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庙

（文/半尘 编辑/无忧）

    不要说那是迷信。
    当你走到那座山下，就能望见山脊上那一方小庙的轮廓了。就象在兰州生活的人，抬头就能望见皋兰山上的那座亭台。但这座小庙远比不上那座亭台的雄伟，如果我不说给你，你肯定会以为这小庙只是那平滑的山脊上突出的一块石头。当夜幕降临，皋兰山上的亭台会在霓虹灯的勾勒下呈现一种空幻的仙境，而这方小庙，任香火熊熊，也会与这大山一起溶入这朦朦夜色中了。
    没有人工修建的石阶，更没有现代化的索道，仅有以脚踩出来的羊肠小道，隐隐约约，从石丛间穿过，从石崖边绕过，迤俪而上。就因为路途的艰险，敦煌才充分昭示神圣的灵光。而这方小庙，可能连敦煌的一粒沙尘都不及，还如此磕绊着我们的脚步。
    有一块碑立在大殿前的中央空地，向你描述着这座小庙的构成。一行行石刻的姓名你可能一个也不认识，但能让你认识一点，就是这小庙的每一块砖都凝聚着一个人的虔诚。当你要到大殿上观望或是进香，不由得你会在这石碑前伫立一会儿，念出这碑上的名字，任再平凡的名字吞吐在千万人的唇间也会成为永恒。
    低矮的殿堂供着高大的神像，玉皇大帝和释加摩尼为邻，药王张仲景与送子观音相对，以四世同堂为福的人们，把各自心中的神灵同堂供奉着。
    三月三的庙会未过，九月九的庙会未来，冷冷的香炉蓄满香灰，勾引着神像不眨眼睛地盯着。想三月三的人们络绎不绝地跪拜其前，铿锵的锣鼓，悦耳的经乐，不倦的舞蹈，不熄的明灯。都散了，随三月和暖的风，散作春雨绵绵，散作万物葱茏，散作泛黄的麦田布谷的歌唱，散作农民流也流不完的汗水。
    白云似的一群羊在山坡上飘着它们无视这突兀的庙墙，自顾低头啃食蹄下的草茎，那虔诚的样子同样会使人感动。或歌或舞或燃起馨香的火焰，不幸神灵无知，即使在这最接近青天的山顶。所幸的是空虚在心灵中消遁——现代的信息难于穿透被旧世风干了的思想，不如就让这小庙容下一世的寄托，才不至于让生的脚步轻浮于这个世界。
    山下广阔的土地上，熙熙攘攘，恩恩怨怨，只要抬头，那小庙的影子，就会投入到他们的眼中。
    即使我们，熏蒸于大都市之中，先进的信息几乎要爆裂我们的身体，常也不免叹息人生的空虚。不要说那是迷信，其实，我们的心中也应该构筑一座神圣的小庙。
    少年时，不免在人生的歧路徘徊，编织各式各样的梦想；中年时，难免为儿女情长所累，忙于检着金钱地位的瓦片为自己装潢；老年时，看一切都暗淡如土，惆怅中留恋生命的余辉。所有这些，未免天真庸俗和无聊。但心中只要有一个理想的庙宇，我们的一生就会充实，我们的脚步就会塌实。
    那庙宇深藏于心中，不轻易示人，它是神圣的，它不会经风吹雨淋便污渍斑斑，也不会经磨难摔打便伤痕累累，它不会经寒暑的变化而变形，也不会经烈火的灼烤而熔化。它包容我们的幸福，它排解我们的忧愁。如此，我们做什么都毫无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