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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牛莽最后一次行走在华师校园里的时候，遇到了安雅。牛莽觉得这时候遇到她简直倒霉透了。虽然退学在大部分人眼里算是一件够倒霉的事情。但在牛莽看来，这恰恰是一种幸运，而且，他觉得遇到安雅比遇到一个傻子或者混蛋更让他郁闷。
“这世界，真他妈一塌糊涂。”他想。
安雅并没有与他说话，这是他所希望。在与安雅差肩而过的时候，他开始吹口哨，吊儿郎当。而他也分明的从安雅眼中看到一种不屑与鄙视。
其实安雅在外表上看来绝对是一个理想的梦中情人形象。长发飘飘，明哞善睐，说话声音甜的能捏出水来。牛莽曾经就是因为这个疯狂的追求她，未果。据他自己透露，安雅私下觉得牛莽是本世纪世界上最最傻比的诗人，原因是牛莽追她的时候总是傻不不楞噔的拿自己的诗歌给安雅看。他记得他牛比哄哄的把“若果我真死去，还会有黄土和海子陪着我
可但愿不是“今日之黄土 ”拿给她看。她开始忍无可忍并且精神崩溃，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傻比的人，诗，诗，诗，整日里除了诗便没有其他所想。
牛莽在经历了这样的打击之后并没有放弃对诗歌梦想的追求，但是他的思想经过了一次深刻的堕落。具体是这样的，安雅的表现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在漂亮女生面前，诗歌并不是一个神圣的艺术，诗人也不是世界上最牛比的艺术家，它，他，远没有没有鲜花来的实惠。事实上，安雅在拒绝牛莽之后立刻投怀送抱的跟了一有钱的家伙，那小子，一天一朵玫瑰，轻松的便把牛莽的一天一首诗歌给比了下去。
“一塌糊涂。”牛莽那时候便这样认为。“脑袋进水，一群用脚指头思考，用生殖器搏动的人。”牛莽的清高让他自己觉得自己还没有随着这世界彻底的堕落。他总是希望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一块干净的土地，让他们这样的一群人在里面，为了自己的理想自由的活着。同时，有这个想法的人还有小海，心理系的学生，跟牛莽一样，写诗。
牛莽想到小海就有一种宽慰的感觉，他们并不是孤单的，在某个角落，一定还隐藏着像他们一样为了理想奋斗的人。同时，他又觉得悲哀，自己刚拿到退学通知就接到小海的电话，小海告诉他，也被退了。“学校，一塌糊涂。”牛莽惊奇的发现他上了三年学变的特别喜欢用一塌糊涂这个词。
牛莽哼着小曲把整个校园走了一遍。“从此，这个世界便与我，毫无瓜葛。”牛莽对自己说。然后他走回自己的宿舍收拾东西。难得的宿舍其他四个人都在。似乎在等着为他送行。甲说，你整日上网，乙说，一节课都不去，丙说，现在终于被退了。牛莽觉得他们并不是在为自己送行，似乎在分析他牛莽的错误，好从中得到什么教训。只有丁，牛莽觉得还有那么一点人性，丁关心的问牛莽，退学之后，打算去哪儿？牛莽感激的看了丁一眼，又冷漠的扫视了一遍其他三个。“去寻找我的兄弟海子，和他曾经亲吻过的钢轨。”牛莽说完拿起自己的衣物，头也不回的走了。
2
牛莽平静的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平静的告诉他父亲他被学校赶了，原因让他父亲自己想。他父亲在电话那头暴怒，说话都开始变的语无伦次含糊不清。牛莽隐约听到他父亲骂他畜生，还说他一辈子都甭想进牛家的大门。牛莽早就预料到着这样的情况，平静的说“爸，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妈。”电话那边开始沉默，牛莽感觉到他年老的父亲在哭。牛莽也突然的觉得想哭。急忙挂掉了电话。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悲伤和无奈。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也变成灰色，太阳底下的人们，还有我，还有小海，我们该怎样的哭泣。”他默默的说。接着牛莽给小海打了个电话，跟小海说他已经离开学校，现在正拿着东西在大马路上。小海问他打算怎么办。
“写诗，或者死。”牛莽说。牛莽觉得诗就是他的一辈子。
“不找工作？”小海在电话那头问。
“拿着我三年写的诗稿，到杂志社去碰碰运气。”牛莽说。
牛莽挂了电话就开始在地下通道整理他的诗歌。他把他觉得不错的诗歌都挑出来，放到一起，准备找工作的时候用。他专心致志，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坐在那弹吉他的少年已经站在他身后。
“兄弟，写的不错。”那少年突然开口。
“呵呵……我刚才听到你弹吉他，弹的也不错。”牛莽顺口说。
“可惜。”那少年说
“可惜什么？”牛莽问。
“可惜这不是我们的世界。”
牛莽忽然的觉得这个话题特别沉重，沉重到他一下子根本没有办法背负。牛莽决定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尽管他知道，他们的生活本身就很沉重。
