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寻找孔乙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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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日期：2005年6月8日 出处：http://wxr3981.2000y.net 红袖 作者：王雪荣 本页面已被访问 次 |
“孔乙已还欠十九元钱呢？”老板一边查着帐本一边说：“好久没见到孔乙已来买书了，明天你去学校去催催，年关都快到了，今年的帐年里是必须要清的。”
巴山镇书店的的格局，和别处书店的格局没什么不同，在门口一个大的收银台，收银台两边站着两个收银员，买书的人进书店里面选好书，到收银台付好钱后，再书上加盖书店的印章就可以了。所不同的是，鲁镇书店还在旁边开了一个小分店，里面可以租书，还有一些旧书和盗版书也售，当然小分店的顾客大多是学生和一些民工。大多有身份的小资都在大店中购书。
我从高中毕业后，便一直在书店当收银员，老板说我做事木呆，怕侍候不了小资主顾，就在旁边的小分店看店。
这里面的顾客都是学生和民工，虽然都比较好说话，但有时还书时也常少个一两毛钱的，由于我面软，便常常做罢，因为此事，老板也常常会埋怨。但由于荐头情面大，才没有被辞退。
我在县城读高中时，由于迷恋上网，高考落榜的现实是无法避免的，由于家在农村，条件并不是很宽裕，没有条件复读，也就只能缀学在家，由于家里兄弟多，我又排行最小，在家里很少得农活干，回家后，在农田里只要干半个小时活，就累的双眼发花，便在家里干干晒晒谷子喂喂猪，早上有时再送送饭菜到农田等这样的不费力的小事。
有一次早上在送饭时，由于家里请了些人帮忙，干活的人多，饭菜的份量也比较大，在路上过一条沟时，不小心把饭菜全给打翻了，为此父母伤心了好几天，看我不是做农活的料，为我的前程担心。后来还是我的兄弟提醒，说是村里的堂叔在镇里当官呢？前不久还带了村里的一人到镇里做事呢？可以叫他想想法子啊。
于是父母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请堂叔吃了一顿，堂叔看我是高中毕业，就把我荐到书店工作。
从此后，我便在小分店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有些忙碌，但总觉得日子有些单调，好在闲暇时还能看看书，日子也过的平淡无奇，但只要孔乙已到店，店里店外便会充满快活的气氛。
孔乙已是进入小分店的小资身份的唯一的人，他身材高大，菜白脸色，身上总是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虽然身材高大，但西装穿在身上，总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因为他内里只穿上一件低领T血衫，西装看上去也很脏，似乎几年没洗。
孔乙已对人说话时，有时也会夹些之乎者也，教人半懂不懂的，人们觉得他看上去和鲁迅小说中的人物孔乙已有点相象，便给他取了这个昵称。
孔乙已也是读过书的人，觉的这名字很特殊也很容易被人接受，在网上也就用了这个网名。
孔乙已，原名孔明，巴山镇孔家村人，很小时父亲就过世了，母亲辛辛苦苦的把他拉扯大，并供他读完了师范，本想期望他工作后等赚钱时也能过上几天好日子，可就在他毕业时竟生了场大病，终是没能活下来。孔乙已毕业后被分配到巴山镇中心小学担任小学语文教学，工资并不是很高，一个月只有500来元，一个人生活，加上常在饭店里吃饭，又喜欢上网，开销也大，所以这点工资也就只能勉强度日，有时还要省点钱买点书。
孔乙已爱好文学，常在网上发表点小文章，却没有一篇被正规刊物选用过，但他却从未放弃过，整天呆在网吧里写些小文章想在一些文学网站里发表。有时甚至连上课的时间都忘了，为此，校长特意找他谈了几次，但效果并不是很高，学生的家长对他的做法相当的不满。由于常常旷课，奖金基本上就没有他的份。
孔乙已几乎每天都会到书店来租一两本书看，租金从不拖欠，有时只有在买一两本盗版书时身上没有现钱，暂且记在帐本上，不出一个星期一定会还清。
孔乙已一到店，大多数顾客便会看着他笑，有的问道：“孔乙已，你这个星期在网上又发了新文章啊！”
孔乙已并不回道，依旧在店里找着想看的书。
他们就故意大声的说：“你一定是把别人的文章抄袭过来，然后把人家的名字改成你的名字吧。”
孔乙已便睁大眼睛说：“你们怎么能这样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昨天在网上看见许多人在BBS中声讨你呢，还要你向文章作者道歉呢，如果不道歉说要删去你的文集。”
