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的鼠……嬴春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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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日期:2007年4月8日 出处:http://hhwx.2000y.net 原创 作者:嬴春衣 本页面已被访问 次 |
“我如一只逃避的鼠,躲在一个暗无天日的角落,没有期待,不敢奢求,只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修练成精可以隐身。” 2005年11月4日 (一)藏匿的妖精 何美丽写下这句话后,又一次深深的感觉到做为一个丑女孩,或者具体一点说是一个十九岁的丑女孩的悲哀。她漫不经心的合上笔记本,才发觉自己的胳膊因为撑起身体太久而变的非常酸麻。 她是爬在床上写的,因为宿舍里没有桌子。她又想,即使有桌子,大概也轮不到自己用吧。看看表,已经快要七点,她迅速的收拾起自己的本子小心翼翼的爬下床,她住在上铺,每次上床和下床都要费一些工夫,她有恐高症,曾要求宿舍里的有谁可以和自己调一下床位,但遭到了全员拒绝。 她一直觉得宿舍里的人拒绝她的要求,就是为了看她再一次从离地面一米八的上铺摔下来。 她刚进入这个宿舍的某一天,由于太累的缘故,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睡着的她从床上滚了下来居然浑然不知,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宿舍里另外的七个人都静静的睡在自己的铺中,她能听到她们平稳的呼吸声,她一边庆幸自己是裹着被子摔下来的,一边忍住全身的酸痛向自己的铺爬去,却听到某一个铺里传出似乎努力压抑着的笑声,然后另一个铺中也传出同样的笑声,再然后就是她们不约而同的全部拉开床帘哄堂大笑起来。 她形容不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只觉得自己如一个蹩角的小丑,在不经意间反而给她的观众们表演了一个极其好笑的节目。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应该愤怒的指责她们对她的冷漠无情,因为她是从床上摔下来了,这种摔下来很可能会使自己受伤或者死亡呢?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笑话,可是她们就那样任由她在地下睡了一晚上。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她觉得她应该把她们一个个从床上拉到地下,排好队,小心的吟听她的愤怒…… 但是她的每一个觉得应该做的事都没有做出来,她只是任由自己憋红的脸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呐呐的陪着她们憨憨的笑,就连眼神里都充满了怯懦的笑意,任何一个别人也不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的屈辱的眼泪其实都藏在笑的后面哭泣着。 她为自己洪然天成的演技感到无可奈何,她常常想如果自己去做演员,一定会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实力派明星。“明星”,现在这个“明星”却必需提上暖瓶去开水房为宿舍里其她的人打开水。 打完开水后,又将早上原来打扫过的房间细细的审视了一翻,一边用手将本来就很平整的床单拉拉平整,又将每个铺的帘子都尽量的拉大点,以可以遮住整张床。何美丽觉得这帘子将宿舍分割成了一个一个的小世界,使每个人都有一份自己的秘密,但每个小世界却都开着一个洞,每个洞里的人可以都可以透过洞看到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却难以窥视里面的小世界。可是何美丽觉得自己的小世界是完全公开的,没有秘密可言的,因为自己的小世界就是宿舍里其她人透过那个洞所注视着的世界。 她看了看表,已经八点了,宿舍里的人就要到齐了。她赶紧爬上自己的上铺,拉开被子将自己藏了进去。果然当一切妥当后,门已经被轻轻的推开了,接着探出一个漂亮的小脑袋,眼睛却骨碌碌灵动的转动着去打量宿舍内的情况,当看到没有什么新鲜事的时候就将门一把推开很大,也不关门,一把将何美丽的被子掀起,叫道:“何美丽,你一天就只知道钻在被子里,你能不能干点儿有意思的事儿?” 何美丽闭着眼睛装睡,摸索着将被子重新朦在自己的头上,嘴里却嘟囔着:“小叶是你啊,我困着呢?” 小叶一边放下自己花布拼成的五颜六色的包一边骂道:“你就是个死人,死人一个,你说你这么活着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个何美丽!” 何美丽只管闭着眼睛不去搭理小叶,她知道小叶实在是闷的慌才会说这样无聊的话,小叶是一活泼的人,心眼却不坏,宿舍里属小叶还记得何美丽是一个需要怎么怎么活着的人,而不是一把笑料,也不是一个小丑。 