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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傍晚,饭后与夫一起去街头散步。
路上,他很沉默,似乎一直是我在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地跟他讲着一天来发生的事,过很久他才会“嗯”地应付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几句。于是,我不高兴了。
结婚久了,夫与我在一起时话越来越少。每天回到家总是闷声不响,两个人洗菜做饭吃饭,然后散步看电视睡觉,难得听他开口跟我说几句话。谈恋爱那会儿,我是被夫的善良和风趣幽默吸引的,他总是变着法儿哄我开心,逗我笑得肚子疼。原以为跟他一起生活,日子一定会过得丰富多彩,谁想结婚不过几年而已,他在我面前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这让我不由得疑惑:两个人之间连话都没有了,爱情还能存在吗? 对我的突然沉默,他就象没注意到似的,照旧问都不问一句,继续不急不慢走他的路。这让我更气了,撅起嘴,故意加快步伐一个人走到了前面。又过一会儿,身后还是没动静,我再也忍不住了,回头冲他来了一句:“你就不能跟我说句话吗?!”夫愕然:“说什么?”
天呐!我要气晕了!“没要你说‘我爱你’‘喜欢你’之类的话吧,难道跟我说句什么还要我来教你不成?”再也顾不得路人的侧目,我气得扭头就走。 说心里话,尽管认识他已经十几年了,还真没听他对我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尽管无数次想问问他,但婚前害羞不好开口,婚后又觉得这样问太过矫情,而他呢,如今竟发展到要说什么都要问我!这样如死水一般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一个人在前面就这样气着想着走着,不觉走到一个路口。

夏日的黄昏,太阳刚刚落山,被毒辣的阳光照了一整天的路面依然散发出一股热气,四周一丝风也没有。路口的两边有些卖水果的摊子,脏乎乎的几块白布横在摊位上面,看来多少地为那些小贩们遮挡一下白天的日头。见我走过,不时有热情的小商贩招呼着:“大姐,新鲜荔枝,便宜了!”“水蜜桃,不甜不要钱!”“西瓜喽!”……我没带钱,自然也就不去理会商贩热情地招揽,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跟他闹的那点小别扭。 快走到路口尽头时,我无意间扭头,看见一边的地上摆了一个卖银瓜的小摊儿。说是个小摊儿,不过是地上铺了一块三尺见方的布头,上面摆了五六只银瓜而已。守摊的是一位老人,看上去大概有七十岁了吧,穿一件汗迹斑斑的白布小褂,花白的胡须有半尺多长,被阳光晒得黝黑的面颊,只有皱纹是白色,一条条地时隐时现在脸上。老人坐在一块石头上,身边有一架破旧的独轮车,上面搭着一个空麻袋。周围没有树也没有什么遮阳的东西,看来老人在这里已经是坐了一整天,推来的银瓜只剩了眼前的几个。

老人见我盯着他看,并没有象其他商贩那样叫着招揽,只是沉默地抬头看了看我,低头看了看那几只银瓜,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老人看我的眼光带着一丝期望,在我看来是想让我买了那最后几只瓜,他也好早点回家休息一下。 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很难受的感觉,我知道自己必须去把那几只银瓜买下来才会舒服一点。可是,我没带钱…… 就在我楞楞地站在路口的当儿,夫从后面不声不响地跟了上来。眼见着他擦过我的肩膀,径直向路边卖银瓜的老人走了过去。没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老人麻利地把剩下的五六只瓜全装到塑料袋里,过秤,然后伸手接过夫递去的几元钱。老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拿起铺在地上的白布抖了抖,站起身准备收摊了。 这时,夫已经提了那几只银瓜走到我面前。“嗯?提着。”他把塑料袋递给我,说:“站这儿干嘛,瓜已经给你买了,回家。”话说完,塑料袋给了我,他便返身向回走。 我右手提着那几只银瓜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过了一会儿,加快了脚步追上去,伸出左手指头放到了他的掌心。他还是没说话,只轻轻攥了攥我的手,拉着我往家的方向走去。 看来,还是夫了解我。 也许,退却了浮华的爱情,往往是以平淡示人,个中滋味,不是语言可以言尽的。


雨 婷 文 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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