五的队伍成扇型攻山,一步步逼近山头,戴着近视眼镜的刘胜利看不清下面的人,只好盲目地放枪,己经有几人中弹倒地,副舰长李兴彦脑袋中弹,他举起两只手,好像要摸自己的头,他的嘴痉挛地一开一闭, 似乎竭力地想说出什么话,最后他向前窜了两步,倒在刘胜利身旁死去,这个参与和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八、八海战”的二号人物,十天后就这样战死在王家大山山上。进攻者的火力越来越猛,刘胜利感觉不妙,他摸到黄古胜身旁说:“我俩赶快撤下去,否则晚了跑不掉,我们都会被打死在这里。”刘胜利知道黄古胜对这一带地形非常熟悉,有黄古胜一起就妥当多了。黄古胜顺从地提起枪起身就跑,刘胜利高一脚低一脚紧跟着他,他俩抄一条小路跑了下来。阵地上又有人倒下,最后只剩下徐其祥、徐宏达二人,他俩拼死抵抗,徐其祥边打边向右侧的山坡张望,那是增援队伍可能出现的方向,此时他多么希望谭冠华率领队伍打上来啊。为了对付如此多的进攻者,徐其祥把冲锋枪调整到连发挡上,重新换上弹匣,一扣动枪机,三十发子弹一瞬间射出去,枪声挟着中弹者的惨叫声,响彻夜空。双方几乎是短兵相接,徐其祥子弹打光了,捡起死去的战友的枪支,继续射击,子弹全打光了,增援队伍迟迟没有出现,最后,他和徐宏达当了俘虏,杀红了眼的八一五没有优待俘虏,将两人就地枪毙了。

公路上的战斗在同时进行,改装后的装甲车开到搬运公司汽车二队处,与八一五的四辆坦克相遇,相距大约三百米,双方立即展开炮战,隆隆炮声如惊雷划破了黄桷坪夜空。在同一条不宽敞的公路上平地作战,后面的坦克发挥不了战斗力,实际上成了一辆装甲车和一辆坦克的较量。在装甲车上,温兴富操纵起海二联高射炮,向第一辆坦克发射出一连串炮弹,他见炮弹打在坦克身上没有多大反响,只濺起一团团火花,他明白了,这是炮弹的威力不够,于是温兴富换上穿甲弹,穿甲弹的穿透力很强,一联串发射过去,为首的那辆坦克被打燃了,后面的坦克慌忙后退为它让道,着火的坦克带着一团烈火迅速逃遁。一阵子惊天动地的炮战之后,坦克退却了,公路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装甲车一直坚守在新市场,温兴富等人丝毫不敢大意,密切地注视着前方。东方渐渐发白,一辆大卡车贸然开过来,井冈山人端着枪围了上去,车上有十八个年轻人,十七个女的,一个男的,有一支冲锋枪。车里装有大量的水果、馒头、面包和坦克炮弹。他们是八一五的慰问队,满以为八一五强大的攻势早已拿下黄桷坪,前来送给养和慰问自己的队伍,结果稀里糊涂当了俘虏。

公路上的战斗很快结束,王家大山的战斗还在激烈进行,井冈山的增援部队开到半山腰时,受到八一五阻截,被对方火力压在半山腰,增援队伍没有赢得时间,山头已经被八一五夺取,八一五占领山头后,用十多挺马克辛重机枪封锁住他们,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出校门前谭冠华突然想起同学们手中的子弹不多, 他喊回冉清明,拿出钥匙,叫他回去扛一箱子弹送上山,他和冉清明最后赶到山腰,谭冠华脚上的烧伤至今没有痊愈,影响了他的行动。此时,天蒙蒙发亮,谭冠华蹲在山腰的一个土堆旁,仔细观察着眼前的战况,他发现山顶上有个火力点很强,不断吐着红红的火舌,自己所处的位置对它射击十分有利,于是他调好手中冲锋枪标尺,对准这个火力点一阵猛射,火力点哑了,他亲手打掉了这个火力点,山头上顿时出现片刻的寂静,此时,电力校、铁运校、三十三中的队伍相继开来投入战斗,他们从王家大山的侧面反攻,对八一五形成夹击之势,山上枪声嘶杀声混为一片,响彻云霄。在反到底猛烈的火力攻击下,八一五渐渐招架不住,有人开始逃窜,反到底在黎明时发起了冲锋,谭冠华完全忘记了脚上的伤痛,他像在球场上三步上篮那样,大步大步地率先冲上了山顶,立住脚一看,山上的情景使他大为吃惊,正在溃逃的八一五密密麻麻的,至少有五百人,而且都在射程之内。他立即制止了后面跟上来准备开枪扫射的部下,如果几十只步枪、冲锋枪一齐开火,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也许会比渣滓洞、白公馆倒下的尸体还要多。在山上,八一五已经丢下了一大片死尸。

