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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打哪天起,楼下的“美美发廊”就变成了蛇店。
粗大的蛇们被关在铁丝笼中互相缠绕着。正是城关完小的对面,放学时总会有一群孩子脱离了队伍跑过去看那笼中的蛇。孩子们怕怕的样子远远的站着看,有胆大的孩子在地上拾了小石子去打铁丝笼,一个坐着玩牌的男子便站起来凶巴巴地喝一声:“找死啊!”孩子们便哄笑着散去。
我住在楼上,上下班总要从蛇店门口走过。虽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却一向怕那软软的东西,何况是生了毒牙的,更是怕了。远远地瞟一眼店里,并没人在店里硬坐着,地上总有几个乱七八糟捆扎着的白色编织袋,两三个大铁笼里总关着些毒蛇。没见过有人来买,也不曾见有人提了蛇来卖,对那些蛇的来源总觉得蹊跷。
楼的通道口常有人摆了棋盘,几个老者就围着棋盘战个不休。那名叫小三子的蛇店主人就在门口与三五个红红绿绿的青年男女玩起牌来,通常有很开心的笑声。
楼房是房管所的,各单位的人集了资拿租金,大家都不太熟,互相见面也只是点个头擦肩而过。自从开了蛇店,那情形倒是变了,有人面对面走过,总要说一声:“唉,那蛇店……”
一个闷热的月夜。楼下的蛇店早关了门,冷饮店的门口坐了好些吃冰饮的男女,路口摆烟摊的女人悠悠然坐着抬了头看楼上,竟看到一条蛇倒挂在二楼的一根电线杆上,于是惊呼:“有蛇,二楼有蛇!”就那么几声尖叫,楼上的人便都跑到阳台来了。而楼下的人都跑到小巷的中间大呼小叫起来。
“得赶紧把那蛇弄下来搞死!”
有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弄了根长竹杆来,说竹的前生是蛇的老舅,蛇就怕这个。几个男人便把那竹杆舞得老高,硬是把那条蛇给弄到了地上。人们似乎都怕蛇怕得疯了,看到蛇掉下来了,就用竹呀、棍呀往跌昏了头的蛇身上猛打,一下两下,直打得汗水淋淋,那蛇身子快烂成几截时二楼的老太太从楼上喘息着跑下来,脸色苍白无血,才站稳身子就拉着一个同楼层住的女人说:“好险啦!你说要是那蛇跑进我屋里,我的小孙子咋办?”那声音像是哭出来的一样。
“一定是蛇店编织袋里的蛇跑出来了。”有人说。
“说不准还有呢!得把店主找来看看才行。”
大家伙就回头在人群里找店主。常在楼口下棋的一个老者大着嗓门叫着:“小三子!小三子!”可是,并没有人应他。
“操他娘。这小子明儿生了孩子也没屁眼的!好好的开什么蛇店。”
“是啊。大家都回家去找找看吧,明天我们这栋楼的人一起上房管所找管理人员去,这门面不能再租给小三子卖蛇了。”
一时,好些人就慌慌张张地回家去找蛇了,整栋楼上所有的阳台相继亮起了灯,大人、孩子都在找蛇,翻腾得足可以让全家人都放心了,才熄灭了阳台上的灯把门窗关好后再闭户不出。
楼下围观那条死蛇的人一直有十几个,大家伙先是说这条蛇要是不被人发现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如果小三子还开蛇店这栋楼会有怎样潜在的危险。继而有人说起有关蛇的故事,话题就多了起来,你说了我说的个个热情洋溢,故事竟然五花八门地讲得极生动极有趣。再后来,一个小伙子说要是刚才不那么下手狠,那条蛇还可以做一道美味的菜……
楼口的通道因为那条蛇比任何一个晚上都显得热闹。
夜深时观蛇者说蛇者才尽散去。人尽离去后,蛇店在静夜里便显得鬼屋似的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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