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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传递最远的是思念

发表日期:2006年6月20日  出处:http://rainlili.2000y.net 原创  作者:清灵  本页面已被访问



   
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是思维,世界上传递最远的是思念。
    年年复复,又是佳节,又是佳节,已是新桃换旧符,不废江河万古流,一代又一代,谁能看到前朝的潇洒,后世的风流?古人早已参透,规律谁都懂得,可临了到自己,又有谁能超然?
  
“每逢佳节倍思亲”。思念,那种令人微微心痛的感觉,比之撕心裂肺的悲痛更来的持久和深沉,它是可以超越时空的......


雪人与冰挂
    小时侯,住在武汉,武汉的气候特点是四季分明。冬天大雪纷飞,地上的雪有一尺多厚,每到下雪,总有热心人将街道上的雪扫得干干净净,而房檐下的雪就比较深,孩子们喜欢跑到房檐下去踩雪,我也这样玩过,松松的,一脚踩下去,灌得满靴子全是雪,一会儿就冰凉冰凉的了,冻得不行,赶忙跑回家,挨了奶奶的一顿好训。也有大人和孩子一起堆雪人玩,用煤球做眼睛,红萝卜做鼻子,胳臂上还插个竹棍什么的。
    那几年,父亲不在我们身边,母亲平日里忙着上班——挣钱养活我们啊,休息日她就更忙了,想方设法给我们兄妹弄好吃的--既要有营养,又要省钱。除此之外,一年四季三兄妹的衣服鞋袜,家中里里外外的活,都是母亲一人操持。她哪有时间陪我们堆雪人玩啊,就给我们一跟竹竿,去套屋檐下的那些冰挂,套下来,我们就含在嘴里,冰冷冰冷的,咬得咯吱咯吱的响,那时候,大概没什么污染,从来没有因为这样闹过肚子。 


描红绣绿
    我的母亲出身于商贾人家,是家里的第一个女孩儿——上面有五个哥哥,母亲长得不是特别的漂亮,可也端庄秀丽,聪明伶俐,外祖父、祖母可疼她了,出嫁前除了读书就是跟着嫂子们学女红。
  
母亲做得一手漂亮的女红。绣花、裁剪、缝纫衣服、做鞋子都是她的强项,我们兄妹小时候身上穿的全是她做的。她做的比商店里买的还要好看,我们家的孩子是在同屋大院孩子中穿得最漂亮的了。时常有她的小姐妹来找她要绣花的花样、衣服纸样和鞋样。
    母亲的花样,是她自己用笔描在一种很薄的半透明的纸上,花样有好几十张呢,有牡丹、玫瑰、菊花、并蒂莲还有鸳鸯、龙凤、人物等等。母亲绣花时,就用复写纸(那时候我们叫印蓝纸)拓到绣品上,然后用一个圆型的绣花绷子把描了花样的那部分料子绷紧了来绣。看母亲绣花,可好看了,轻针细线,象蜻蜓点水,象蝴蝶翩飞。母亲绣的帐檐上双飞的紫燕,枕头套上戏水的鸳鸯,还有绣着孩童放风筝的围兜,花团锦簇的被面......不胜枚举,那鲜艳的色彩,那栩栩如生的花鸟草木、人物风景,被丝线的质感演绎得那般轻柔。
    这时候,我就爱岣鲂“宓剩簿驳淖谒肀撸嶙拍源醋拍盖祝部醋潘窒轮鸾ハ韵值拿览鐾及福棺芟不渡斐鍪秩ッ?o:p>


 


冬夜上班
    母亲上班的地方离家有点远,记得听她说在江岸区,而我们家住在江汉区。那时候,也许是交通不方便,加上母亲容易晕车——这毛病也遗传给我了。不管冰天雪地还是刮风下雨,母亲每天都是走路上下班,这样一走,就走了八年。记得母亲跟我们说过,有年冬天的一个早晨,她看错了时间,早起了三个钟头去上班,单位还没开门,回家又远,就在单位门口蹲着等天亮,凌晨的寒风呼呼的吹着,天寒地冻,路边一个人影都没有,那个黑和冷,天地之间的寂寥,让人又冻又怕。母亲啊,一想起这件事,我的心就揪着疼。


