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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一朵带雨的云(1)《中篇小说选刊》1997.1.选载

发表日期:2006年10月29日  出处:http://lindw.2000y.net 原创(平面转载精品)  作者:碧勰-林大为  本页面已被访问

          天上一朵带雨的云(1)

(本篇发表于《红岩》1996.5.,选载于《中篇小说选刊》1997.1.)

   

林大为


  还没正式行事,就听得芦花公鸡在窗下湿漉漉的窝棚里闷闷地拍打了两下翅膀啼鸣了,黄支书麻利窝起身子一磨,就赤条条地站在地上找裤头、穿衣裳。他老婆一翻身子好象用背在说:忙死你哩。黄支书自知理亏,提起裤子“嘿嘿”道歉:忙了再说忙了再说。尽管头天已经安排得停停当当,却老是放心不下,诞着脸皮交待完老婆到镇上再割二斤肉,自己就摸黑去了村部。
  村部在村中央的一个四合院里,正房是办公室,厢房住着人家,扩音器就放在北厢房——这办公机器用起来起码能顶十个干部吆喝挺方便,还象征点什么,方圆村里都还没有,前些年村里有事兴敲钟有声没内容给改革掉了,还是这玩意全换些——曾患过小儿麻痹症的文志老嫌路不平不好跑路老好坐着捣鼓无线电,几千块钱放他屋里也就保险,坏了还是他的事,怪美。
  见院里黑灯瞎火,就去拍文志的门,拍了几下听听有动静怕出声响,就明白是咋回事儿,想笑想退,再想想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虎”都不说了“狼”也得忙完了再说,没啥。就喊:文志文志,还不起来,别老……喊了半截就噎回去,根儿上捋捋自己还高一辈不该说的就不说了,搅了自己又搅了人家几头对不住一头破坏阴阳有罪哩。文志慌慌张张拉灯起床,开了门还红着脸亏得天黑看不见只是话里还带点热头:早着哩,才半夜。提劲过卯莫非老公鸡也让人折腾迷了胡报时?黄支书抬头看看屋脊,屋脊龙仰天长啸,连根须都依稀可辨,还早个屁哩,年轻人就知道恨日头长月亮短,就揉开官腔说:文志我给你说,八点以前装不好扩音器我饶不了你。文志头天被催得差不多去摆治了一百遍扩音器,心里挺有把握,连连说:不哉不哉。黄支书说:不哉也得开机试试。文志知道轻重欢趔趔地踩着一溜坑去开扩音器,眼睛往电线杆子上又瞟了瞟,只怕那上面不争气关键时候壳,电线杆上还留着一个喇叭,另一个头天下午已拆了放在屋里。黄支书拍了拍麦克风又“噗、噗”吹两下,听见有声,回头对文志说还行,没坏。文志腰一直有点没误大事的骄傲感涌动。黄支书把麦克风放在桌子上咳两声清清嗓子就双手叉腰大声野气地喊道:喂喂都该起了,早点起来生火做饭,家家都不要耽搁了,谁要是耽搁了咱村这头等大事,老少爷们都不饶,早些吃完饭按布置都抓紧时间往新学校搬东西,安排的接待员儿们都收拾干净点,各家都把院子扫净,牲口圈好,牵牛的不准走正街,连小孩掏鸡鸡尿尿都要捡个地方,谁要是出洋相咱先说好了可不依他,好了各自按事先安排的抓紧去办。黄支书说完关了电钮就扭头问文志:说哩咋样?中不中?文志说中中。黄支书说:中屁哩哩中,这几天忙哩头不是头脚不是脚只觉乱得一锅粥吃不香睡不稳说话象野地里菠菜理不出个畦儿。文志说:是咧。黄支书说:这一摊儿就交给你了,别叫我再操心,你去叫上电工,搬了扩音器和喇叭到新学校去装,还得找个唱片准备着,要革命的有劲些的。文志啄米般连连点头说:中中。
  黄支书出了村部又去找村长,刚拐过丁字口,听见前边有牛铃声,就恼,谁他妈偏打正街过,不防脚下一软滑了一下,不是胳膊快支着就着实一个屁股蹲儿,用手感觉感觉还真是牛屎热乎乎的,就紧跑几步,追上前边牵牛的,抓住肩膀,张口想骂,对脸一看是本家二叔,心中火气更盛:你耳朵装裤裆了,没听见广播?二叔理屈挨骂,也不辩驳,只当是个聋子,照旧往前慢慢挪,看他个秃娃儿能不能把蛋咬了。黄支书愣愣想,不论辈份戗茬儿捋也真不是个法,就放软了话头儿:二叔,这不是往我脸上抹灰吗,连你都不想支持我的工作还干个球呀,你去把牛屎撮干净。二叔吃软不吃硬地说:不就一脬牛屎儿,值得大惊小怪,我撮就是了。不管大问题小问题逮住一铺儿算一铺儿,黄支书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向村长家走去,见村长屋里已亮了灯,想想是处伙计班子的就不能老在人家跟前指手划脚,再说人家比咱岁数大,就招呼一声问问自己会不会漏掉了啥又去喊一组组长,让他到半里地外的牛屎坡喊二组组长,让他们赶快吃了饭早些去新学校插红旗,安置锣鼓家什。等喊到厨子时有麻雀们叽叽喳喳飞到地上和木木的鸡子们争食儿,天就麻麻亮了,见有几家已在清扫门口的街道,栓牛桩都孤零零杵在那儿,村外有犬吠传来举目寻望苍苍的田埂上人牵牛的剪影离村慢慢移动,吸烟的劳力们开门后的第一声咳嗽不时传来把女人们制造的云烟氤氲轻纱般的晨抖得很远很远。
  一切还行,支书黄家林在很有流动感的黄家湾清晨里畅舒一口气心里轻快了许多,被他唤起被他牵来被他操纵的这个早晨按他百年大计的设计极有意义地拉开了灿烂的帷幕。
  一九九三年冬的一天,在黄家湾村头的公路上一辆“乌龟壳”使黄家湾的一头猪成了猪肉——这些象是引子,点燃了它,就要发生一串鞭炮的爆炸和热闹。
  其实,最窝火的是司机。拉这么一个贫困山区办学现状调查组进山调查揩不上星点油水,只单程就够鼻塌嘴歪的,在返回的路上偏偏天公不作美又飘起了雪花,满车叫累司机不叫,没空叫,高度紧张、前后加力地在一惊一乍中驶过穷山恶水,刚刚到了平地见了村子产生些许疲惫想直直腰还没直完,就发生了变故:一头猪、一头白猪、一头铺挂着白雪花的白猪专心致志、津津有味地在路边吃白菜帮儿,与路边一溜儿被雪花铺盖着的一堆儿一堆垫路土正好一列别无二致,喇叭一响猪脑袋里只装了一个吃字以为是又来发个“争食的”,就陡然出列噘嘴拱去,不想与死神接了个吻,直“拱”得一只轮子不转其它三只轮子还要转,汽车“日日”地在铺雪的路面上刹不住,最后仄歪在路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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