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班里的男生女生们都疯狂的恋爱着,一对对的忙忙碌路地演绎着古往今来风花雪月的故事。
那时的我,因为是学院的学生会的一员,又经常在校园的报刊上发表一些小文章,在不大的的理工科校园里,也算小有名气。在公共课堂的阶梯教室里,我的书夹里经常有一些小纸条什么的。
可我只相信缘分,我相信只有缘分的天空才能降下浪漫的爱情。而且,我觉得我故事的男主人公应该是长着一双细长的单眼皮的眼睛,因为单眼皮很神秘。于是,我拒绝平庸的追逐,只痴痴的等着浪漫的奇遇。
那时的我,常常是一袭白色长裙,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那个属于年轻的特有的寂寞的年代里,在周末背一个画夹子,到西山水库边的小山坡上去画画。
……
那一天的上午,我照例在小山坡上画一支黄色的小花。突然,有个声音说。
“请问,你会画像吗?”
“什么像?”
“肖像呗。”
“当然会,是碳素还是水粉?”
“随便。帮我画一张吧,我还没有画过像哩。”
“我为什么要给你画像?”
这时,我抬头扫视了一下,对方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小伙子,穿一条卡其布裤,很干净的白色的衬衫。
“因为我遇见你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天底下还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那这满山坡的人你不都遇见了吗,凭什么单单要我给你画?”
“因为,你会画呀,再说,别人也没有人带画夹子呀?”
我看了一下,确实,没有人带画夹子,别人,都是来玩耍来了,只有我。
“就算这样,我为什么就得给你画?”我突然来了某种很奇怪的兴趣。
“因为你是仙女,仙女会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
我差点笑的背过气去,虽然知道他耍嘴皮子,可心里非常受用。
“那好吧,你坐好。”我命令到。
“我坐哪?”
“随便。”
我拿出碳素笔,刷刷的几下,整个轮廓出来了。
他的嘴张了一下,想要说话。
“别说话。”我命令到。
一会,我画五官的轮廓。
他的嘴又动了一下。
“求你别说话。”我又一次命令到。
他坐在那紧张不安的。
一会,画好了。
他说,“小仙女,你的脸上弄了一大块黑。”
“为什么不早说?!”我生气的质问。顺势用手擦了一下。
“哎呀,擦的满脸都是!”
……
我一想到自己满脸都是黑,尴尬至极,生气至极。
“别生气,生气会变老的。”
我立马绷住了嘴。发现他在笑。我也扑哧一声笑了。
一刹那间,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家里,哥哥也曾这样逗我,然后被我追着满院子的跑。突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的感觉。
这时,我仔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长着细长的单眼皮,生着似笑非笑的眼神,挺拔的鼻子,棱角分明的上翘的嘴角,皮肤偏白,戴一副干净的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树脂眼镜。我知道,是在我的想象里,我很久以前就已经见过他了。
我的心激烈的跳动了一下,我感觉到我眼波里流淌的满是欢乐。
……
后来,我收起了画夹子,跟他一起跑遍了整个山坡。
五月的大连风景秀丽宜人,柔风轻轻的吹拂着,山上的鸟儿喳喳的叫着。长长的发丝随风轻舞着,在肩头上蠕动。
“你的头发真美。”他说。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他伸过手,摸摸我的头发“是用鸡蛋清洗的不?”
我扑哧一声笑了。“谁用鸡蛋清洗头发,人家用的飘柔洗头水吗!”
“这样好的发质,该用鸡蛋清保养的。你知道不?”
……
他揽住我的肩,吻了我的头发。然后把我扳过来,“小仙女,你怕我不?”
我摇摇头。
他又问“你相信一见钟情不?”
我刚要说话,他捂住了我的嘴。“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盯着我的脸,几分钟,不说一句话。
“小仙女,你不是人间的,我等你,天上地下,我找了好多年,没有找到你!”他自言自语道。
他突然一下子将我揽住,疯狂的吻我的额头,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最后,我柔嫩的唇……
我们都流泪了,我们的泪流淌在一起……
太阳慢慢的落山了,夕阳的余晖撒满了整个山坡,世界都成了橘红色。我们就那样相拥在一起,不说一句话。
终于,他说,“你会跳舞不?”
“当然会,我还曾经得过学院的二等奖呢。”
他把我拉起来,没有音乐,没有舞厅,我们相拥着跳舞。是那节奏极其慢的慢四吧,我想。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他把我送到了学院门口。
“小仙女,明天我还等你。”
“不,明天,我还有很重要的课要上呢!”
