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欢娱
作者/编辑 落花伴雨亭
人总是脏的,沾着人就沾着脏。
———张爱玲
(二十一)
二月二,人们俗称龙抬头的日子。妈妈大清早就把乔麦叫回家吃猪头肉,因为乔麦属龙,妈妈希望乔麦今年能有好运。
出去晨练的父亲听说女儿回家吃早饭,特意买回来乔麦爱吃的油炸糕,就着妈妈做的小菜,乔麦把爸爸买的五个油炸糕都吃了,妈妈见乔麦的饭量见长了,高兴地坐在乔麦跟前,嘱咐她多吃几块肉。乔麦在妈妈怜爱的目光下夹起一块瘦肉放到嘴里还没等咀嚼,嗓子眼里猛然冲出股压力,乔麦迅速地跑到卫生间,把刚吃下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呕得乔麦泪水都出来了。父亲急忙找来药,母亲端上热水……
站在卫生间的乔麦,望着镜中自己那苍白的脸,她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莫非是自己怀孕了?她用力回想着自己上次来月经的日子,怎么算都过期了。这下惨了,一定是出问题了!否则自己大清早是不会呕吐的,又联想到自己这几天就食欲不振,同事还说她气色也不好。爸爸给她拿的药,乔麦没吃,又怕妈妈担心自己,乔麦谎称自己是感冒了,马上去医院打一针就会好。说罢,乔麦拿起电话,跟主任请了假,迅速打车去了医院。
妇产室门口,乔麦焦急地等待检查结果,这时,乔俏出现在她的面前。乔麦像看见救星一般扑上去,抱住乔俏,难过地说:“我真怕啊,怎么办呢?丢死人了!”正说着,护士小姐拿着化验结果,满脸笑容地走过来说道:“恭喜您,您已经怀孕七周了!为了您和胎儿的安全,请到里屋进一步做全面检查。”见乔麦愣在那儿,乔俏急忙替乔麦解释道:“谢谢你,今天我们还有点急事,明天我们再来检查。”
乔麦被俏俏带回自己家,虽然她清楚把这消息告诉杨箫和父母,他们三人都会非常高兴。可乔麦死死地抓住俏俏的手,不准许给他们挂电话。她说自己还没考虑好孩子是去是留呢。俏俏用一上午的时间劝说乔麦,并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诫乔麦:“姐,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第一胎就做人流,造成不孕的几率特大。没看我到现在还没怀孕吗?如果不是我在大学时乱来,说不定现在我也早做母亲了。姐,总不能让咱姐俩都绝后吧?”说着,乔俏开始用手帕擦试眼泪。
其实乔麦也不是不想做母亲。当她看见丫丫怀孕时,是非常羡慕的。只是现在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她和杨箫还没确定婚姻关系,乔麦一直是要面子的,对未婚先孕的事,她曾用吐沫淹过别人,如今轮到自己发昏了。
中午乔麦在妹妹家喝了几口稀粥,就直接去单位上班了。她对俏俏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杨箫。而快嘴的俏俏还是说了。因为乔麦刚到单位,杨箫的电话就追来了,他的声音里充满激动和喜悦:“小麦,你真了不起!明天我们就注册结婚,以后就不要再上班了。现在我就开车去接你!”
像是下了一道死命令般,还没等乔麦答应行还是不行,杨箫就挂断了电话。
(二十二)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齐奇知道乔麦要结婚了,父母知道乔麦怀孕了,朋友们知道乔麦工作辞了……
杨箫从得知乔麦怀孕后,就恨不得天天把乔麦含在嘴里,生怕有什么闪失。妈妈也不知乔麦吃啥能不吐,每天换着法做各式各样的饭菜。
按常理,知道自己快要做妈妈了,乔麦应该高兴才是,可乔麦一点也没觉得这是件喜事。
杨箫把他们的婚期定在阴历二月二十六。新房所需要的东西,都是齐奇和乔俏帮着张罗的,乔麦的任务就是安心养胎。打扫房间也是请来家政服务的钟点工,乔麦只起监督作用。
一天,在清理杨箫卧室的时候,乔麦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纸包,好奇心驱使她打开看看,里边竟是一小袋一小袋的白色粉末,她拿到嘴边闻一闻,没什么怪味,于是她迅速地把纸包又包好,放到了自己的衣兜里。钟点工走后,乔麦再次拿出纸包,仔细端详,猛然间想起在电视里常看到的毒品:什么海洛因,什么大麻的,乔麦立即就开始浑身冒冷汗,随手拿起电话,想问问杨箫,但还没拨号就又放下了。如果不是毒品,杨箫见自己如此大惊小怪的一定会怪罪自己不信任他。如果真的是毒品,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办?与一个吸毒者过后半生,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乔麦越想越怕,她紧张得快哭起来了。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乔麦拿起话筒一听,是杨箫的声音。杨箫问乔麦晚上吃点什么,他下班时带回去。乔麦说什么都不想吃,有急事想见他。