“兄弟，你是怎么出来的。”牛莽问完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傻，像是一个越狱的罪犯在问另一个越狱的罪犯。他连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出来的？”
“呵呵……不是一样的么？”那少年笑笑。“你不用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
“恩。那就好。”
“我想我们大概是一样的。看你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一定也是被学校赶了吧？”弹吉他的少年说。
“是啊，学校根本容不了我这种人。”牛莽说。
“是我们这种人。”弹吉他的说。“这个世界真是一塌糊涂。“
“恩，一塌糊涂。“牛莽终于发现，原来并不是他一个人用一塌糊涂来形容这个世界。
“你整理这些东西准备出书？”少年问。
“不，准备找工作的时候用。”牛莽说。
“呵呵……”
牛莽觉得那少年笑的有些蹊跷也有些无奈。
“没用的。他们那些坐在屋子里的人，根本不懂诗，不懂艺术。他们只知道什么能赚钱，我刚偷看了一些你的诗，不是赚得了钱的东西。”少年说。
“碰碰运气吧。”牛莽整理好了诗稿。向少年道别，准备去找工作。
3
牛莽拿着自己的诗稿进了一间杂志社的办公室。那个杂志社正在招聘文字编辑。接待他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胖，俗，这是牛莽对她的第一印象。那妇女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了牛莽一眼，问，“来干吗？”
“应聘文字编辑。”牛莽答。
“学历？”
“本科未毕业。”
“经验？”
“刚从学校出来。”
“你看了我们的招聘启示了么？”那妇女问这话的时候明显的有一种厌烦的情绪。
牛莽说看了，可是我有能力。他说完便把自己的诗稿那出来给那妇女看。
妇女毫不在意的扫了两眼，说，“我也是按上面的规矩办事，虽然你确实有能力，但是我们的条件写的很明显。要本科相应专业毕业。或者有三年以上文字编辑工作的经验。你实在不符合我们的条件。对不起。”牛莽觉得那妇女的对不起说的异常艰涩。而且他明白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拿起自己的诗稿便走了。
他又试了几家杂志社，结果大抵相同。
他给小海打电话，说，或许，我会离开这个城市。
小海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兄弟，海子永远是我们的兄弟。”
牛莽觉得有这句话就够了。够自己感动一辈子了。
4
牛莽踏上了去青岛的火车。他决定要去看一看海。在海边，牛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灵感。他当即念到：
离开了北方的土地，我已不在看风景了。
我把眼睛踩在脚下，只是仰望天空。
这阴郁的南方天气，捆着黑夜的尸体，
不离不弃她的尾巴。雨水浸润着渣滓。
没有风，挂在树上的死猫皮毛也不再抖动。
换季的青苔、杂草，与破布，乱衣服
悬挂在小型的灌木和稻草人的手臂上。
没有风，一层陈腐并压在另一层陈腐上，
如化脓的恶疮，爬满了蝇子和恶蛆。
那北方的海边住着的渔人们，你们莫来，
莫来我曾夸赞的水乡。莫离去你们的土地。
坚决地在雷电铸成的海涛上搏击去吧！
这里没有风浪，雨水却糜迂了每一双眼睛。
摇起独木舟，去煽动你们的幻想吧
破损的船只也要准备修复。你们还有木材
还有桐油和力气，用锤头把木棉全力打进裂缝里去。
这里没有风浪，人们坐在棱角分明的房屋里，
坐在天井里说着闲话，那话语足以杀死生命。
杀死健全的，半死不活的暴风中的生命。
北方的高原住着的牧人们，你们莫来，
你们莫来我歌颂过的山冈。莫离去你们的故乡。
诚恳地放牧你们的牛、养和马匹吧。
这里没有劳动，工具腐败在农户的牲口圈里。
他们丢弃了祖先的遗训，重又戴起诓骗的面具，
白天奴颜婢膝，晚上又做起了压榨和暴力的梦。
他们皮肉的脸在笑，而心在迷失里哭泣。
这里没有劳动，弱者饿死，卑微者哭死，
暴戾者撑死或者死于败血症。而他们死后，
灵魂只有向着北方的风，向着你们的祖坟才能安息。
老妇人，你还在那棵"望子树"下等候吗？
你的儿子已经被安拉抛弃了，他忘记了你的教诲。
他的骨头已在霪雨中腐烂，他的灵魂居无定所，
不在北风里，不在火里，也不在乳房山的墓地里。
守林人，大雨终于在秋天下到了北方。
那一阵雨送来的水是多么的清澈啊！
你竹篾做成的漏斗里一定接满了好多清水，
因为我从早晨的风里闻到了罕有的甘甜。
你们也莫来我这里，莫使那漏斗倾塌了，
让期满，奸邪，蚕食永不出现在你们的烟斗上吧。
你们莫来这里，莫来这日渐庸碌的荒唐之地。
(诗歌为小海为本文作)
牛莽觉得自己看到了海子，海子在呼喊，可是他终于还是看不到自己的路在哪儿。他慢慢的在海边睡过去，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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