“记住,明天,你必须来。”
他一转身就消失了,剩下我,孤独的留在熙熙攘攘的大门口……
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当时心里好像只剩下了恨,恨他这样不辞而别。
……
回到宿舍,我一夜也没有合眼。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他是什么人?他是谁?他在干什么?我怎么会和一个陌生的人在一起?这些问题都不断的袭击着我的思绪,使我无法入眠。
……
到了第2天,天竟然下起了滂沱大雨——是材料力学的阶段复习课。然而,我却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见他。我生平第一次决定逃课。
同宿舍的姐妹们担心我是不是病了,她们还挨个的用手摸摸我的额头。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跑了。跑到学院门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小仙女,你到底还是来了。”
我的眼泪刷刷的流下来,不知为什么。
他还是穿了昨日的衣服,搭了个黑色的大伞。
他一把揽住我的肩,我们走进了茫茫雨雾中。我们一直沿着101电车的轨道走着,路旁因为雨而没有其他的行人,只有不断飞驶而过的汽车。
到了中山公园的门口,我们就进了公园,找了个小厅子坐下了。
我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愤怒的质问他所有我想知道的问题。
“小仙女,我告诉你,我都会告诉你的。”
原来,他是今年刚刚毕业于大连海事大学的学生,家就在大连。前几天,他们学校要招一批出国巡海的海员,要求体质好,英语好,成绩在前10名以内。他听到消息后马上就报了名。结果很快就被审核录取了。他非常高兴。但签约是6年,6年后就可以回国,待遇当然很好。
“真是不错啊,有机会出国去,可以好好的锻炼锻炼自己啊。”
“原来我也觉得非常不错,可是现在,我觉得非常不好。”
“为什么?”
“我明天就要出发了,6年后才能回来。”
……
我也一下子呆了,为什么呵,为什么?!我们才刚刚相识?!空气在杀那间凝固了一样,我们没有了呼吸。也听不到对方的呼吸。
……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他平静的说“小仙女,给我跳个舞吧,你自己。”
我站起来,看看四周,周围美丽的青腾相互缠绕着,绿叶在雨中舒展着,仿佛很惬意。整个公园没有一个人,只有那缠绵的雨声,只有那即将离去的友人。
我轻轻的舞起来,此时的雨声是那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此时的友人是那世界上最忠实的观众,此时的舞者也是那世界上最投入的舞者。我不知道自己跳的是什么舞,那所有肢体的扭动都是心情的发泄,我使劲的旋转,在杀那间仿佛和天地已经融为一体。我的眼睛模糊了,多么希望会在一瞬间美丽的死去……
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怎么走的了。只记得他说过一句,“小仙女,六年后我等你跳舞。”
……
这之后大约过了六个多月,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南非的塞纳加尔的国际航空信。他说,他们的货船是一艘目前世界上最大的货轮,最多可以三个月不靠岸。船上的人大部分讲英文,以前在学校里觉得自己英文很不错了,可是到了那里,用报话机通话,好多话都听不懂,只能见了面靠打手势慢慢的明白,且经常挨骂。
茫茫大海上,两三个月不靠岸,见了一条船都觉得亲切。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没有人可以谈话。那种寂寞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比死亡也好不到那去。
他说,好好学习吧,为什么我们必须说英文,而不是汉文?因为我们的国家不够强大。如果我们强大了,我们的汉文也会全世界都必须会说。
想念那个下雨的公园,想念那个寂寞的舞蹈。
我想你。末了,他说。你一定给我写信啊。
读着那信,我的心似乎掉入了腊月的冰湖,直直的沉下去……
我急忙回了信,说,你要坚持啊,六年,我等你回来。
……
我不知道我寄出的信他能不能收到,我相信:他会感觉到的。
然而,后来他没有了音训,我曾经写了无数的信,可是,没有了回音。
二年后,我毕业了。离开了大连。
我们,就这样,结束了……
……
我一直相信:他说过,让我等他的,他会回来的。
然而,八年了,他没有任何音训。我也早已违背了当初的诺言,早已在自己的城市里做了别人的妻子。
我常常想,他在哪?是否出事了?八年了,我只是想知道,他还好吗?
我在大街上走,常常梦想着会再次出现奇迹:在陌生的红男绿女中,突然遇见他,一如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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