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朵带雨的云(5)
林大为
一个星期后,平阳日报发表了仙桃撰写的通讯,说市希望办、市妇联、市信托投资公司有关领导冒着严寒深入贫困山区了解办学情况,并慷慨解囊无私资助贫困学生孤儿黄淘气,黄家湾村民深受感动。既高度赞扬了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又宣扬了黄家湾村小的贫困无奈现状。与此同时还编发了希望办业余记者采写的反映山区办学现状以及呼唤“献爱心”的文章,题目是《孩子们在眼巴巴望着你》。这两篇文章引起了市委领导的高度重视,委托市人大主任亲自打电话到希望办对他们的工作表示满意和肯定,并希望能够通过他们引资助学,把行动落到实处。市人大主任并不了解对不对口的具体情况,这个电话倒是个批示时偏向说话的可打的旗号,在几个重要部门(以那次同行的几个人为主力)联袂努力下,而更重要的是,在黄经理离开黄家湾时那次悄悄地指点下,黄家林到县、市里攻克了许多应走的关节,终于使黄经理单位的扶贫点往黄家湾偏移过来。有心人天不负,支书黄家林歪打正着真是没有白折腾。 黄支书一瓶葡萄糖没喝完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名护士过来拍醒了他:哎,卖血的,你怎么还不走?黄支书窝起身子说:俺不是卖血哩,俺是送孩子来的,孩子咋样了?那你把住院押金补齐,护士说完就进了护士间。黄支书直起身子想站起来,两眼一黑金星四溅,又跌坐在椅子上,他感到浑身象打摆子般酸困无力,干“小流域”那阵儿瘦了八斤肉也没这样。他拿起身边的葡萄糖瓶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又试着站起来,慢慢向病房挪去。病房里躺着一个刚做完手术的女孩。黄支书依稀记得,自己从团市委希望工程办公室出来没找着大门,从一个小门来到街上,东瞅瞅西看看辨不清方向想找个人打听打听市信托投资公司的地址,就把一辆自行车逼得歪歪扭扭,再后来只听“吱”地一声刹了闸,就见一辆汽车急减速后把一个骑车女孩撞了,司机下车一看就瘫坐在地上,黄支书赶紧跑过去抱住那女孩对司机吼道:还不赶紧上医院,黄支书把女孩抱上车,司机开着去了医院。初步诊断脾破裂,要立即手术,司机不敢签字,黄支书二话不说歪歪扭扭写了自己的名字。术中库血不够,司机的血型不对黄支书倒正合适,一下抽了四百亳升,护士给他两瓶葡萄糖让他喝了躺在椅子上休息,他就感到头很重迷糊过去了。 走进病房,见女孩独自躺在床上,身上通着管子,司机没影儿了。黄支书坐守到天亮仍不见来人,护士三番五次催交押金,身上的一百多元钱头天已经交上了,他就跟护士解释,越解释护士越不放他走,直到上午十点多钟,才急火火来了一帮人,听护士一说撞了人还不交钱百般无礼,不由分说抓住黄支书就是一阵推搡和指责,被一个拳头打伤了眼角,幸亏被最后进来的一个人拦住了。这人正是黄支书要找的市信托投资公司经理黄思豪。黄经理认出了黄支书,问他在这里干啥,黄支书流着眼泪说:我是来找你哩呀。原来,车祸发生后路人找来了交警,从女孩的书包中得知她是顺城小学的学生,第二天通知学校,学校才通知家长,家长又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这里。伤者正是黄经理的女儿。 这回可没事先安排的黄支书吃亏地缝了眼角的伤口,也躺在病房里打了两瓶吊针。第三天,破财伤神的黄支书屁颠屁颠地带着大医院雪白的敷料回了黄家湾。大事落实已经有了眉目,这全在于险而不惊的祸事创造了说话的足够时间。 黄经理真正捐助黄家湾建设新学校是春节后的事。春节期间一位副市长曾向黄经理透露,年后市里要增补班子成员,希望他要有所表现,拿出工作成绩以便增加期望值,这是秘密话,但是针对某一茬口某一事情无疑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正月十五,节日气氛尚末褪尽,黄经理就带着本单位一班人马赴黄家湾正式实地考察。很快选定了校址,校名定为“平信希望小学”。校址选在紧倚黄家湾的公路边上,要在轧死猪的位置叉个口挺有纪念意义的。黄经理说:这儿中。黄支书满意之极,心里想等老了的时候,不干支书,就给下辈人说说这段辛苦,背不住还能说段书什么的。就在前年,贫困的鲁南县忽然发现了一处山石险峻、古树盘桓、风景奇旎、流水潺潺的深山老林,如今时兴旅游观光回归自然,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时间疯了般开发出来,全县捐资开山劈石修通了路,又邀来新闻界人士在省市广播电视一吹,一年内就上了档次,游客不断,车辆络绎。这条路就是去原始自然风景区的必经要道,让路过的人在不知道黄家湾的时候先知道这里有所希望小学实乃上策。怕穷事办起来不踏实,黄经理对黄支书说:钱一定要用在建校上,五万元资金我分批给你,如果不见行动马上抽回。黄支书瘦胸脯拍得咚咚响:你放心,保证一分一厘儿都不会挪用。 黄支书甩了棉袄穿一件褪了色的红伙衣在工地上忙来忙去,一边指挥着两个村民小组的人整房场,挖地基,一边吆喝:学校是百年大计,一定要保证质量,地基要首先挖够尺寸儿,深度量边儿不量心儿,谁要挖不够加罚一天义务代,人们听了,见支书带头,都甩了棉袄,吐口唾沫攥紧镐把儿把坚硬的片石地挖得冒火星儿。黄家湾由黄家湾和牛屎坡两个自然村组成,一组黄家湾村民自然兴高彩烈,二组牛屎坡村民垂头丧气不服,这事也是有些斗争。学校由牛屎坡迁建到这儿,二组组长狗剩鼓动牛屎坡的人坚决反对,他们说老学校是先辈子牛屎坡人带头建的,近百年来一直如此,解放前还出过不少大人物,不信风水不中,其实是图屎坡的娃儿们上学近,黄支书老赖拍板拍在了自己村,起码应该在两个村量量正中盖最公平。黄支书说,就那二尺儿地,能亏死你们了,震住,拍板。因此二组的义务工至今拖拖拉拉,黄支书就找狗剩做工作,不建那儿信托公司不投钱,要顾大局。狗剩不尿这一壶,推说不小心“走火”了,老婆小产待侍候,叫你老婆来侍候我就带人去。黄支书真说通老婆去侍候,那娘儿们装得倒象真哩,包个头巾坐床上不挪窝儿,连屎尿也让人端。当支书女人还得低一头,老大不愿意。黄支书对老婆说:只当是她瘫了,你就将就将就吧。终究是女人,经受不住清福下了地,可狗剩一进屋就赶紧上床,黄支书就知道这真是没救了。感动的法儿不灵就得另换招儿,照这样人心不齐还干个球呀。村委一碰头就换了新组长。这给后来也带来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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