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网恋是一种时尚。我上网了,网恋了,而网恋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我最爱的和最爱我的丈夫......
我知道他的QQ号,还知道他叫如风。于是,我取了似水的名字,在新申请的QQ里加他作好友。在“理由”一栏里我写道:喜欢你的名字,希望我们真正能够如风似水。他通过了我的请求,并问我,为什么喜欢如风。从风的飘逸洒脱刚柔并济谈起,我以女性独特的视角和他聊工作、聊生活,聊自己对人生的感触。我知道,短短几个小时,我已经一点一点说到他心里去了。末了,我说,很高兴认识你。我觉得我们就像一对老朋友,亲进而默契。很晚了,我们彼此愉悦地互道晚安,相约明天再见。
回到家,老公正在洗漱,哼哼啊啊着,心情出奇的好,这多多少少让我有些失落。不过见老公这么开心,我很快忽略了这点,心底里轻快起来。自从医生告诉我老公患的是肺癌以来,我常常言不由衷及尽所能地隐瞒,这些天来,表面上我一如既往,内心里却常常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我装不经意地问他吃药没有。他斜靠在床头,双眼迷蒙地看着我。你还是那么美,他喃喃地说。我有些意外,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过去,骄羞地笑着,缓缓走过去依偎在他身边。有多长时间没这样了?睡吧,我听见他说,乖乖地睡吧。他的话似催眠曲,我带着那抹笑意,真的甜甜地睡着了。
晚上,我开始声称要到单位加班。我寻找理由搪塞他,两三次后,我走,他不再询问,只是拿了加冷暖的衣服、手电,叮嘱我注意这样注意那样。对于丈夫零零碎碎的体贴,我的心绞痛着,走的时候就更加决绝。
晚上的8点至11点,我是似水,我在办公室的电脑前陪着那个化名如风的丈夫。
在网上,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那天,我看到丈夫瞒着我大把大把地吃药,丈夫的药我悄悄留心着,知道已经又有了变化,越来越多的止痛药。我明白丈夫开始承受癌细胞带来的一次比一次更为剧烈的疼痛。坐在电脑前,想着受着折磨的丈夫,我泪水汹涌,肝肠寸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那时候我产生了一种混乱的感觉,完全忘记了如风和丈夫是一人,我把他当作了另一个人,告诉他丈夫患了绝症,告诉他我无从给丈夫帮助的痛苦和绝望,告诉他我对丈夫的依恋和不舍。他静静地听,然后非常耐心地开导我,告诉我,丈夫瞒着我可能有或这或那的理由,告诉他作为一个男人此时此刻的心境和愿望。他用了大段大段的文字安慰我、开解我、鼓励我,还用了很轻松的调侃逗我开心。那一晚,他于我就是如风,一个在网上认识的朋友。
我和如风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我叫他亲爱的,他回应我宝贝。有时候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和他谈到丈夫,谈到丈夫的病,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之间的谈话已经变得很坦然,不再是单纯的沉重了。有时候我说着或听着那些贴己的话,一时间真的分不清楚如风和丈夫,心里就有深深的愧疚。与此同时,我觉得电脑那端那个叫如风的人对我也有了越来越多的喜爱和依恋。对于丈夫对似水的爱意,我有时候也有深深的恐惧。有时候我会想,丈夫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似水呢?这么想着,当如风表露出对我的关爱疼爱时,我就有些难过。他看出我的不开心,问我,我又多了更多的羞愧。
我的单位离家很近,只有一站路的距离。和如风道完晚安,几分钟就可到家。每次,丈夫总是很准时地站在路口,见了,拥着我,上楼回家。丈夫很得意,他说,他是掐准了我回来的时间。每每这时我又觉得庆幸,丈夫还是爱我的。
丈夫越来越瘦。颧骨高高地凸着,脸色也越发难看。那天,我离开他的时候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走的时候我有些犹豫,丈夫笑笑,催着我,我就悬真一颗心出了门。我不敢耽误一分钟的时间赶到办公室。
如风不在。我等着,心里有些慌乱,可那熟悉的头像一直灰暗着。我越来越忐忑不安,终于坐不住往家跑。
家里那盏明黄温暖的灯依旧亮着,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熏衣草的香味,《丁香花》忧伤地流淌真,我看见了丈夫,在自己最喜欢的淡红色荷花被下,安静地睡着。
床头,有丈夫留给我的一封信。信的开头,丈夫唤我:“我亲爱的老婆、我的似水宝贝……”我的手开始止不住的发抖,信纸被成串成串的泪珠打击着,泪眼朦胧中,丈夫留给我的那些漂亮的字散开了,慢慢连成一片。
“亲爱的,我把所有的股票卖了,这样你就不用操心它们的涨涨跌跌。钱存在你的卡上,密码是咱们俩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宝贝,房子和车子我已经过户到你的名下,你的眼睛不好,方向感也不强,最好别自己开车。
“宝贝,我不能照顾你了,不过我的朋友会帮助你的。小曾你知道吧?那是个难得的好人,你们很合适,听我话,让他爱你……”
那个如风对似水说的话开始一句一句在我心里回放,那么明显,我却一直糊涂。我脑子里有一个标题,那个最爱我的人走了,是的,在为我安排好一切后,他安详地走了。我知道,从此以后回家的路口,再也不会见到他的身影了。我相信,在另一个天地,另一个路口,他还会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