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是我们村里最最英明能耐的人物。 五爷不仅能耐,且人也生的精神,虽然50多岁了,但仍然能够称得上标准的美男子。 五爷的父亲就是村里的大支部书记,母亲当年是远近闻名的“一枝花”,个子高高,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几乎挑不出任何的缺陷。五爷的三个姐姐全都身材高挑,面若桃花,且个个伶牙俐齿。 五爷常说:龙生龙。 据说,五爷还不到结婚的年龄,来说亲的已经踏破了门庭,可五爷是条龙啊,得有天上的凤来配。 凤在哪里呢?五爷搭着灯笼找了几年都没有找到。来提亲的人因为知道了五爷是条龙,也因为手里没有五爷要找的凤,便都不敢再来了。 一晃五爷过了结婚的年龄,五爷的爹妈着急了,世上没有了凤,也只好找只鸡来了。 于是,五奶进了门。五奶和五爷家的人截然不同,她性格内向,长相平平,和婆婆的飞扬跋扈截然不同,于是常常挨打,挨婆婆的打;挨小姑子的打;挨五爷的打;也常常受气,受婆婆的气;小姑子的气;五爷的气;小胡同里经常能够传出五奶的哭叫,可别人不敢去劝架,五爷一家人都说,是她坏了他们一家几代人的好血缘。 然而,五奶挨打归挨打,等到生了孩子,一家人也照样的痛。五奶在两年的时间里先生了女儿,尔后又生了儿子。 五爷说:龙生龙,我的女儿和儿子将来肯定有出息,决不会象他们的老杂毛软包娘一样。 可五爷错了,他的女儿倒也罢了,他的儿子顺子虽生的个子大,身子状,可人呆头呆脑的,就连比他小好几岁的小孩子都敢和他打架,甚至都敢打他,还打得他哇啦哇啦的乱叫。 五爷气极了,五爷的娘也气极了——五爷的儿子如何会是这样一个熊包、软蛋?! 于是,五爷的娘看着宝贝孙子,揪住五奶的头发,说,看你生的儿子,看你生的儿子,没有一点象我儿子的地方,长的白菜疙瘩一个,还偏偏又象你一个熊包样?!五奶没有办法,只能痛苦的嚎叫——她连回娘家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五爷的娘就在家里一遍遍的教育她的孙子,如何打架,以及打架的重点和技巧,并且告诉他,要是再被别人打了,就不要他了。然而,五爷的儿子还是总被别的孩子欺负,而他的奶奶并没有真的因此不要他了,相反,五爷的娘领着她的孙子,找到哪个打他的小孩,亲眼看着自己的孙子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对方,一直到打的哭了才罢休。但往往是被打的还没有哭,那打人的就先哭了。 但五爷的一家人仍然锲而不舍的用尽各种办法教育小儿子。慢慢的,五爷的儿子稍微大了些,由于继承了五爷的高个子的好基因生得高大肥胖,别人也不敢欺负他了。 到了上学的年龄,五爷又有了新的希望。 五爷说:龙生龙,我的儿子绝对不会象海子他们那样,学习经常考20分。 然而,天不遂人愿:大了的顺子只是人个子大了而已。一到了课堂上,仍然是同学们取笑的对象,对书本上的字母和数字,好象是一个3岁的孩子对待一架飞机的制造图纸——仿佛是天外来客。 但五爷不死心,他不相信,他的儿子会这么不争气。五爷的娘就又提到了他的软包妻子,于是五爷又狠狠的揍了她一顿。打完了,五爷就开始耐心的教育顺子,一点点,一点点的…… 慢慢的,顺子象一个找着了回家的路的小羔羊,突然间茅塞顿开了,变得越来越象五爷,也越来越象五爷的娘,他的奶奶;学习成绩居然一路盘升,到三年级时就拿回了鲜红的奖状。 五爷的脸上绽放了一地的欢笑,五爷说:龙生龙啊,不会错的。 然而,顺子的成绩等到了初中,就夭折了——五爷说,有本事的人都不是书呆子,这和他自己一样。 …… 不上学了的顺子开始在家里,在家里五爷就教他各种技术——五爷是个能人,不仅街面上吃得开,且诡计多端,而且,无论干什么,都很快的学会,成为行家里手。尤其是学的一手电焊活,别说我们这个小村庄,就是方圆百八十里都是有名的。只是五爷认为,当官才算是最有本事的,那些电焊活,他是轻易不碰触的。 顺子虽然脑子没有五爷好使,可出奇的喜欢电焊,一拿起那焊枪就高兴的跃跃欲试,顺子锲而不舍的学会了电焊,而且手相当的稳,平焊、立焊、仰焊、角焊样样精通,有一次,一个工厂的锅炉坏了,找了好多高手都不能焊好,顺子去了,半个小时搞定了。活脱脱一个年轻的五爷。 五爷又说:龙生龙啊,不稀奇。 …… 一转眼,顺子也成了大小伙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五爷说了:绝对要换个门户,顺子找对象,一定要个子高,人长的精神,最重要的是要能说会道,决不能象他娘一样熊包软蛋一个。 五爷不知道:顺子由于自己常常听别人的指使,特别喜欢那种听自己话的女孩子,那种性格温柔的女孩子。他早就喜欢上了邻村的炎炎,在炎炎那里,顺子不仅是条龙,还是个超级男子汉。可炎炎长相平平,个子也不高,距离五爷的标准简直十万八千里。 由于有了标准,顺子的对象要先给五爷过目,五爷通过了,才可给顺子见面。 就这样,顺子的对象一个又一个的被五爷枪毙掉了,终于有一个临县的玲子,不仅能说会道,心眼多多,而且,人长的个子高,漂亮的很,顺利通过了五爷的审核。 五爷说:就她了! 结婚的时候,五爷做了几乎是全村有史以来最大的排场:连唱三天大戏,宴请所有的村民。可到了晚上,竟发现顺子不见了。 五爷红红的酒脸顿时变得煞白。 他知道:顺子唯一和他不同的地方是…… 美丽的玲子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新房,渐渐的,她看不清了,屋内的灯光都象薄薄的刀片,直拉她的眼…… 她想哭,却没有了力气…… 时光如那沉重的磨盘,在玲子的眼里艰难的挪动着…… …… 大约过了一年多,顺子回来了,然而却不是一个人,他还领着一个个子小小长相平平的安安静静的女孩,一进门,顺子普通一声就跪下了…… 五爷疯狂的抽打了他,仿佛一头发怒的豹子……,他让那个女孩子走开,可顺子却坚强的护住了她。 最后,五爷普通一声给顺子跪下了,五爷求顺子留下来,把那个女孩子弄走…… 顺子看了一眼玲子,给她跪下了,可玲子已经看不见了,她的眼睛早在几个月前就看不见了…… 那一次,据说五爷让顺子留下来,只有一个条件:让玲子给他生个龙孙;顺子就可以从此和五爷一刀两断了! 顺子在家里呆了好几个晚上才走,后来,顺子就领着那个女孩子永远的离开了。 一年后,玲子果真生下了一个胖胖的儿子,长的非常漂亮。五爷给他取名龙生。 顺子再没有回家,没有和玲子离婚,玲子也没有离开顺子的家——玲子已经双目失明,连娘家都回不了了。 五爷象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的对待她。 龙生长大了,有人说,真象五爷呀,英气逼人。可有人说,那是他儿子,当然象他了。 龙生到底是五爷的孙子还是五爷的儿子,得问玲子啊——可玲子已经傻了,不知道了。 人们只知道: ——五爷一世英明,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自己是条龙,龙得生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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