小叶一个人说着没有意思了,便也不啃声了,拿出一袋韩国小甜饼噶蹦噶蹦的嚼了起来,眼睛却望着窗外没叶子的树上落着的三两只麻雀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何美丽悄悄睁开眼睛从被缝里看着小叶,她不只一次的看到小叶吃这种韩国小甜饼,何美丽从来没有吃过,从心底里想尝一尝那是什么味道,但她却从来没有自己去买一袋来尝尝,她倒是问过价儿,一袋也就三块五,没多贵。但何美丽就是舍不得这三块五,这相当于她一天的饭钱了,她的咽喉随着那噶蹦声一上一下的。 不知小叶怎么会忽然转过脸看着她,当然也就看到了她那幅不争气的谗像,很大方的将装着饼干的小袋往她眼前一晃, “唉,吃吗?” “不,不吃。” “怎么,你不想吃吗?” “不想吃。” “不会吧。我明明看到你想吃的样子。” “谁说的。我们家人都知道,我最不喜欢吃饼干了。我讨厌那种甜腻味儿,看到就恶心!” “这样啊?好吧,那我不逼你了。” 小叶这次不再看着外面,而是将床帘拉住,那床被小叶折腾的一阵摇晃,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何美丽知道小叶肯定睡了,养好精神对付夜班呢。 何美丽却依旧提起着心不放下来,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住,轻叫道:“小叶,小叶,你睡着了吗?” 小叶含糊的答应一声,问:“怎么了?” 何美丽带着警告又似哀求的语气说:“你别把刚才的事儿告诉别人好不?” 小叶显然很疑惑,问道:“什么呀!刚才有什么事儿?” 何美丽急忙解释道:“就刚才你让我吃饼干的事。” 小叶翻了个身不耐烦的说:“怎么了?!怎么了?!让你吃饼干又不是要你吃毒药,好心当成驴肝肺,懒得理你。” 何美丽的语气明显的慌张起来,说:“小叶你别生气啊!我没有那意思,我是说你别把我刚才那个“像”说出去,我怕人家笑我。” 原来她怕小叶将她的“谗像”宣扬出去。 小叶紧闭着眼睛说了句“神精病”,就一拉被子盖在自己头上,何美丽隐约听到小叶说:“告诉你,别吵我,我要睡觉啊!” 何美丽还是不放心,不知道小叶到底听懂她的话没有,被子里也呆不住了,拿起本早就翻烂的《英语补习》前前后后的翻动着。 但没多久,宿舍里的人都到齐了,照样是有精神的和有精神的闲聊几分钟,没精神的赶紧收拾着睡觉,害怕上夜班睡岗被抓,扣了钱去划不来。 何美丽始终呆在自己的被子里,大气也不出一口,因为心里有小叶那件事儿,根本就睡不踏实,连带着一身一身的出着虚汗,实在就想立刻跳起来大喘几口气。可她就偏要紧闭着双眼装成熟睡的样子,连呼息声也特意的深长一点,好让别人看不出她是装睡。她听到下铺她的师傅嘴里“啧啧”几声,悄声说:“你们听,何美丽睡的……” 她听到几个人附合着轻笑了起来,说:“啥时见她她都在睡觉,难不成上辈子真是猪猡转世的?!”…… 何美丽以最慢的速度轻轻的翻了个身,心想最起码可以压住一边的耳朵使之听不到声音。她的师傅却立刻觉察到上铺的动静,立刻“吁”了一声,示意大家转个话题。 其她的人却好像没有说话的兴致,几分钟后,就听得灯被关了,一切陷入黑暗之中,何美丽觉得这时间才突然舒服起来,她觉得自己是一只藏匿的妖精,唯有黑暗才会带给自己快乐。 (二)成熟的小丑 何美丽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小叶光着膀子跑去拉开了灯,看着手里一只绿色的小钟表,叫道:“真的停了?!坏了,坏了,不知道几点了?” 何美丽没有心情去研究到底几点了,但她知道只有晚没有早,毫不犹豫的起身穿起衣服。听得师傅赫李红抱怨道:“小叶,你怎么搞的,表不走了都现在才知道?” 小叶一边迅速的穿着衣服一边说:“还说呢,全宿舍就我这一个小钟表,你们就没有再买一个?要不是我醒来听不到小表走针的声音知道它停了,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赫李红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又夸你那表,就那表啊,你自己说,是第几次害大家集体迟到啦?” 小叶穿好了衣服,听了这话脸涨的通红,说:“没这表大家还不看时候了呢?我就扔了它,谁有本事谁买个新的来。” 说完快速的走出宿舍,当真就将那表扔在门口的垃圾桶里,先头向车间走去。赫美丽被小叶呛的难受,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跳动了几下,说:“小妮子,还不让人说了呢?”又看了何美丽一眼,大声叫道:“唉呀!你还没穿好衣服啊?!每次最慢的就是你,有你这个徒弟真要把我的心操透,脸也丢光啊!” 何美丽只觉得刚刚清醒的头脑被师傅赫李红骂的又变了一包浆糊,茫茫然的追着师傅的脚步走进日夜隆隆作响的车间,就似走进了一台正在运行的豆浆机里似的让人难受。 何美丽习惯性的取出点卫生纸,塞住两耳,耳中的声音立刻低了几个分贝,跑去自己的车前才发现上个班的人早已交班,又没有扫车,上面的绵花毛铺的很厚。何美丽自己扫了车,就见教练员来叫自己,到了办公室才发现全宿舍的人都在,一个个的黑了脸等着班长训。 班长刘尔飞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本应是谈恋爱最浪漫的年龄,偏是每天板了脸叫人不轻易的接近,这时的脸更黑成了包公,看到何美丽进来,这才将身子又坐坐正,何美丽心想肯定又是一定让人不能上天不能入地的“批斗”。 