十分钟后,杨箫果然回来了。他进屋顾不上脱鞋就走到乔麦跟前,一摸乔麦小手冰凉,杨箫急忙用自己的大手握紧乔麦的小手。见乔麦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滚,杨箫疑惑地问乔麦:“小麦,你怎么了?”乔麦一边哭一边从衣兜里掏出纸包,杨箫见状,顿时脸色惨白。乔麦看他没做解释,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使劲地挣脱杨箫的大手,哭着敲打他的胸脯道:“你这不是坑我嘛!现在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想害死我不成?”乔麦越哭越伤心,杨箫无奈地叹着气。
后来,他看乔麦稍微冷静一些了,才把她揽在怀里解释道:“小麦,我不是有意在骗你。实在是没勇气说出来,我怕失去你。一年前的商贸会上,我认识个澳门的朋友,他的一颗醒酒烟,害得我染上了毒品。起初以为只是娱乐,后来才知道是在慢性自杀。于是我尝试着戒毒。这一年来,我一直在用毅力战胜自己,由三天一次到每周一次。自从知道你怀孕,我已有十天没沾染了。乔麦相信我,为了你和孩子,我一定会戒掉的。”
(二十三)
“爱欲为因,爱命为果。”内心深处的悲哀,别人总是看不见。乔麦把自己关了三天禁闭,也许压抑的过程就是酝酿的过程,它会结出智慧的果。张爱玲说:人总是脏的,沾着人就沾着脏。既然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脏,乔麦也就不再去寻干净的人了。
为了保全杨箫的面子,为了不让父母替自己担心,乔麦与杨箫商量去旅行结婚。乔麦能够宽容他接纳他,这让杨箫异常地感动。他抱住乔麦,放声大哭起来。一个身家几千万的大男人,今天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不是求婚而是谢罪,这令乔麦感动至极。三天的禁闭,乔麦虽不是什么大彻大悟,但也算茅塞顿开吧。
她平静地对杨箫说:“我已经想好了,我们按婚礼定好的日子启程。一起去广州,那里有个白云自愿戒毒所,你必须接受系统戒毒。为了孩子和我,我希望你做一个干净的男人,哪怕你今后一贫如洗,我也不嫌弃。”杨箫使劲地点着头,又紧紧抱住乔麦亲吻,并接着乔麦的话补充道:“到了广州,你也检查一下胎儿的健康状况。小麦,现在,我把公司都交给乔俏吧,我不想打理了,只想和你过安静的日子,远离那些诱惑……”
对二人忽然改变想法要去旅行结婚,家里也没有太多的质疑。杨箫把公司上的事情都托付给了俏俏。齐奇得知乔麦要去旅行结婚,急忙凑齐了五千元钱来还给乔麦,乔麦只收下两千,说余款等齐奇开影展后再还。
二月二十六,亲戚朋友简单地吃过团圆饭,杨箫和乔麦就踏上了南去的飞机。
因为杨箫涉毒不是很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戒毒成功了。乔麦经过专家的反复检查,胎儿一切正常。杨箫和乔麦没急着返回,而是又搭乘了去三亚的飞机,趁此机会,杨箫要带乔麦去拜见自己的父母。他说:如果乔麦适应那里的生活,他们就在三亚定居。
三亚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暖暖的海风,沙沙作响的椰子林,放眼皆是南国风情。乔麦一踏上这片热土,心情就开朗了许多。
杨箫的母亲见到怀着身孕的儿媳,老泪纵横,她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玉石项链送给乔麦作见面礼。一家人对乔麦也都怜爱有加,虽说乔麦不太能听懂他们的家乡话,但从他们的眼神中,乔麦感受到了他们对自己的友好和热情。
初夏的黄昏,穿着白纱裙的乔麦倘佯在海滩上,柔柔的海风轻轻撩动着她的秀发,望着远处浩淼的烟波、点点的帆影,她随意地作着深呼吸。杨箫迅速地捕捉镜头,拍下了乔麦这一美丽的倩影。晚上,杨箫经乔麦的允许,把照片传给了齐奇。没想到一张普通的生活照,在齐奇的精心制作后发表了,题目叫《与寂寞有关》,后来又被一家刊物录用为封面。乔麦那种蕴含在生命极深处的沧桑和寂寞用黑白对比的色调表现得淋漓尽致,而齐奇也因此幅作品一夜走红。
婆婆三番五次地催促乔麦去医院做B超,看看胎儿是男是女,乔麦都摇头。她说:“妈妈,只要孩子是健康的,就不必计较是男孩还是女孩了。何况一切事物未知时最美,不要去揭开堂皇的面纱,因为所有的微笑都只是诱饵。”
去海边,是乔麦每天的必修课。她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寻找着精神的家园,像是找到了,又好像是失去了。那些很真很纯的日子,被岁月削成了一根短笛,坐在海浪打湿的青苔上,乔麦静静地聆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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