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海漂泊（之六）——毕业还乡
两年的高中生活转眼就结束了，我离开了授业解惑、情如父母的老师，离开了心心相印、亲如兄妹的同学，含着深情的泪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母校，重新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农村。
我驾着我追求梦想的小舟，驶入了沉雾茫茫的“乡海”，至于以后的前途怎样，我感到十分茫然！
回乡之后，我先是和其他人一起干了两个月的活，接着队长让我和另一个社员一起做了生产队的棉花管理员，负责棉花的管理和病虫害防治工作。这是技术活，因为我在高中略微学过，又加上自己爱钻研，所以做起来也不难。
棉花在管理的过程中，要进行撸底叶、掐顶尖、打围尖、拿公杈等工序，还要打药防治棉蚜虫、红蜘蛛、棉铃虫等。顶尖掐去后是我们最忙的时候，这时棉花的公杈（疯水杈）长得特快，要及时掐去，一般不能过寸，不然会影响棉桃的孕育和生长的。我们需要起早摸黑的干。
我的搭档是一个比我大三十多岁的男性，我管他叫叔叔。我们干活的时候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他向我介绍农村社会的一些情况，我给他讲在课外书上看到的一些故事和天文学方面的知识。如：《西游记》、《水浒传》中的片段，牛郎织女的传说，银河是怎么一回事，其他星球上有没有人，晚上迷了路怎样找北极星等。虽然当时我才十多岁，他却非常崇拜我，所以我们相处得很好。就这样一直到了秋收。
秋收完毕，农活减少些，我又跟我的一个姑夫去放电影。他当时负责好几个区的农村电影放映工作。那时农村很少用电的，放电影要自己发电，我和另外一个临时工就用架子车拉着放映机和发电机满村串，一般每天要跑好几十里路。要是几部放映机一块跑片子放，那要跑得更远。跑片子是最令人头痛的事，每放一片之后，要摸黑到另外一个村换片子，一不留神就要摔跤。但这样的情况不是太多。
那时候放的影片大多是“革命样板戏”和“革命故事片”。如：《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种类少，形式单一。较好的也不过是《闪闪的红星》这样的故事片了。但对我来说，这段生活是我感到最愉快的了！它不仅丰富了我的精神生活，而且还使我学到了一些技术，如：16毫米电影放映机的操作，小型发电机的使用、保养和维修等。
发电机经常易出毛病，进入机内的汽油气化过浓，不好起动，而且机器转速慢，电压低；气化过稀，转速不稳，电压时高时低，这些都会影响电影放映质量，需要及时调整。火花塞和隔离点积碳过多不及时清除，也会影响发电机的起动和正常运转。因为我物理学得好，看看说明书就会操作了。姑夫就把看管、保养和维修发电机的任务交给了我。我也快乐的接受了这个任务，并且工作做得也很好！
好景不长，我在放映队跑了将近半年时间，生产队买了台柴油机，又栽了近百亩水稻，但是柴油机没有人会使用。于是队长三番五次的让我回去，我只得放弃电影放映工作又回到生产队。
回家之后，我就和一个比我大三十多岁懂得水稻栽培技术的农民一起，负责水稻的上水和其它管理工作。我以柴油机、水泵的使用、保养与维修为主，他以水稻的管理为主。我们合作得非常愉快。生产队买的是“195型”柴油机，操作要领很容易掌握。保养和维修的时候，他常常帮我的忙，如在我的指导下拆装和清洗柴油机的零部件，研磨气门等。我也常常帮他的忙，如给水稻上水，一起察看水稻的病虫害，在稻田里拔稻稗和其他杂草等。
因为我们这儿是旱田改水田，土地渗水较快，所以插秧之后，几乎每天都要向稻田里灌五六个小时的水。灌水之后，还要除草和进行病虫害防治。闲暇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谈论事情，谈社会，谈人生，谈柴油机的操作和保养、谈水稻的管理……