只见刘尔飞的嘴张了张,未说话却已经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便是不能自控的一反常态的大笑,笑够了才说:“嗯,这个么,本来今天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但是呢,今天是个好日子。嗯,这个么,刚有消息来说,因为车间主任年龄大病休了,暂时让我顶上去。” 说完后很得意的低头抬眼观察着何美丽等人的表情。小叶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步跳到刘尔飞跟前抓起他的手叫道:“刘尔飞主任,那我可要大大的恭喜你啦,你以后一定要关照我啊!” 其余的人见状都迅速的将刘尔飞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的抢着恭喜贺喜,又有什么多多关照之类的话。刘尔飞听完了恭维话,一本正经的说:“放心,其实就这个班子吧,五六十号人,也许是因为你们经常集体迟到,到这里让我训话,反而觉得还就你们几个和我亲,以后肯定会多加照顾你们的。” 说完后却发现赫李红和何美丽仍站在人圈外,并没有涌到他面前道喜,特别是赫李红冷冷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儿气愤,刘尔飞站起身走到赫李红面前说:“李红啊,我就喜欢你这个特立独行的模样,不过其实呢,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顾你的。” 赫李红的脸刷的就红了,硬着嘴说:“我靠自己的力气吃饭,用不着你照顾,你还是去照顾别人吧。还有不要叫我李红,搞得我姓李似的,我姓赫!” 何美丽知道刘尔飞一直对师傅赫李红有意思,但赫李红一直就看不上这个满身铜臭味的小班长。此时她看到刘尔飞的面上的笑容慢慢僵了起来,就知道要坏事,站在门口的她看到无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慢慢的从门缝里溜了出来,擦把额上的汗,轻吁了一口气,觉得偶而做一次真正的隐形人还是有好处的。 由于迟到,落筒用的纱都被先来的人分摊了去,她赶紧等在落纱的机车旁,希望可以早一点拿到纱进行工作。要知道产量第一,产量才是做为一个工人最应保证的东西,有产量就意味着有钱。这些她早就想清楚了,所以一直以来她想尽办法可以多拿一点纱。 终于那辆机车上的纱可以落下来了,她赶紧拿过一个帆布袋帮落纱上的工人装进袋子里,装完正要拉袋子去自己的车子上,教练员却很巧的走过来,说:“何美丽,这袋纱王娟等了很久了,你怎么问也不问就要拉走。” 何美丽心里知道这段时间只有自己一人在这里等纱,根本就没见过王娟的影子,但班里谁都知道王娟是教练员的表妹,何况现在是教练员张嘴呢。而且何美丽的测试成绩一直不好,本就很怕这位负责测班组成员速度的教练员,于是她那温厚低沉的声音说出的话更加的没有份量:“是吗?啊我不知道,好吧,给她吧。” 说完后帮着教练员将那袋纱拉到王娟的车子前,何美丽注意到王娟车旁的地上已经有两袋纱了,心中愤愤的想教练员实在太过份了,但还是露出笑容说要不要将纱抬在车子上,王娟自然很乐意,何美丽于是很卖力的将三袋纱齐齐放在王娟的车子上。王娟给了她一个很善意的微笑,算是感谢她。 何美丽丧气的走回自己车子前,看着空空如也的绽子,恨恨的揪疼着自己的手,感觉这双手又穷又贱又没骨气。再看连赫李红这些才出办公室的人车子上都有了纱,而自己因为刚刚不在岗,反而被推纱工刻意的漏掉,全班的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创造着“产量”,而自己却只能干坐着等下一轮的纱落下来。 闲着也是闲着,拿出随身带着的《英语补习》念念有词的背起了英语单词,却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涩涩的,似乎要掉泪,她赶紧仰起头将泪水盛在眼眶里不让流出来。 坐着坐着好没意思,便走进车间里的洗手间里,关上门将大部分噪音挡在门外,她站在里面宁愿让鼻子受罪,也要让耳朵休息一下。眼睛瞟着瞟着却看到墙上有几行字,似是用小刀刻上去的,何美丽定睛一看,是一首歪诗:“人在人上,肉在肉中,××××,其乐无穷”。虽然倒数第二句完全看不清,其它三句也已经让何美丽面红耳赤,她虽然从没有恋爱过,却从结过婚的女性那里听到过不少黄段子,知道定是说那种事情,赶紧低了头,不敢再看,心里却奇怪车间里除了检修工和班长则全是女人,怎么会有这样不堪的词句出现。又一想检修工是不上夜班的,难道是——班长刘尔飞?!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原来车间里的洗手间是男女共用的,用的时候只要锁上门倒也很安全,“很可能刘尔飞刚刚进来刻上的。” “原来刘尔飞竟是如此粗俗的人。” 觉得可能要落第二轮纱了,她才推开门,一推门就发现刘尔飞正站在那里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什么书,想是看到洗手间的门关着,就在那里等着吧。听到门开啦,头也没抬,何美丽心里奇怪他看什么看的入迷,走过他身旁的时候快速的瞄了一眼,一个全裸的女人拿手摸着自己一对光脱脱圆溜溜的奶子,侧着一边白滑的屁股,私处暴露无疑,脸上一幅很陶醉的样子。 何美丽不知道自己只一眼为什么会看到如此清楚,心里咚咚的狂跳着,脚下立刻乱了方寸,跌跌撞撞的跑到自己的车前。 