 


感染沉疴
    就是那一年吧,母亲感染了伤寒,她病得很重,脸色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蜡黄,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都不能下地,这是我记忆中她唯一在家里躺着不能动弹的一次。伤寒在当时可是大病,有生命危险的。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这些,对死亡就更没有任何的意识。可母亲知道这一点,她把我叫到床前,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我要是死了,你们怎么办啊?我一听,心里也很害怕,眼泪汪汪的对母亲说,你不会死的,会好的,你不要死,不要死!等我长大了,挣钱养你。多年以后,在我的记忆里,只有母亲蜡黄的脸色,而我说的话却留在母亲的记忆里了,也是她最津津乐道的,逢人就说这孩子有良心啊。母亲啊,您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您对家庭的奉献,我们无以为报,而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让您觉得如此的宽慰!


 


盼望
    冬天下雪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呆呆的站在玻璃窗前,看那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舞,看那屋檐下的冰挂,也看那灰蒙蒙的天空。雪停了,天空会掠过一只飞鸟,有时候也会有几只麻雀飞过,不知道它们在寒冷的冬天如何觅食。记得母亲总在别人夸我时说,这姑娘(武汉人称女儿为“姑娘”)将来长大了,翅膀硬了,会飞得远远的。幼小的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就想,什么时候我能长大呢?翅膀是怎么长出来的呢?有时候也想,什么时候能过年呢?
 
  只有过年,母亲不用上班了,忙完了过年的年货,一家人围着火炉,暖融融的,母亲给我们讲故事,什么小白兔啊,狼外婆啊,小矮人啊,当然少不了白雪公主,听着,听着,我就把自己想象成了白雪公主了。炉子上坐着一把铜茶壶,水蒸汽从壶嘴袅袅往上升腾,幻化为各色的童话故事。
    母亲也有伤心的时候,可她从来不跟我们讲,不在我们面前抱怨。再说,跟我们讲也没用啊,我们是那样的幼小,一点也帮不了她。记得有一次,母亲在看父亲来信时,偷偷的抹眼泪,我说,妈妈,你哭什么呀?母亲说,我没哭啊,是沙子进眼睛了。我的母亲,她一个人承担着教养我们的担子,她多累啊,她多想能跟父亲早日团聚啊。
    我只会在下雪的日子里盼着过年,过年父亲也没回来。父亲离开我们去广州时,我们都很小,已经习惯了他不在身边的日子,也习惯了他偶尔给我们带来的惊喜。可我的母亲,她该有多想念父亲啊,可她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说。只是爱说这么一句话,儿女是她的亲骨肉,是她最亲的亲人。那时候,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样说,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她在开解她自己,安慰她自己啊。真恨自己那时候太不懂事,不会安慰母亲,分担她的思念和愁苦。
    父亲调到广东工作时,当时单位还在组建,不能带家属去,父亲单身一人在广东呆了七年。他的工作也很忙,很少回家。父亲很牵挂我们,每年都会利用上北京开会的机会,路过武汉时,回家来呆上个两三天时间。那几天,就是我们的节日了,我们一天到晚的粘着他,弟弟只有两三岁,最喜欢抱着父亲的腿打转转。有年冬天,父亲带回来几颗晶莹透亮的水晶玻璃做的红五星,说是在北京买的,给我们兄妹一人一颗,我马上让父亲给我别在棉袄上。呵呵,这可是我的第一枚襟针啊。后来,不知道怎么给弄丢了,还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呢,而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么漂亮的红五星了。直到现在,我都很喜欢水晶的饰品,可能是儿时的这点遗憾的后遗症吧。
    四岁那年,父亲回家探亲,看母亲实在太累了,父亲也疼我,就想把我带到广州,说送到机关托儿所去,以减轻一点母亲的负担。我很笨,不知道什么叫托儿所,错听为派出所。那时,小朋友不听话,大人就吓唬小孩:你不听话?不听话就送派出所去。一听说去什么所的,我马上表态说,不去、不去,正好母亲也舍不得我走,就这样没有成行。



