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生只爱一个人 文/白荷
奶奶活了９０岁，在家乡来说已经属于喜丧了，两个姑姑都没有怎么掉眼泪，只是象征性的哈了几声，在我看来，是多么的虚伪，没有一点失去母亲的悲哀，甚至还有种解脱的感觉。
只是我的妈妈，她哭的死去活来，在奶奶即将要被装进那属于她的那口棺材的时候，妈妈更是拼命的爬在奶奶的身上，不让那些看着象是刀客一样帮忙的乡邻们把奶奶带走。我知道妈妈和奶奶中间那浓浓的母女亲情是两个姑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妈妈是奶奶的老二女子，奶奶一生只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奶奶只好要给一个女子招个上门女婿来延续郝家的烟火。而当时的情况，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我的两个姑姑都不愿意留在我们家，只有善良的妈妈同意留下了。
我也是后来才听妈妈说起过去的事情,她当时也是看奶奶可怜,她才答应留下的,那年母亲17岁,是我们村上唯一一个考上高中的女子。为了奶奶还有那个风雨中飘摇的小家，妈妈只是看了看录取通知书，就把它扔掉了，一个人跑到没人的角落哭了一场，就回去了。
就这样，母亲和我的爸爸结婚了，共同操持着这个家。
奶奶是那种旧社会打造的悲哀人物，她的脚很小，被缠成了蜂窝状。走起路上迈着八字步，颤巍巍的，好象不那样，身体就没有了平衡感，就要摔倒的感觉。从我记事的时候,我就最怕我奶奶,因为她吃够了没有儿子的冷眼,在那个封建思想很重的年代,谁家没有儿子就会遭到街坊邻居的耻笑,所以她一直不喜欢我,我和哥哥只差一岁,她喜欢的是哥哥,每次我和哥哥争东西,都是她上来一下夺过去给哥哥,还教训我,"和我的宝贝争什么,一边去."我就哭着跑去告妈妈。
后来，我慢慢的发现，其实奶奶也很有爱心，她的爱不单是给了我的哥哥，更主要的是她极其狭隘的思想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母爱，那就是她特别的爱妈妈。她甚至为了妈妈可以得罪家庭任何的人。
那时候，爸爸也不在家，妈妈一个人也着实的辛苦。奶奶每次做好饭，首先得给我妈妈盛一碗稠的，剩余的才给我们吃。我虽然小，也明白妈妈太累了，应该吃点好的，可是每次妈妈都要背着奶奶把自己碗里的饭给我们拨。有一次，妈妈给我碗里夹菜的时候，被奶奶发现了，她生气的把我拉到了一边，逼着妈妈把饭吃下去。而这还不到底，等到妈妈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奶奶就把我美美的打了一顿。
我那时，很恨奶奶，经常在妈妈的面前说奶奶的坏话。妈妈就说，老人有老人的想法，不要和她计较。
我一天一天的长大了，而奶奶也越发的苍老了，可是她依旧在家里帮住妈妈作饭，洗碗。她只担心妈妈累着，她要干力所能及的事，来减轻妈妈的负担。可是，我发现她更加的惹我讨厌了，她从不骂哥哥，就一直的骂我，“养活你干啥，真大的大闺女了，放学回来也不知道帮你妈干活。”我连理她都不爱理，就跑到一边了。
身后，老是传来奶奶的叹息声和怒骂声。
她年纪一天天大了，来看望的亲戚朋友也多，每次来带的好吃的，她从来不吃，也不让我们吃，她总是在我们不在跟前的时候，给妈妈，并且她老是逼着妈妈吃下去。在渐渐长大的我，也有点理解奶奶了，可能在她的眼里，只有妈妈才是她的亲人，才是她最值得爱的人。
奶奶虽然是一字不识，可是她的手很巧，她会织毛衣，还能做一手的好针线。她没事的时候，就带着眼镜在那织呀。可是她谁也不给织，只给妈妈一个人，织了好几条的毛衣，毛裤，还做了很多单鞋，棉鞋，放在妈妈床头的柜子里。
在我即将离家的那几年，奶奶已经不会走路了，可是她依旧在床上坐着给妈妈织毛裤。妈妈不让她织，穿不完。让她歇着，而她总会说：“我闲不住，多织点，等以后我走了，就没有人给你织了。”我妈妈闲她太累，就说，“那你闲不住，就给燕子织条围巾吧。”
“我才不给她织呢，这个讨债鬼，一点都不知道疼你，白养活她了。”奶奶气愤的说。
我和奶奶象前世结怨的仇家一样，默默的敌视着，她老叫我小讨债鬼，而我则在心里叫她疯婆子。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多少的话要勾通，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从不多说一句话。只是在我开始离开家乡的那一次，奶奶却破天荒的叫着我的小名：“燕子，来，我有话要对你说。”我来到她的床前，看着那个往日凶巴巴的奶奶如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弯曲的脊背，深陷的眼窝，已经苍老的我不敢正面的看她。我突然有种怜悯之心。
我叫了声：“奶奶”。她拉我坐在她的床边，对我说：“燕子，你马上要离开家去工作了，我想托付你一件事情。”
“说吧，奶奶，我听着。”我看着她凄凉的眼神。
“奶奶老了，也不知道哪天就走了，我走之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的妈妈。我走了，谁来照顾她，关心她呢？你已经长大了，这个照顾你妈妈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能答应奶奶吗？”
“我能，我能答应你，好好的替你照顾好妈妈。”那一刻，我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我在奶奶的嘱咐下离开了家乡，开始了我新的生活，一走就是好几年，期间我只是打电话，往家里寄钱，也没有能回去一趟。想不到，那次竟是我和奶奶说的最后一次话。
当我站在奶奶的灵位前，想着被定在那个木头匣匣里与我阴阳两隔的奶奶。我终于理解了奶奶的一生，我搀起泪眼汪汪的妈妈，来到奶奶跟前，对着沉睡的奶奶说：“奶奶，你放心的走吧，我已经记住您的话了，你就把妈妈交给我吧，我会替你照顾好您的女儿的。”
因为，奶奶知道，她是妈妈的母亲，即使她一生只爱妈妈一个人，我也理解了母爱的深刻内涵。
彩雪心灵之约
http://www.caixue.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