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年我师范毕业,作为一个全优的毕业生,我自愿到这山区小学任教,弹指之间已九年。由于组织安排要到教委机关工作,我将要离开讲台。离开之际,回首九年,岁月如歌。
教书的日子是一首诗。诗的灵魂是感情,教书的日子总使我感情涨涌,有东坡诗歌的千古豪迈,有易安词般的婉约。
记得我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北约轰炸的第二天早上,我站在讲台上,高声唱起了“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跟着我把庄严的国歌声响彻校园。大多数同学已经热泪盈眶,有的已经泪珠滚落,我的眼泪再也顾不得教师的形象,在六十多双晶亮的黑眸的注视下,刷刷滚落。当时,我浑身热血沸腾,受到了一次巨大的震撼。如果把这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狂波巨浪般的爱国热情谓之豪迈的话,那么幼稚无暇的童心责会使人感到有如丝丝细雨,汩汩涓流。
1998年秋期,妻子生了小孩,无人照料,我要当父亲,要当老师,要当丈夫,一天总在教室、寝室、厨房之间穿梭着。认真吃一顿饭,好好睡一觉便是我当时最大的愿望。那天早晨,我刚洗完孩子的尿布,刚端上碗,上课铃声便响了。我立即放下饭碗,冲向教室。可是我刚到教室门口,只听见学习委员在讲台上对全班同学说:“ 这段时间熊老师特别忙,人都瘦了。这一节课我们自学,让熊老师休息休息,好不好?”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回答好。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跨进教室,登上讲台,清清嗓子:“谢谢同学们,谢谢。现在我们开始上课。”那一段时间,我们班的同学比以往表现得更好,几乎周周都捧回文明班级奖牌。同学们那如春风微雨般的感情,我终身难忘。
教书的日子是一首歌。这歌有《百鸟朝凤》的喜悦与欢快,有的低沉;有《小夜曲》般的轻缓,有《进行曲》般的激进。
工作之余,我爱研究教育理论,写写画画,月夜守住书房的静谧,沐浴着轻纱般的月光,透过柔和的台灯光,让钢笔在稿纸上沙沙低徊,天明便用一张方形的邮票载走一枚希望。后来买了电脑,有了灵感,便在上面敲,修改好了,就通过电子邮件在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里传到报刊杂志编辑部,省去了跑到街上填信封、贴邮票的麻烦。几年下来,将自己发表在《人民日报》、《中国教育报》、《人民教育》、《中国教师报》、《重庆日报》、《中小学管理》、《教师报》、《小学语文教师》、《教师报》等报刊杂志的300多篇教育教学文章、文艺作品分类复印成九本书,心底便升起一种著书立说后的狂喜。记得第一篇文章在《人民教育》获了奖,我高兴得硬是跳了起来。
当然也有辛苦的时候,那就是读书。刚参加工作不久,觉得自己是个“半文盲”便想进修。函授吧,费用吓人,又学不到多少东西;离职进修吧,另有难处。于是,我选择了自考。为了增强记忆,我采用笔记法学习。五年下来,我拿下了专科,也拿下了本科。而我看重的不是那两个鲜红的毕业证书,而是那至今也使不得丢下的一尺多厚用十六开纸做的笔记。看着这些笔记,我的心总是很沉很沉,不知道是用了多少休息日、空闲时、不眠夜才换来的。《中国教育报》发表了我写的“难忘的自考”征文,道出了我自考的艰辛,有读者写信问我是不是真的,我回信说:“我考试前是五十三公斤,考试后最多只有四十八公斤,就凭这五公斤你也应该相信。”
教书的日子也有舒缓,闲暇,尤其是寒暑假、过节日,便像陈红唱的那样,带着妻子,领着孩子,挤上汽车,常回家看看;行课期间若放了学,不读书,不写文稿,便坐在电子琴前,让手指在键盘上跳跃,飞出欢乐的音符;最好是停电的夜晚,没有了“电声”的干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阳台上,或吹短笛,或抚长箫,让莺啼般的笛音或山岚般的箫声,顺着夜风飘向很远的地方。有时作累了,便靠在椅子的后背上小憩一会儿,打开“超级解霸”听听如怨如泣的《二泉映月》,如诗如歌的《春江花月夜》,如画如境的《高山流水》……总让人心潮起伏,或神思脱俗,或心境如水,让我感到生活真好。如果不想写作,便做CAI课件,做FLASH动画,让自己的奇思妙想在FLASH里发挥得淋漓尽致;扫进照片,为家庭做电子影集……那种闲适真爽。
教书的日子还有激进,尤其是老上毕业班,学生的成绩要抓,学校活动要参加,后进生要开小灶,科研课题要落实,清洁要检查,安全要强调,这时,人就像上足的发条,紧张地转动着,转动着……
这如诗如歌的岁月哟,栓住了我的魂,系住了我的心。
《作文周刊》2004年1月
《三峡都市报》2004年9月9日
《今日教育》2004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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