团聚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父亲由湖北省抽调到广东省工作的第二年,我们就可以去广州与父亲团聚的。可每回母亲一说走,奶奶就流泪,她想着我们一走,父亲回湖北的希望就没有了。父亲是个大孝子,为了不让老人太伤心,硬是牺牲自己和母亲的幸福来迁就老人。可一年又一年,父亲根本没有调回来的希望,而母亲实在是疲惫不堪了。最后,奶奶才松了口,让我们一家去广州团聚。
   
正好要过年了,母亲说我们在家陪奶奶把年过了,就去广州。那段日子,我们和母亲一样,心情很兴奋。我们在家里收拾行装,家具一件也不带了,只将一家大小的衣服被褥、日常的用品打包托运。哥哥可以帮点忙了,我就忙着收拾自己的小东西,什么蝴蝶结啊花手绢之类的,拿给母亲,让她帮我塞到包里去——呵呵,瞧我那小心眼。
   
我们母子四人在家过完年,跟所有的亲戚朋友话别。我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会写几个字,就将所有自己认识的人的名字记在本子上,但是没想到让人家在上面留言签字。还记得我趴在桌子上写名字的时候,鹅黄色的灯光暖暖的照着我们,母亲笑眯眯的看着我说,你可要把大家的名字记清楚了,要在每个名字后注明称谓。不过,这个本子也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不知所踪了。
   
年初三,姥姥从汉阳赶来,晚上我们围着火炉听姥姥跟母亲说话,说着说着,姥姥就抹起眼泪来了。可怜我的母亲,也开始哭起来了,离乡别井,故土难离啊。可是,她还能有其它的选择吗?在自己母亲面前,她显得是那般的无奈,这一走,她又有多少的牵挂和不舍。我那阵太傻,只会摇着母亲的手,叫她不要哭,什么宽慰的话也不会说。那天晚上,她们两人一直在说话,我就在她们的絮絮叨叨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我们就被母亲叫起来了,两个叔叔送母亲和我们兄妹去火车站。凌晨的风很大,还好没下雪,叔叔抱着弟弟,母亲将我们的衣服拉扯好,将围巾给我们裹紧,我们出发了。
   
我们全家赴广州的费用是父亲单位负担的。母亲说,为公家省点钱吧。我们坐的是便宜的慢车,还是硬座。那时候车速很慢,到广州好象要两天一夜。
   
刚上火车,我们兴致勃勃的东张西望,列车上的椅子和茶几都是木头的,茶几上还放了几个瓷杯,上面有铁路的标志。因为是冬天,窗子一直关的很严,看出去一片雾蒙蒙的。在我们座位的对面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谈笑风生,她们用几种语言交错着说话,其中有我会听的普通话和武汉话,还有我听不懂的。现在想来,也许她们是外语学院的学生,说的是英语吧,谁知道呢。母亲直夸她们,说她们真聪明,会说多种语言。她们一见我们兄妹,可高兴了,马上过来跟我们玩,还教我们数路过的车站数目。过了大半天,我们也累了,弟弟小,哭闹着吵瞌睡,母亲就将洗衣服的搓板反过来,放在椅子旁边,让弟弟睡在上面,我们就这样坐着打瞌睡。记得快到韶关时,母亲看我们实在太累,就想到韶关转快车,可一打听,时间接不上,母亲虽然心疼我们,也没办法了。
   
就这样,我们一路风尘,来到了第二故乡广州。
   
到了广州,是晚上,站台上站满了来接车的人。父亲带着几个同事,找到我们的车厢,我们一窝蜂的跑上去拉扯着父亲,母亲则在一旁笑看着我们。那时候羊城的夜晚可不象现在这么繁华,跟武汉冬天的晚上一样,才七、八点钟,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稀稀拉拉的路灯,昏暗的照着路面,让人觉得很压抑。我们坐的是吉普车,不记得到新家的路是怎么走的,只记得路边的房子跟武汉的很不同,街上的房子大门上横装着一根根园木杠,后来,我才知道那叫“趟栊”。我还以为,我们也住这样的房子呢。
   