剩下的时候,何美丽都干了些什么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了,一晚上脑子里只充斥着两个问题:“班长刘尔飞是一个低俗的色鬼。”还有一个就是那幅画,居然鲜明的印在何美丽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交接班完后,已是清晨10点多了,何美丽照常去大食堂吃早餐。厂里也有几家私人开的小馆,馆里的饭食要比大食堂精致很多,自然比大食堂的东西要贵很多,但仍有很多工人去私人小馆去吃,但何美丽却使终钟情于大食堂,特别是早上的油饼,特别好吃,她吃完后往往会多买两个中午再吃。 何美丽还没进宿舍门,就听得宿舍里赫李红正大声说:“你给我留点开水,我还没洗呢!” 就听有人接道:“这水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没洗关我什么事。” 赫李红道:“可这是我徒弟打的,有本事让你徒弟也打壶水来。” 那人又说:“你徒弟你徒弟,不就是打了个开水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那个样子也就打个开水我看着她还能顺着点眼,否则看见就恶心。” 就听小叶接道:“怎么了?说人家难看,你自己也好看不到哪去。” ………… 何美丽在门外听到好一会儿没进门,心里五味陈杂,也不知该想些什么,说些什么。忽听到赫李红说:“算了,不洗了,我先回家,今个儿回家睡。” 刚说完门就开了。看见何美丽站在门外赫李红愣了愣,说:“你怎么不进门?站在那里吓人啊?” 何美丽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噢,我才过来,正要进呢。” 屋子里各人收拾各人的东西,东拉西扯说到了别处。宿舍里最胖的苗瑞说:“唉,你们说那班长知道自己要当主任啦,是不是高兴的疯了?你看昨晚的表现根本就不正常。” 一个声音温声温气的接道:“是啊。我看他就是那谁的文章里写的那个范进啊。” 小叶笑道:“范枝枝,真行啊,毕业这么多年了,还记得什么范进哪啊?” 说完后却又将目光转向何美丽手中的油饼皱着鼻子说:“又打油饼,我闻到油饼味就难受。天天吃这个,它比韩国小甜饼还好吃吗?” 何美丽忽然就紧张了起来,说:“小叶,你可是答应了我不告诉大家的。” 小叶一愣,说:“什么啊?就你不吃饼干那事吗?” 何美丽使劲点了点头。 范枝枝问:“什么事啊,还不能说?” 小叶不在意的说:“能有什么啊!就她不爱吃饼干呗,说看见饼干就犯恶心。” 范枝枝疑惑的说:“第一次听说有不爱吃饼干的人。我就不,我没事挺喜欢那东西的,特别是那种沾点奶油巧克力的。” 范枝枝和小叶就饼干的问题算是有了共同话题,何美丽心中庆幸,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起来。觉得今天还算是个好日子。 何美丽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今天还是夜班,她知道赫李红她们快来了,于是又去打了开水,坐在床上吃了两个油饼,待宿舍的人来了后,又继续睡觉。 也许是白天睡饱了的缘故,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老出现班长刘尔飞手中那张画面里出现的那个风骚女人,黑暗中她闻到宿舍里特有的女人味儿,有点香,有点骚。她烦燥的翻来复去,床铺随着她的身体左右摇晃着。终于赫李红忍耐不住了,叫道:“何美丽!你怎么回事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何美丽被憋的满头大汗,将身上的长秋衣悄悄的拉到胸脯上面,露出光肚皮儿感觉舒服了些。她用手轻轻的扶摸自己的肚子,一种很需要呵护的感觉从掌心传遍全身,她不知不觉学着画中的女人用手慢慢的揉搓起自己的乳房来,心中无名的焦酌被唤了起来,好大一会儿,她就这样一寸一寸的抚摸着自己。 寻着感觉,大着胆子,终于将一只长着长指甲的手探到了自己的私处,一处奇妙的感觉立刻使她再不舍得将手拿开,她闭着眼睛继续用本能的动作抚着自己,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没有几分钟,忽然间感到身体悬浮飘起到了一个从未到达过的世界,唯一一丝的清醒却一直告诉她不要停下来,忽然有一股奔腾喷涌的烈焰,似大火一般强烈吞噬一切,美妙至极,让她无力承受,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缩在一起强烈的痉蛮起来…… 这种美妙的感觉只几秒钟就停止了,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是从死亡中走回来的。下一秒却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是否已经惊醒室友,她悄悄的扭头看周围,一切都很正常,静悄悄只有各人深长的呼息声。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小心的坐起身子想拿一些卫生纸擦试下面,却无意间发现两只晶晶亮的眼睛正借着窗外的月光静静的观察着她,原来是住在和她床靠床头对头同样睡在上铺的范枝枝。 何美丽先是吃了一惊,但更多的却是羞耻的感觉。