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帐没查出丝毫漏洞,倒是支出比收入还多,因为不少费用都是家林托人情办的,也算是问题。家林回到家里,见冷锅冷灶,想摆谱也摆不成了,知道气氛不对,就问老婆咋了,老婆说:你那三百块不是公款那就是私款了,哪儿来哩钱?家林说:那钱确实是公款,文志还给我我就给了施工队。老婆说;怪不得人家说你用公款给那娘儿们治病哩,外边传言可多了,你成天瞎跑,都是干哩啥事。半夜三更不回家净谈公事儿去了,说完不理他。家林说:你得理解呀。说完饭也不吃就去村部收拾屋子。
还有人往乡里送材料说家林乱搞男女关系,欺负残疾人,说谁不信可问他老婆去。抓工业的副乡长就把家林找去谈话,乡长去县里开会,张书记也到市里参加党校学习了。一见面,副乡长先说了一番家林的工作成绩,接着说:干部是群众的公仆,不是土黄帝,咋能胡球来。家林说:说话得有证据,不能随便污赖人。副乡长说:建校工程不是停了吗,停停也好,你先回去,等调查清楚再说。家林一听,这是要免职,二话不说出了乡长办公室。心里想,这不当干部啥事儿没有,当了干部不干事儿也过得去,一干事儿事儿就来了。俗话说日中则竭,月圆则亏,还是撂挑子吧,干部不当了,工程款下步正没着哩,他们愿意咋弄就咋弄去。回去写了辞职报告交给乡里也就去了一心的不顺,也帮别人解了大怨气。
施工队撤走时工地上还剩下些钢筋和水泥,家林安排文志看场子。这几天村里传了不少闲话,家林越发觉着不是事儿,有心再安排又辞了职,心里惦着就吃不下睡不实,丢了饭碗在床上瞎翻腾,最后还是穿衣到工地去了。工地上黑灯瞎火没有动静,就朝盖好的一楼教室走去,刚踏上台阶,听见后窗有响动,见有个黑影一闪往后坡跑去。到屋里低头摸摸,地上的一捆钢筋少了。家林清楚,房间跨度六米,加半米挑檐,两头儿固定钩再加一百公分,一根长度是六米六。谁偷的,死数好查,这事得揪住不能放过。家林把钢筋往里挪挪,转脸看看文志,睡哩正香,喊两声没动静,到跟前踢踢还没动静,嘴里骂着死货一扯被子,是两把扫帚,日他娘,还给我玩空城计哩。想起狗剩家添了儿子,花钱请了说书的正在村里唱着,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又是狗剩这祸害。家林到房后转转捡回两根钢筋,就和衣躺在麦秸铺上,盖了两床被子仍然冻得伸不开腿。
眯眼躺发一会儿就不觉冷了,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使眼皮再也顾不得寒冷,就听见有人喊文志,象仙桃又象仙杏,喊着朝自己走来。那年仙杏回门时,家林在河滩里等来了仙杏,天黑,家林只看见仙杏在胸前玩着长辫子。仙杏说:家林哥,你保险可恨我。家林说:不恨,人家比我有钱。仙杏说有钱我也不花,偷偷攒上跟你娶女人。家林说我不要。仙杏说:我要攒。家林说我不要。仙杏说你要要。家林听仙杏快要哭了就不言语了。停了一会儿仙杏又说:家林哥,你给我看看这是个蝇子还是个蚊子怪痒痒的。家林就趴在她脸上找找没啥还是那颗痦子,上小学同桌时弄错过。就捎带着亲了一下。软软的、绵绵的。仙杏说错了,这儿。家林就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凉凉的,湿湿的。老半天仙杏又说:要不,要不我就先跟你做那个吧。家林说:甭甭,月奶奶看着哩,咱黄家湾的姑娘可不兴这样。仙杏说:你真不是人。家林就搂着仙杏躺在沙滩上,搂得很紧,仙杏被家林搂得喘不过气来。耳边有柔柔的暖风吹过:家林哥,外面传哩啥都有,你白背黑锅,我这会儿就把身子给了你……让他们嚼舌头!家林猛得惊醒,明白自己搂的是仙桃,就麻利松开仙桃,折起身子说:你咋来了?仙桃说:我来找文志。家林说:我来了,文志不在,我就睡这儿了,你回去吧,脸和脖子根一阵发热。仙桃说:我是老虎,会吃了你?家林推开仙桃说:不中,不中,人家说是人家说,咱不能做。仙桃说:你再亲亲我。和她姐一样。家林就明白了刚才自己梦中的举动,后悔不迭,说:你这不是真把我往油锅里按哩,仙桃就起身,走了两步又站住,说:你真的辞职了?家林不说话。仙桃又说:你要辞职我也辞职。说完离开了,串串泪珠流到脸上,冰凉冰凉。真悬,家林老婆盯梢来晚了一步,啥也没看见,要不然……
张书记从市党校回来,就到黄家湾了解情况,追来追去,那些谣言都是狗剩两口子放哩闲屁,当初反对迁校址的人也跟着瞎哄哄,还有一个想掌权一伙人搅和的因素不便公开说。张书记骂了一句鳖翻潭了,就连夜在村里召开村民大会,会上张书记讲了不少家林跑资金碰到的难处,他说:盖学校不是哪一个人的事儿,更不是黄支书自己的事儿,是全黄家湾世世代代的大事儿,老学校房子都要塌了,谁家没有孩子,现在实行计划生育,哪家的孩子不是宝贝蛋儿,伤了残了咋办?既然乡亲们钱出了汗流了,咋能眼看着学校半途而废!应该支持黄支书,大家拧在一起,把学校建成。如果谁有本事把学校继续建下去,我现在就提拔他当支书,只怕就是有人有这能耐也不如黄支书轻车熟路。所以要支持他,谁再给建校设障碍我可不依他,有意见可以提,泼污水可是犯法事儿。家林说:盖学校是祖祖辈辈哩大事儿,我自己能享受多少好处?我执撑了这事儿,就想弄成;啥事儿不弄没人捣鼓,弄个啥事就有人绊腿,说这说那,众口难调啊。现在我希望全村人再鼓把劲儿,把学校盖好,盖好了我下台也行。说到这儿鼻子酸酸的。不少人就说:支书,你领着大伙干吧,建校积德,大伙受益,谁再使坏我们不依他,看哪龟孙子敢再使坏!家林流着眼泪连连点头,心里明白还是张书记有水平,马列主义辩证法学得好。会一直开到三更天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