他头脑很聪明，虽然没上过学，但遇事能够想出比知识分子还高明的办法来，如谁家的房子需要加高时，他一个人可以运用杠杆原理用木头把整个房顶悬得离墙几尺高，然后再把墙磊起来。谁家的房墙歪了，他用简单的杠杆原理可以把墙扶直；谁家的墙往外鼓了，他可以用几块木板和一根木头很快把墙扶平，然后加塞灌缝，做得和新墙一样。所以村里人送他外号叫“少有”。在我的指导下，他很快就掌握了柴油机的操作技术，两个月之后，简单的故障排除方法也掌握了。
我也经常利用闲暇时间往深处钻研。凭借上高中时曾经拆装过“2105型”柴油机的先决条件，我很快便对“195型”柴油机的系统、结构、工作原理等了如指掌，对柴油机的故障诊断、维修方法等熟练掌握了。各种零部件，就是油泵这样的精密部件我都能拆装自如，一般的故障我听听声音或者凭借摇动时用力的大小就判断出来了。不管柴油机出了什么毛病，我自己都能修理好，从来没有找过别人。不仅如此，我还成了附近几个村的柴油机修理员，他们的柴油机坏了，都是找我修，但我从来没收过分文。
我们白天在稻田里工作，晚上还要去看柴油机。这里离家有二里多路，附近没有人居住，而且又是村里人常说闹鬼最厉害的地方。但我们俩都是不信神不信鬼的人，天天晚上都在柴油机旁的茅庵里睡觉。因为这里水面上经常夜里好起雾，浓浓的雾团笼罩着水面，有时向上飘起，让人感到吃惊！别人说那是鬼下雾障，而我认为那是夜里水面上的温度太低，而水温较高，水气蒸发的缘故。这样我用物理方面的知识去解释，就什么都不怕了。所以，有时他有事不能去，我自己晚上也照样在这儿睡觉。
到了七月份，遇到了大旱，我们就更忙了，除了给稻田灌水外，还要抗旱，白天晚上都没有闲时。到了晚上，我们就一替三个小时的睡觉。因为我那时才十多岁，好困，有时夜里看一会柴油机就打起瞌睡来。
有一天夜里，我困得要命，迷迷糊糊的错把柴油当作水，加进柴油机的水箱里去了。过了一会，我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才知道加错了。当时可把我吓坏了！万一柴油突然燃爆起来，柴油机就会有爆炸的危险！我急忙跑过去停下柴油机。但这又不是办法，抗旱这么急，柴油和水混在一起都在机肚里怎么办呀？全部放掉吧，柴油就没了，况且下半夜还要用呢！正在着急的时候，我突然灵机一动，有了办法：柴油的比重比水的比重小，柴油在上，水在下，它们肯定不会混在一起的，如果从下面的龙头里先把下面的水排掉，剩下的不都是柴油了吗？于是我拧开排水龙头，开始放水，等发现有柴油滴出时，立即关上龙头，把柴油桶放在下面，剩余的全部放入柴油桶里。果然不出我所料，放入柴油桶里的几乎全是柴油。我欣喜万分！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柴油机又继续照常工作了。
这段时间，我们自己生产队里的地浇完了，还要给其他生产队和邻村浇，一直忙到解除旱情才算结束。
水稻收完之后，又接着起红芋。鲜红芋的窖藏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搞不好就会全部坏掉。村民们每年都吃尽了苦头。我想：如果红芋窖设计得可以自动调温，红芋就不会坏掉了。于是我就在窖的底部、两边和后面都挖上槽，然后用高粱秆盖上，再从红芋中间竖一个高粱秆做成的把，从窖的底部直通窖外。窖后面用砖头磊个烟囱也通向窖外，以便串气。高粱把中间捆一个里面掏通的向日葵秆，从这儿可以把温度计丢到窖内试温度。我不仅自己这样做，还指导其他邻居这样做。
红芋窖好出过汗之后，我每天早晚各试一次温度，以便调温。因为红芋窖藏适宜的温度在8—15摄氏度之间，温度底了会冻坏，高了会“烧窖”。我采用自然调温法，把窖内温度控制在10—13摄氏度之间。如果温度低了，我就在中午暖和的时候把窖门和烟囱打开，外面的热空气进入窖内，温度自然就会升高。如果温度偏高，我就在夜间打开烟囱，并略微打开一点窖门（以免冷空气大量进入使红芋着凉），以升高窖内温度。
我这样做收到了良好的效果。这年冬季，不仅我家的红芋没有坏，其他跟我学的邻居的红芋也没有一家坏的，真是皆大欢喜！
秋收完毕之后，由于我们村里的小学缺教师，经部分群众的推荐，大队干部的同意，我又去村小学当了一名民办教师。
这次在“乡海”泛舟虽然仅两年的时间，却使我深深认识到：只有用“知识”作伴，才能战胜“风浪”，才会使你生活有快乐，未来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