她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范枝枝将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在微笑,接着伸过手拉住何美丽的手,安慰似的握了握,示意她安心睡觉。 但何美丽又怎么能睡得着,带着满心的愧悔睁着眼睛挨到了上班的时间,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看范枝枝的眼睛。她不由的又念叨起那句话:“我如一只逃避的鼠,躲在一个暗无天日的角落,没有期待,不敢奢求,只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修练成精可以隐身。”…… (三)同性之美 事情并没有像何美丽想象中的那样严重,夜班完了要休息一日的,范枝枝却来到了宿舍找何美丽。 自事情发生后,何美丽第一次独自面对范枝枝,一时间只是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范枝枝却很大方的笑道:“美丽啊,心里还是很担心很不舒服吗?” 何美丽低着头,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范枝枝笑笑,亲近的捏住何美丽的手说:“美丽,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你。” 何美丽闻到范枝枝嘴里的泡泡糖的甜馨味,惊吓的往后退了一步,自从来到厂里后就没有人与她如此亲近过,而范枝枝的话却使她更为错愕,她怎么也想不到范枝枝会说出如此一翻话来。 范枝枝看她如此模样,便起身做在何美丽的对面,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在答案。何美丽掰弄着自己的手指,让自己受惊的心微微的平静了些。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范枝枝正盯盯的看着自己,她觉得自己的脸烧的很厉害,勉强微笑了一下,说:“枝枝,我也很喜欢你。” 范枝枝的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说:“美丽,你放心吧,以后我会护着你的。”说着便又坐近何美丽身边,将何美丽大骨头的身架子搂进自己细弱的怀里,轻声告诉她:“你知道吗?你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就如你的长相本来也没有那般难看,那些男人却就只因你的长相就绝对不会将你放在眼里。女人就不同了,女人之间的爱靠的是心与心的相通。”…… 范枝枝边为何美丽讲述着男人的种种恶行,一边爬到何美丽的床上将被子拉开,又示意何美丽也上来,两人一齐钻进被子,躺在床上继续上面的话题。 这期间,何美丽只是静静的听着,范枝枝所讲述的一切对于何美丽来说似乎很遥远,何美丽从小到大就没异性缘,而父亲很早就过世,母亲拉扯着两姐妹长大,对于男人的了解只限于男人的胡子和男人的力气而已。 几个小时后,范枝枝终于讲累了,问道:“何美丽,我说了这么多,你不感动和生气吗?为什么连一点眼泪也没有?” 何美丽诧异的转头看向范枝枝,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范枝枝的眼睛已经哭红,何美丽感到一点谦意,轻声安慰道:“枝枝,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枝枝感觉到了何美丽的真诚,一头钻进何美丽的怀里,如躲进一个安全的港弯,“美丽,如果我们能早点儿交心那多好啊!” 这一天,就在范枝枝的感情独白中度过了。以后的日子里,何美丽真实的感觉到身边的变化,一切似乎都美好了些,下班后范枝枝会陪着她逛街吃饭,还为她买了几件何美丽连价都不敢问的衣服,上班时范枝枝也尽自己的力量照顾着何美丽,范枝枝是一个舍得花钱的人,不管一个人有没有钱,只要她舍得花钱且有钱让她舍得花,别人对她也就有着几分的恭维。 用江湖行话说,她完全罩得住何美丽,使何美丽过上了一段前所未所有开心的生活。 在何美丽生日那天,范枝枝从包里取出一个很重的金戒指送给何美丽,说是就当你的生日礼物吧,是以前一个臭男人送给我的,虽然男人很臭,但金子一点也不臭,你拿着,也就等于我们是真正的恋人呢。 何美丽迟疑的接过那金戒指,只觉得接过的是自己的悲哀。 何美丽悲哀自己第一次的恋爱居然是与一个漂亮的女人。 何美丽悲哀自己接过的金戒指居然是一个女人送给她的。 但不管怎么样,这就是何美丽第一次的恋爱,虽然有点无奈,但也带给了她温馨与欢乐。 在下班无事的时候,她们也常会钻进一个被窝,相互抚摸对方的身体,范枝枝总是细细的观察着何美丽的每一寸肌肤,细细的抚过每一处,常常让何美丽情不自禁的擅抖并呻吟,两手总想抓住什么东西,却又总抓不到在空中摸索着。 那日范枝枝忍耐不住啦,一把将何美丽悬在空气中的双手按在自己的乳房上,说:“你真笨!不教你就不知道。你摸摸,看舒服不?” 何美丽的手很不自然的揉搓着范枝枝的乳房上,觉得皮肤细嫩柔滑,叹道:“枝枝,你的皮肤真的很好啊!” 范枝枝一把打下她的手,说:“你要是男人,有人肯跟你才怪!说话也不看时间,这会儿是浪漫的时间,有必要恭维我皮肤有多好吗?” 