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村（一）    这个春节，老公有了一辆半旧不破的夏利车，于是，我和他奉他妈妈我婆婆之命，去了一趟他那个不算太远但也不算太近的老家，如果时速八十迈，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    那个所谓的老家，只不过是老公的父亲的出生地罢了，既没房子也没地，只有几个远房的伯伯、叔叔，每年的春节回去一次，主要是祭祖。老公是婆婆最小的儿子，不知是溺爱还是不信任，象这等“大事”过去从未落到他头上过，作为小儿媳妇的我更没这个荣幸了，所以，结婚这么些年，我从没去过他老家，今年老天开眼，婆婆让老公开车，我陪着，我们俩个回去，虽说已到了该遇事不惊的年龄了，但毕竟是第一次担当这样的“重任”，很兴奋。 在婆婆千叮咛、万嘱咐下，我们出发了。开始的时候心情很好，一边看风景，一边聊天，特别是在高速上那一段，车速开到一百多迈，其他的车呼啸而过，路旁的栏杆飞快后退，真是飞的感觉。但随着下高速，上土路，情绪越来越低落，车在那种坑坑洼洼的很窄的土路上行驶，还没牛拉车走的快，还要时常注意着路上那些大一点的坑，一不小心掉进去，象这种车轮不大底盘很低的小车，恐怕就不是走的慢的问题了。老公一心一意地开车，感觉不到颠簸，可把我给害苦了，只颠得我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在特别难走的地段，我就步行。车一会儿朝北走，一会儿朝东行，一会儿又朝南走，左转弯、右转弯，七拐八拐，转得我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心中骂到：什么鬼地方！ 唉，在我快被颠得快散了架的时候，老公长出了一口气： “媳妇，到了！” 我舒展了一下紧皱的眉头，睁大似闭非闭的眼睛，同时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啊——？这就是你老家？”潜意识中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是到了鲁迅先生笔下阿Q生活的那个未庄？ 我下了车，审视着这个大概有四五十户人家的小村庄，街道泥泞、肮脏，有些房子还是土坯做的，有些人家连院墙也没有（也是，要院墙干吗？小偷如果到这样的村庄来，会很丢份的）。没有院墙的院子一目了然，每家院子最醒目的“装饰”是在院子的一侧，都有一个用秸杆或者枯树枝围成的小空间，开始我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厕所。 就在我东张西望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一下冒出许多小孩子，大多是一些四五岁到八九岁的黄毛丫头，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和她们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他们一个一个瞪着纯净但迷茫的眼睛，象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我们，还有几个孩子趴在车窗上往里看，有两个小男孩居然躺在地上，看车的底盘……看着这些头发蓬乱、面容不洁的孩子，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正要问老公该去哪家时，看到两位中年妇女搀扶着一位裹着小脚的老太太颤微微地朝我们走来，用很重的家乡口音嘟嘟囔囔地不知在说什么，老公忙向我介绍：“这就是大伯母，在咱这里喊大娘。”我忙向前打招呼，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从婆婆那里听来的有关大伯母的事，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大伯母的一生只在两个村庄生活：娘家、婆家，再也没去过其他地方，而更可怜的是：自从她十九岁嫁到婆家，就迷失了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在混混沌沌中生活了六十多年。大家推测原因，可能是坐轿来的缘故。她生了六个姑娘，四个儿子，他们都很孝顺，她的儿女们曾经想过很多方法让她迷过方向来，但她一回到娘家就明白，一进婆家的村子就糊涂，两个村庄的距离也只有不到两公里的路程…… “发什么愣？几个嫂子再和你打招呼，没听见呀！”听到老公低声的呵斥，赶紧收敛放飞的思绪，和几个嫂子、弟妹客客气气地各自打过招呼，然后去了大伯母家。 （待续)                                                                     制作: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