 黄桷坪这场战斗,八一五出动上千人,反到底学生有二百余人参加自卫反击,井冈山有五十多人参战,战斗从凌晨二点打响,七时许结束,八一五死亡五十多人,仅重大八一五的大学生就死了七人。反到底俘虏了一百多人,缴获马克辛重机枪九挺,老式步枪几大捆,缴获的武器中还有曾经是儿童团员使用的红缨枪。

 这次战斗,铁运校死亡四人,三十三中死亡三人,电技校死亡五人,加上李兴彦副舰长反到底共死亡十三人,除李兴彦外,他们全都不满二十岁。

电技校的死者是:徐其祥、徐宏达、甘卫国、洪传厚、冉清明。

在反攻王家大山时,冉启明的头部中弹,大半个脑袋被打飞,反到底打扫战场也未能认出他,两天后才把他找到,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电技校六九级有三人受重伤,周天明左臂被打断,冉春生头顶天灵盖被打破,姚树明肩胛锁骨被打断。姚树明受伤很有喜剧性,他是十多个守卫王家大山人员中的一个,战斗打响不久,他中弹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八一五占领山顶后,误认为他是本派成员,将他送到新桥陆军医院治疗。

 八月十八日同一天,八一五攻打潘家坪的时间比黄桷坪晚,机校兵团遵照卫戌司令部的部署一大早就等侯在歇台子。奉命前来的还有重庆工业学院、新华印刷厂、建设厂、空压厂等八一五队伍,大约有五百多人。队伍屯集在一起,许久没有接到行动命令,周勇背着半自动步枪在人群中窜来窜去,他听别人说队伍迟迟不行动是因为空压厂的坦克不愿意参加作战,司令部负责人正在动员。九时许,大家终于等来了一辆坦克,各路人马才开始向潘家坪迈进。

 潘家坪历来是重庆市委、市府接待党中央、西南局、四川省和外省市高级领导干部所在地。这里金碧辉煌的房屋掩映在一片翠绿之中,垂了头的蝴蝶兰和带着醉意的红玫瑰在阳光下显出倦怠的姿态。

 这天,八一五进攻的目标是潘家坪中干招待所。坦克徐徐前进,在坦克后面跟着一大群武斗人员,有的端着冲锋枪,有的提着三、八大盖,更多的人手里是七、九步枪,还有的人赤手空拳。在离攻击目标不远的时侯,坦克加快了速度,队伍中有一个人高举起手枪大喊:“为了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为了保卫新生红色政权——革联会,八一五的勇士们,冲啊!”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和德国在索姻河长时期对峙,一九一六年九月十五日,英军首次使用了十八辆坦克,正是这些坦克的威力,英军才得以突破德军的防线,将战线推进了十多公里,就在这一天拉开了地球上机械化战争的序幕。今天,有了这钢铁铸成的庞然大物在前面冲锋,大家都满怀着必胜的信心,紧紧跟在坦克后面冲向战场。