看何美丽不说话,范枝枝似乎发现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了,于是说:“不过,说真的,我的皮肤比起你的皮肤却还是要差上一截,真想不通,你的脸上的毛孔如此之大,身上的皮肤是那么的细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能让人相信呢?” 何美丽听到这话,却勾起了心中远久的伤心,两注泪水轻轻的滑落,范枝枝看到这泪水先是怔了一下,心想就这么句话,值得她哭吗?却又很快的将这泪水替何美丽拭去,说:“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事了。”再要继续相互的抚爱,却都是没有兴致。 但这种小事并不引响她们的恋情,她们几乎日夜都在一起,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跑到卡厅包厢里看女人们不敢看的毛片,何美丽只觉的和范枝枝在一起才算是真正的认识了生活,认识到了生活中的美丽,一种腐败却真实而又虚华的美丽。 也许是因了范枝枝的照顾,又也许是“爱”的滋润,总之何美丽真的变了,有时她也会为了范枝枝将不漂亮的自己特意的打扮一翻,对于她和范枝枝之间的“爱情”由开始从心底里的抗拒变成了一日强似一日的期待,期待更美丽的事情会出现两人之间,她甚至希望她们的关系可以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白头揩老”,这个词使她自己惊吓了好久,但和范枝枝在一起时的开心将这种惊吓完全打消,她真真心心的希望她们可以将这种美丽的爱恋一直继续下去。 (四)爱的独白 何美丽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明确的告诉范枝枝,自己其实已经真真实实的爱上了她,但她却一直没有说出口。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的么:“蒙胧即是美。”就因为她一直没有将爱字说出口,才可以更美丽、更安全吧。对于爱,何美丽觉得自己从范枝枝身上找到了一个最美好的诠释。 那日清晨,何美丽起床后,左眼一直不停的跳,心里隐约感到不安,正想要是范枝枝在就好了,可以跟她说说话。范枝枝却就推门进来了,带进一股干冷的气息。 范枝枝带着一脸的惶恐与不敢相信的神情被何美丽一眼看到了她内心里紧勒住的惊喜。 何美丽赶紧将自己的棉衣取过披在范枝枝的身上,说:“今天很冷吧,昨晚刚下过雪,腊月呢,会冻掉耳朵的,也不带个帽子。” 顺手将范枝枝的手藏在自己怀里捂着,接道:“枝枝,你不是说今天不来吗?怎么这么大早却又赶来了,有什么事吗?” 范枝枝这时才似乎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口气里充满疑惑,说:“美丽你知道吗?刘尔飞和赫李红分手了。” 何美丽一愣,说:“我师傅本来就一直看不上刘尔飞,他们分手没什么奇怪的呀!” 范枝枝眉头一皱,觉得何美丽真的是很后知后觉的。她耐着性子说:“赫李红虽然看不上刘尔飞,但刘尔飞当时却是真心的喜欢上了赫李红的。你还记得我和你第一次聊天告诉你的故事中的那个男人吗?就是刘尔飞。他当时放弃我,就为了赫李红。” 何美丽只记得当时范枝枝讲这件事的时候哭了,却死活记不起故事的细节。何美丽不敢说出自己忘了这件事,只反问道:“那又如何?” 范枝枝转了个身,让何美丽看不到自己的脸,说:“本来这确实没有什么,但是今天早上我接到刘尔飞的电话,他,他求我原谅他,他说他还是爱我的。” 何美丽勉强笑了笑,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个刘尔飞真够窝囊的,我知道你肯定没有接受他的道谦吧。” 范枝枝依旧背对着何美丽,声音里明显的多了一分怯懦,说:“美丽,我,我接受了他的道谦。” 何美丽一愣,迅速的转到范枝枝的面前,脸对脸,眼对眼的问:“枝枝,你疯了吗?你不是说男人都是不可原谅的吗?” 范枝枝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对何美丽说,又将何美丽扔在自己的背后说:“唉呀,那时候是我心情不好,所以才那样说的。况且,我只接受了他的道谦,又不会再有什么。” 何美丽却从她的口气里分明的感觉到了危机,一把将范枝枝从背后搂在自己的怀里,说:“枝枝,不管怎么样,你可不能丢下我跟别人啊。” 范枝枝一扭身子,挣出了何美丽的怀抱,说:“你在说什么吗?就算以后我真的会爱上别人,但绝对不会不管你的。美丽,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要回那个金戒指,我妈说我不该将那么值钱的东西送人。” 何美丽鼻子一酸,知道范枝枝被这一个电话变回成了一个需要男人爱抚及保护的小女人。 她默默的将手上的戒指退出放在范枝枝的手里,范枝枝抬眼看了她一眼,心中显然也有些不忍,说:“不会影响我们的,美丽,我会和以前一样对你好的。”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向对方扑去,将对方搂在自己的怀里,虽然身体贴的如此之近,但两人都感觉到这搂这抱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多了几分别扭。 那日后,范枝枝明显的与何美丽疏远了很多,白天大部分时间都与刘尔飞在一起。何美丽曾暗中找师傅赫李红谈过刘尔飞的事情,但赫李红只是不耐烦的怪她多管闲事,神情间充满了对刘尔飞的厌恶,又骂何美丽缺少良心,范枝枝对她好几天,就完全忘了师傅的授技之恩,倒来替范枝枝透消息。 