孔乙已便涨红着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copy不能算抄袭……copy！……写手们的事，能算抄袭吗？”接着便是一些古文和现代文结合的夹生的叫人似懂非懂的话，什么“文章固臭，”什么“之乎者也”等等之类的话，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便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过了一会，等孔乙已涨红的脸复了原，便又有人问道：“孔乙已，你当真会写文章么？”
孔乙已便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悄置疑的神气。
“那你怎么每篇在网上发表的文章好象都是别人写的呢？总有很多人声讨你呢？”
孔乙已便显示出坐立不安的模样，嘴里说着之乎者也之类的话，拿着自己选好的书，叫我匆匆做个记录，夹着书从人群中悄悄的走了。
就在这些时候，我和老板还有店里的同事也会附和着笑，有时老板见了孔乙已，也会这样问他，引起其他的顾客发笑。
孔乙已知道自己不能和他们聊天，便只好和一同在这店里借书的学生聊天。
有一回，店里只有他一个人借书，便问道：“你读过高中吧？”
我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回答。
他说，“读过书，我便考考你。你知道《茶花女》是谁写的吗？”
我心想，一个小学都教不好的人，也配考我这个高中毕业的人吗？便埋头看我的书，不再理会。
孔乙已等了很久，见我没有回答，便恳切的说道：“不知道吧？……我告诉你，记着，这些你应该记着，将来参加成人高考说不定有用。”
我暗想，我参加成人高考，也不会有这么容易的题目，再说我一个高中生，比你师范毕业的懂得更多呢？我在书店工作，难道连这样的名著也会不知道吗？便觉得又好笑又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小仲马写的吗？”
孔乙已见我答出来了，显出很高兴的样子，手中拿着本书挥舞着侃侃而谈道：“对呀对呀！……小仲马是法国著名作家，他的父亲知道吗？就是大仲马，也是法国很著名的作家，茶花女有很多体裁的，有小说，剧本，你知道么？”
我俞加不耐烦了，从书店中拿出那本《茶花女》的书，对他说：“这里面都写着呢。”
说完有坐回柜台前，继续看我的书。
孔乙已见我毫不热心，便重重的叹了口气，显出很惋惜的样子。
孔乙已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人们也还同样的生活。
有一天，大约是国庆节的前两天，老板正在慢慢的结帐，查着帐目，忽然说道：“孔乙已很久没有来了吧，还欠着十九元钱呢？”
一位顾客说道：“他怎么会来，听说学校正想处分他呢，都扣了他两个月工资，我看他连吃饭的钱都找不到，那还有闲情来借书看呢？”
老板哦了一声，也不再问，继续慢慢的算他的帐。
国庆节那天，大家都到县城玩儿去了，我见没有一个顾客，便抱了本书，躺在店里的凉床上看着书。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有那本《名家精品散文选》吗？”
我坐起来，见到孔乙已正站在柜台前，脸上的肉很被刀削过一样，胡子也长出来了，乱糟糟的不成样子了。
孔乙已见我站了起来，又说道：“给我拿本《名家精品散文选》。”
老板见到孔乙已来了，从大店中走过来说：“孔乙已么？你还欠十九元钱呢？”
孔乙已颓唐的仰面小声答道，“这……下回再还清吧。”
老板也不再追问，仍然象平常一样，笑着说：“孔乙已，又上网了吧？”
孔乙已这回却不十分分辩，轻轻的说了一句“不要取笑”。
“取笑，要不是你上网忘了上课，校长又怎会扣你工资？”
“是我自己不想上课的，我不想当老师，便想出去打工，打工……”他的眼色看上去很尴尬，又很象是恳求老板不要再提。
此时，店门口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老板笑了。
我从书架上取下书，交给孔乙已，孔乙已从那件西装口袋中十二元钱，放到我的书中，低着头匆匆的走了。
快到年关时，老板看了下帐本，说：“孔乙已还欠十九元钱呢？明天你就去小学催催。”
第二天，我到小学一打听，才知道孔乙已才一个月前已经被学校辞退了。
我回店跟老板一说，老板便说，马上过年了，这帐目是一定要清的，你明天去孔家村看看。等我到孔家村时，村里人说，孔乙已在半个多月前已经把他的那幢旧房子卖了，也不知人去那了。村里再也没有亲人了，会不会回来还不清楚呢。
老板知道后，想了想说：“你不是也常会上网吗？你到网上去找找，看看能不能联系上。”
我心想，就十九元钱的事，有必要吗？但终究他是老板，并不敢说出口，只好轻轻的应了。
我在很多网站的论坛中都写了寻找孔乙已的帖子，包括孔乙已常上的那个文学网站，前一个星期，有很多热心的网民回复提供线索。原来网上叫孔乙已的朋友还真不少，但巴山镇孔家村的孔乙已却再也没有找到。
再过了一段时间，回复的人也渐渐的少了，我终究没有找到我要找的那个孔乙已。
一直到现在，我终于还是没有见到孔乙已——我想，孔乙已大概在其他的地方，仍然在写着东西吧，可能只是换了个网名吧！——又或许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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