 已在射程之内,坦克对准中干招待所的平房开了一炮,墙上立刻出现一个大窟窿。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反到底开始还击,弹头打在坦克上发出金属碰撞声。这辆坦克刚退出黄桷坪战斗不久,黄桷坪的惨败,坦克手心里非常清楚,那辆被打燃的坦克不断在脑海里闪现,一听见坦克被击打的声响,坦克手胆怯了,前进着坦克突然调头就跑,坦克一跑,进攻的队伍失去了掩护,走在前面的人全暴露在一片开阔地面,反到底抓住机会,从窗口、门缝里伸出半自动步枪、冲锋枪疯狂扫射,八一五的人完全成了活靶子,倾刻之间倒下一大片,枪声和刺人肺腑的惨叫声混为一片,这那里是战斗,完全成了血淋淋的屠杀。工业管理学院的五个大学生本想战斗胜利时缴获几支枪,空着手跟着坦克,结果五人被打死在一起。一部份人逃了下来,六九级锅炉班的王兴国在回头跑时一颗子弹打在他挎在腰间的红十字医药皮包上,皮包里装有步枪子弹,子弹挡住了射来的弹头,救了他。走在队伍前面的周勇被这一瞬间的变化惊住了,在周围的人纷纷倒地时,他看见旁边有一个很浅的小坑,他抱起手中的半自动步枪,一个侧身翻,趴倒在浅坑里,一动也不敢动(在我受伤后,他曾多次对侯世才等人说:如果当时陈勇见势不妙立即爬下,不至于挨那一枪。此时周勇倒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在离周勇不远处,他看见六九级电气班的赵家云胸部中弹,鲜血淌了一地,张着大嘴,艰难地喘息,用一种乞求救命的目光望着他,周勇眼看着自己的同伴生命垂危却无法相救,他眼睁睁地看着赵家云慢慢死去。

 周勇趴在那里不敢动弹,到处笼罩着死亡的阴影,还好,众多的尸体掩护了他,枪声渐渐稀疏,火辣辣的太阳高悬在头顶上,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彩,一阵阵南风吹来,卷起一股股热浪,火烧火燎地使人感到窒息,汗水浸透了周勇的衣服,满地的鲜血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此时的周勇完全处在生死存亡的生命线上,他在这生死线上还不能有任何挣扎的表现,只有他的眼睛敢动,他不时地向上翻动眼睛,观察着中干招待所,他担心反到底走出招待所来这里搜查,如果这样,自己就必死无疑了,很快他的这种假设又被自己否定了,身后零零星星的射向招待所的枪声告诉他,八一五还没有撤走,反到底是不会轻意出来,这零星的枪声虽然对反到底毫无作用,对周勇来说,却是在救他的命。时间过得真慢,太阳仿佛凝固在天空似的, 他想起在大渡口的家,父亲远在贵州省的都匀,在重庆钢铁公司工作的母亲,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家中的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自己积极投身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作为长子没有为母亲分担家庭负担,真是忠孝不能两全…… 死亡在威胁着他, 烈日在暴晒着他, 周勇在那里忍受着一生中最痛苦的煎熬。他又想起前不久在市党校军训时,后工学院的军事教官讲,夜间巡逻,拿电筒的手要远离身体,躲子弹要跑字……他估计自己趴在地上有两个小时了,在这里不被打死,也会被晒死,不如拼命跑下去,跑不掉就光荣,跑下去就算拣一条命,于是他猛然地提起枪起身回跑,反到底发现了他,立即开枪射击,子弹在周勇的耳边嗖嗖 作响,他转弯抹角地拼命奔跑,前面出现一个坎子,他没去想坎子下面有多深,就纵身跳下去,下面有两个人将他接住。周勇终于从“阎王殿”里跑回来了,稍稍定神后,他大声喊叫:坦克手在哪里?我要枪毙他。

 攻打潘家坪的战斗,八一五同样遭到惨烈的失败,在中干招待所房前,八一五又丢下三十多具尸体。

 重庆两派的武斗队伍,谈不上训练有素,压根儿就未曾正规训练过,参战人员没有军事本领,指挥者没有军事指挥能力,全都凭着那么一股革命精神死打硬拼,这么一来也好,如果真是高素质的军事化战斗,我和周勇也许都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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