又走了一段路,我们终于到家了!我们住的机关宿舍,是一座三层的土木结构的红砖大楼,每层有24间房间。楼梯在大楼的中间,有两米多宽,明亮的梯灯,雪白的墙壁,光洁透亮的玻璃窗,让人眼前一亮。
   
我们一家人在这座房子里一直住到文化大革命结束。

萝卜白菜而已
   
记得有个笑话,说有一位老先生请儿子的老师到家里吃饭,他客气地对老师说,家常便饭,萝卜白菜而已。吃饭时,上来的菜有萝卜白菜还有鱼和肉,老师吃完了,对老先生说,以后不要这么客气了,萝卜白菜都可以不要,只上“而已”就行了。
   
现在,恐怕没几个人会这么“热爱”“而已”,可我们那代人就曾经对“而已”“朝思暮想”,不可想象吧?
   
我们来到广州的第二年,就赶上了三年的经济困难,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出奇的大。说出来,也许很多人不相信,我一顿吃半斤饭,该是个饭桶了吧?可还不饱!父亲单位的附属农场经常给干部们分点红薯、胡萝卜之类的副食,可我们还是成天象个饿鬼一样,老是觉得饥肠辘辘。大人们说,主要的问题是缺乏油水。我要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一家人一个月的定量是二两油,怎么炒菜?只能经常用水煮。青菜也是定量的,一天不知道是几两,一张硬纸片上印着日期,就象现在有些单位的饭卡那样,买了就盖上印,虽然说是定量,可不能保证,市场每天供应的量都不够,很多人都买不到,也没得补的。学校放寒假了,母亲一早就把我叫起来,也就是4、5点钟吧,让我去排队买菜。她知道我怕黑,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街上走,把我送到市场。市场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家都用砖头摆在地上代替本人,这样就可以来回的走动,排除夜里的寒冷和瞌睡。
   
在物质极端匮乏的那几年里,母亲千方百计,让我们填饱肚子。好吃点的东西都留给我们吃,我们让她吃点,她总是说,我不饿,不想吃。听说木瓜的树干可以吃,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节回来,将皮削掉,芯煮熟了,气味很难闻,我们谁都不吃,母亲就自己吃。母亲中午在单位吃饭,只要有好点的菜,就舍不得吃,哪怕是一片红烧肉,她都留着带回家来,分成三小片,让我们兄妹吃。在母亲眼里,我们就象嗷嗷待哺的小鸟,可我们对母亲的反哺又如何呢?真是倾尽三江水,也道不完母亲对我们的恩情。

一杯茉莉花茶
   
母亲去世的翌年,我到武汉出差,在舅舅的强烈要求下,我住到他家。表兄妹都来了,我们一起谈起了母亲,大家又是一阵唏嘘。晚上,我要休息了,舅舅给我端来一个保温杯,杯里装着茉莉花茶,舅舅说,你母亲以前跟我说过,你从小晚上睡醒了,就吵着喝水的。我一听,眼泪哗的就掉下来了。母亲啊,这么小的事情,您都放在心上,还告诉舅舅了。打小,我就有这么个怪毛病,一睡醒,喉咙就发干,要喝水,母亲每天都放一茶壶水在我床前的床头柜上。有时候,她晚上要开会,回到家时,我已经睡着了,她就悄悄的给我把水放好。而我因为依赖惯了,习以为常,从来就没有想到自己把水准备好,回想起来,也真是惭愧。母亲总说我是个懒丫头,其实是在母亲面前,我就特别的依赖,特别的懒惰。
   
手边的那杯茶,飘散着淡淡的茉莉香味,也飘散着超越时空,无限延伸的母爱。

   
如风飘走的梦境里,母亲微笑地看着我。回忆已留在了心底,浓缩为深深的思念。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


 


2003年1月清灵写于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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