何美丽哑巴吃黄莲,苦在心里,不能将事情的原诿告诉赫李红,最后只劝赫李红说不要轻易放弃爱自己的人,否则后悔就晚矣。 但赫李红到底还是我行我素,眼高于顶,又怎么会将刘尔飞这个人看在眼里。却又到处对别的工友们说范枝枝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别人捡剩余的她却拿来当宝,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没见过男人。 何美丽心里很为范枝枝打抱不平,却更希望谣言再多些,以让她迫于压力而放弃刘尔飞。但范枝枝从来就不将别人的话当做一回事,话又说回来,如果她害怕这样的舆论,安心做一个中国式的淑女,当然也就不会有和何美丽之间的那一段情。 由于这段情变,何美丽茶饭不思,本来就腊黄苍桑的脸上更多了一层阴郁,十九岁的女孩俨然成了一个中年妇人,连上班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上心,做的筒子常常出现错管和疵点,虽然有范枝枝从旁照顾,依旧被罚了不少钱。 何美丽每日看到刘尔飞与范枝枝边工作边说话,心里的委屈和悲伤一日一日的折磨着她,一次看到刘尔飞边说笑着边将手向范枝枝的衣服里塞去,她几步奔到范枝枝面前,将刘尔飞一把推了个趔趄,大叫道:“你这个色狼,不许动枝枝。” 刘尔飞的脸当时就红一阵黑一阵,幸亏车间里噪音够大,并未被别的工人听到,刘尔飞这才没有发作,只瞪着范枝枝,看她将这个打抱不平的好姐妹怎样。 范枝枝看到刘尔飞的眼神也知道如不将何美丽重责,必是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的啦。于是对何美丽叫嚣道:“你干什么?神精病啊!”一边使眼色让何美丽赶快走开。何美丽却装作没有看懂范枝枝的眼色,继续叫道:“枝枝,你不要上当,他真的是个色狼,那次他在洗手间的墙刻淫诗贱词,你想一个好男人,会做那样的事吗?” 范枝枝憋红了脸叫道:“你不要说了。何美丽我告诉你,我不许你说他的坏话。而且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找一个好人还是坏人做男朋友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车间里的灯不知何故闪了几下,刘尔飞第一个想到的是怕是电压不稳,会弄坏了机车。忙奔向总电闸,关了总电闸,虽然耽误了生产,但总能保机车平安。 何美丽看到刘尔飞奔走了,说:“你看吧,被我说中逃跑了。枝枝,你一定不要和他在一起。” 范枝枝说:“美丽,看来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对你说清楚,以前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填补我心里的空虚,其实我并非同性恋者,美丽,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姐妹相称的啊!” 何美丽听了这话,只觉得脑中似有一团火突然扑开来,一片混沌,好一会儿失控的尖声叫道:“可是你说的,男人没有好东西,只有女人之间才有真正的爱。枝枝,我爱你!我爱你啊!求你别离开我!” 机器声忽然停了,光线立刻暗了下来,偌大的车间里忽然异常安静,何美丽的声音回荡在车间里每个角落“枝枝,我爱你!我爱你啊!求你别离开我!”…… 所有的人,包括范枝枝,全部都惊愕的望着何美丽,只见何美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车间的异样,依旧大喊着:“枝枝,你干吗愣着不说话,你说过的,我拿了戒指,我们就是真正的恋人了吗?” 范枝枝汪着一眶眼泪,抬手打了何美丽一只响亮的耳光,又向她向上啐了一口,恨恨的看着似乎才反应过来的何美丽骂道:“贱人,变态,看你做的好事!” 说完擦了一把眼泪,掉头迅速的向车间外跑去。 何美丽看着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围过来的一双双眼睛,只觉的脸烧的发疼,也不知是范枝枝打的还是羞怒所至。 何美丽觉得自己又一次变成了一个异物,也许就是日记里那只想隐身的鼠,而此时此刻,这些人正围观着这只鼠。 她不由的学着鼠的声音“吱吱”的叫了两声,对围观的人说:“好笑吧,一只有着畸恋的想隐身的鼠。” 说完后,冷笑着向车间外走去,边走边啐,边说:“看吧,看吧,有一天让你们也变成鼠,不,比鼠更下贱……” 尾声:逃避的鼠 范枝枝不知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就算她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却依然不能坦然面对“同性恋”这三个字。但这三个字却如影随行的跟着她,让她时刻闪烁着眼光观察着别人的看自己的反应,当然是观察的越多伤心就越多。她不能去怪何美丽,何美丽不能陪给她什么,因为何美丽是个既没有钱,又没有家,更没有美丽的一个人,她能陪得起吗? 范枝枝终于受不了厂里工友们异样的眼光,离开了厂子,与厂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后来听说是去了广洲学起了广告设计,日子过的很不错。 