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无月
夜郎小山
当读到太白诗句“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时,不由得忆起小时候瞎玩时,与月同行的情景。
八十年代初期,刚包产到户的农民是忙碌的。为了好好地经营完全由自己掌握的这一份土地,每天饭后的庄稼人都已经疲惫得只想休息了。父母为了家庭的油盐(故乡烧的是煤,约上几户人家共同开一个窑口,再花上六七天时间的劳作,一年的燃料也就解决了。而米是能自足的,也主要是玉米),还同时供着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及我的读书费用(我已经入学了),在村里好些人家都已灭了煤油灯入睡了时,父母亲还在弄着上几辈子传下来的小手艺——编席子。我们家昏暗的灯光常常要到晚上十一二点钟才能熄灭,在那时的村子里已经是很晚的了。有时我和哥姐也帮着搓搓稻绳(编席要用)。可是一到有月光的夜晚,我便在晚饭后很快溜出家门,约上几个伙伴跑到离家不远的村小学去玩。记得母亲在我外出玩时,唤我回来的时间都是一样。在从村小学返家的途中只须四五分钟,玩得有些累的我便一边回答着母亲的叫唤,一边懒洋洋地走在路上,这时就最有机会把头仰起望着天空的月儿,感受着月与我同回家的温暖。常常在梦里出现煤油灯昏暗的光与月的带着丝丝凉意的光。
最后一次体验与月同行,是读大学二年级的时候,这时哥哥姐姐们都已成家了。暑假与父亲一同到土地里劳动,收工时太阳正好落到了山背后,晚霞染红了天空倦云的四周,山上的树和我们身上也被染了些红色。月儿已早早在东边升起老高,或许是准备着照我们晚归?傍晚的风凉悠悠的,很惬意,加上路边草叶上已经结上的露珠滴打在脚上,减轻了不少的疲倦。临近村口,听得见有谁家在叫唤着贪玩的孩子回来吃饭的声音,同时我也闻到了从村子里飘出的炒菜的香辣味,好像是母亲的手艺。因为父亲已经年迈,行动已不如从前,我就只得在路上走得慢些。这样,我就又有闲暇体验到了月儿与我同归的温情。
毕业后分配到一个远离故乡的地方,也就没有真正体会到与月同行了。本想利用中秋节去去看看月的,不想这月似乎专与我过不去,年年中秋节均不是阴天就是落雨,而除开这一天的时候,又不大有心情。
料想今年的月儿该不会辜负我了吧!
早早地,利用互联网及电话方式,预约了在这个城市认识的好友一同观月,他们也都兴致勃勃地答应了,并商定去此地有名的望月楼。但有一朋友透露,现在望月楼正在改建,上面乱糟糟的,恐怕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为了实地考查一下,在节前抽空独自先去了一趟望月楼,终于寻到新建起来的观月亭虽然没有全部完工,但到亭上已经能坐坐了。我把这一信息兴奋地告诉了好友们,并耐心在等待着中秋节的来临。
中秋之前的几天天气都是阴阴的,想着阴沉了这几天,中秋时该会放晴了吧!
中秋节终于到了,可天气依然阴沉沉的,根据这个地方的气候特点,就算是白天不晴,夜晚晴朗也是有可能的,我还是抱着很好的心情期待着。下午六点左右,居然零星地飘落些雨点。电话问了几个朋友的意思,有的说,既然落雨了,那就算了吧!于是我的情绪被影响得降到了最低。
晚饭后,带上五岁的孩子,出得家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突然想到家云便是住在望月楼的山麓下,去他那儿也不算远,何不顺便去坐坐,聊聊呢?到得家云处,登荣兄来电话问我们在哪儿,我回答就在望月楼山下家云处。同时也邀他过来聊聊。
既然已经来到了望月楼山下,那就上亭上去走走,又再通知了其他几个朋友。到得亭子上时,有登荣兄、家云弟、方友兄一家及我与我孩子。方友兄备了些瓜子、啤酒,我们一边嗑着瓜子喝着啤酒,一边聊着,兴致都提了起来。亭上凉风习习,望着灯光越来越辉煌的小城,不由得想起了郭沫若的诗句“远远的街灯明了/好了闪着无数的明昨 / 天上的明星显了/好象点着无数的街灯”。回想刚被客车送到这小城时,好多街道都还没有,几年时间变化了不少。小城的上空也越来越亮了,远处的半山腰处还安了旋转着的三色射灯,在小城上空巡逻着。因为没有月,东面的小湖居于城东侧,所以湖里只反射些许人家的点点灯光,有点孤独的样子。话题谈到月时,大家都觉得见不到月,有些美中足,真要作点诗词却找不到多少意象。于是有人提到,其实,月已经来了,只是我们看不到,但用心去看,就能看到了。观月,不一定要用眼的。
我的思想向远方而去,向那个我出生的小村子而去。现在的季节,正是故乡收玉米的时候。我想,父亲一定已经把那一个个沉甸甸的玉米棒子掰回到了家里,正坐在门前“叭嗒叭嗒”地抽着汗烟了吧,那边是不是也有月呢?曾和父亲商量,要他不要再种地了。但种了一辈子地的他却割舍不下,他说:“不种地,那你让我干什么?我可不想什么都不做!”父亲是个倔强的人,于是就由着他了。只是要他能做多少算多少,作为一种锻炼身体的方式,反正做了这一大半辈子,也够了。
亭子上的风越来越大,而且又飘起了些毛毛雨,孩子白天玩得太累,也有了倦意。我们只得走下了亭子,下了山,回来了。
我想我应该给家中打个电话,问问家中二老的近况,也问问那边今晚有月没有。
我的月儿,在心中,在心中与我同行!我已经不再为中秋节没有月而感到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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