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的 树   作者  半   尘 编辑  乐未央        不幸的母亲，出生刚刚一周就失去了她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姥爷。     那时的生活条件还极其艰苦，急于改嫁寻找生活出路的姥姥就把襁褓中的母亲寄养在别人家里了。也许这一切母亲无力去回忆，但幼小的心灵永远会留下失去父爱母爱的伤痕。如果姥姥不把母亲接回家，或许母亲还能幸福地在别人家里长大成人。由于姥姥新找的姥爷不能生育，母亲在六岁的时候被姥姥接回了家。吃别人奶水长大的母亲刚刚记事就经历了一次别离的痛苦，从此更加痛苦的回忆开始了。亲情的疏离再加上生活的窘迫，母亲经常是姥姥和那位新姥爷出气的对象。由于母亲的倔强，鼻青脸肿几乎成了家常便饭，而心灵更是遭受了空前的伤害。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十年，十年来没有缝补起母女的亲情，反而隔阂更深更重。母亲出嫁了，逃出了恶梦般的生活，谈不上什么爱情，却终于拥有了自己可以主宰的生活。以后的日子里，母女之间几乎断绝了来往。     由于母亲悲惨的经历，我们姐弟四个从母亲身上得到了超乎寻常的爱，正是源于痛苦的爱，使我们感受到无比的幸福。但生活的困顿，父亲的暴躁和我们的顽皮，每每会轻易勾起母亲伤心的回忆，浸满泪水的母亲的回忆，一直陪伴着我们长大成人。当我们都能够自立自强的时候，我们终于可以经常看到母亲的笑容了。一件接一件的喜事渐渐湮没了母亲伤痛的回忆。三十多年了，岁月使一切事物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那一年的春天，爱吃柿子的母亲从集市上买回了一棵柿子树苗。     我们把那一棵只有小拇指粗的柿子树精心地栽在院子里，等它长大，等它结果，等着从自己的树上摘下柿子的幸福感觉。当万花遍开的时节过去，那棵小树还没有一丝发芽的迹象，当万木葱茏的时候，它依然象一根没有生命的木棍。着急的我有时真想把它拔了扔掉，母亲阻止了我。     母亲说它不会死去的，它的生命在休眠在酝酿。幼小的树在移载过程中会受到很大的伤害的——根系被铲断，枝杈被剪去，它的伤口必须需要时间去抚平。     当暑天就要过去的时候，我们忽然发现那棵小树的顶端生出几个绿茸茸的小球，那是生命的眼睛。母亲说的对，当伤口在时间的熨烫下渐渐愈合，它总会把灿烂的生命展现给世界的。带着绒毛的绿芽，在季节最后的温暖里努力地抽出来，新生的叶片在阳光里闪闪发亮，是那么娇嫩，又是那么坚强。     从姥姥那里传来消息，我们的那位姥爷去世了。将近七十岁的姥姥无依无靠，孤零零地守着破败的房子。那天，母亲把我们叫到一块儿，告诉我们一个既让我们惊讶又让我们感动的决定，她要把姥姥接过来一起生活，直到姥姥老去。母亲说这话时很平静，丝毫没有勾起往昔的回忆。     “你们的姥姥终归是我的生身之母，我终归是她的女儿，此时她肯定在想念着我，内疚和后悔已经折磨她几十年了。对于我，几十年的时间已经把一切伤痛抚平了，就象院里这棵柿子树，枝繁叶茂的它总不会老是去惦念幼时受到的伤害。没长熟的柿子是苦涩的，往往越是苦涩成熟的时候越是甜美。”     深秋的阳光，把小院晒得依然暖烘烘的。母亲和姥姥正在面对着面摘检刚刚收获的花生。她们的头顶上，是高高的柿子树上挂满的红灯笼似的柿子。     欢迎光临网海拾贝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