要说坚强,恐怕何美丽的坚强是无人能比得了的。这只逃避的鼠知道自己将会成为人们眼中永远的怪物,那些看待异物的眼光时刻在提醒着自己曾在车间向在一个女人大声的表白自己的爱,就算她把宿舍整理的再整洁,就算将每个暖瓶的水都打满,就算低着头说话做事,却永远也做不了人啦。人们提起她的事,开头的一句都是:“噢,就那只有着畸恋的鼠吗……” 受够了这么许多不能容忍的漠视和轻贱后,这只逃避的有着畸恋的鼠在某一日忽然变得不再逃避,非常大胆的承认自己就是个同性恋者,“我就告诉你了,你能怎么样?” “怎么了?我爱不爱吃饼干,关你什么事?” “我中午也吃油饼,因为油饼3毛一个,便宜!便宜!” “我第一次高潮就是自个儿给整的,不行吗?” “我第一个爱上的人是个漂亮的女人,怎么?不可以吗?” “你想吃了我吗?我爱女人,你要做我女朋友,我倒很乐意。” “离开厂子?!厂里的污点?!狗屁!让我离开,想得美,有这么多女人的地方,我怎么舍得离开?” 何美丽一身奇装异服,头发挑染了,红绿相间,手里拿着韩国小甜饼,脆脆的咬着,眼睛里是一片冷漠的空洞。 那日,她看着小叶无精打彩的样子,说:“小叶,是不是被男朋友抛弃了?有没有想过做我的朋友。” 小叶抬头看了看她,无力的笑了笑,说:“那件事真的将你变成了另一个人。美丽,有没有想过,做回自己,做回那只逃避的鼠。” 何美丽一甩头,问:“为什么?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有意思。” 小叶的眼里汪上了泪水,哭道:“美丽,我知道以前宿舍里的人车间里的人都知道你穷,又老实,所以欺负你,污辱你,但那时候她们必竟拿你当人看,把你当做一个穷人,老实人看,但总算是一个人啊!” 何美丽愣了愣,嘴里停止了动作,好一会儿说:“我不是鼠吗?又怎么会是人?” 小叶说:“美丽,要怎么样,你才肯做回你自己?” 何美丽喃喃的念叨着,“做回自己。如果你愿意在未来的24小时内做我的女朋友,我就答应你做回自己。” 小叶怔了一下,下定决心似的说:“好,我愿意,但你不可反悔。” 何美丽却冷不丁的问道:“小叶,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小叶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觉得以前自己太过份,那时候我没有听你的话,偷偷的将你的‘谗像’当笑料告诉了全宿舍的人。你变成这样,这个宿舍里每个人都有一份责任的。如果不是你太孤独,又怎么会爱上范枝枝?” 何美丽觉得自己的坠落和腐烂终于找到了理由,一时间脑袋裂开一线阳光,照进身体最黑暗的地方。 她说:“这不能怪别人。谁叫我那么老实呢?” “我带你去玩吧,就像以前枝枝带我一样。” “好吧,美丽,你就当我是枝枝吧。” 何美丽领着小叶逛街、吃饭、进卡厅包厢、跳舞,她似乎又回到了与枝枝在一起时的快乐日子。在舞厅却碰到了同舍的苗瑞,神秘兮兮的问小叶,是不是与何美丽恋爱了。小叶红了脸不回答,何美丽却说:“怎么样,你也有兴趣吗?” 只见苗瑞的脸无端的红了起来,露出一股娇羞的神气,竟一如当时的自己。何美丽忽然感觉到了苗瑞内心的孤独与寂寞,却冷声冷气的说:“你这么胖,连女人也看不上你啊!” 愤怒立刻爬上了苗瑞的脸,一转头疯了似的扭着大屁股往外冲去。 何美丽问小叶:“小叶,你说如我和苗瑞这样的人,到底有多少?” 小叶沉吟一会儿,说:“大概有很多吧。” 何美丽涩涩的笑道:“真的吗?” 小叶道:“真的。” 小叶说完这句话才发现何美丽眼里忽然盛满了一种逃避的意愿,一如打开水时的何美丽,小叶心里高兴的想着:“何美丽到底还是变回了何美丽,明天的宿舍也许会有热开水啦。” 小叶没有想错,她第二日去宿舍,看到宿舍里异常的干净整齐,知道是何美丽收拾的。过去提了提暖瓶,四个暖瓶都满满当当的。她笑了笑,走到何美丽床前,一把将何美丽的被子欣起,叫道:“何美丽,你一天就只知道钻在被子里,你能不能干点儿有意思的事儿?” 何美丽却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声息,腊黄的脸这时却变的苍白。小叶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她将擅抖的手放在何美丽的鼻下,又猛的缩回。接着一声尖叫:“何美丽!美丽!你怎么了?”一边打开门喊道:“救人啊,有人自杀啊!” 何美丽到底没有被救回来。一整瓶的安定片被她一次吞了下去。一本日记静静的放在枕头边。 小叶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我如一只逃避的鼠,躲在一个暗无天日的角落,没有期待,不敢奢求,只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修练成精可以隐身。 这是一个多么悲哀又难以达到的梦想啊。如果可以的话,就算不能隐身,我却宁愿做一只老鼠,躲在一个没有伤害的洞里,不要再像人一样可怜而孤独的活着。”………… 小叶的眼泪滴到日记里,将字弄的花花的,如天上的乌云。 她想也许是自己害了何美丽,何美丽到底还是以前那个懦弱的何美丽,那只逃避的鼠,根本无法面对所发生的一切。当鼠的梦想破灭后,唯有死亡才可以解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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