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 

文/断桥残雪

   公元1987年11月27日,大青岗在默默地流泪.
  凌晨,蒙蒙的雨帘中出现了一支二百多人的送葬队伍,;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在崎岖泥泞的 山坡上缓缓地走着.
  大青岗脚下的何家塔村善良的村民们在痛苦地呼唤:兴昌啊,你为什么这样匆匆离开我们......

  何兴昌是14年前到何家塔完全小学任教的.
  他原来是绍兴海涂兵团围垦指挥部的文书,听说家乡柯桥何家塔村需要一名民办教师,硬是丢下了铁饭碗,辞职回来了.
  公社打算让他担任新华大队党支部书记.答对书记,在当地可是一个管辖七个自然村的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啊!何兴昌笑笑说,"我这一辈子若能当好一名教师,为山村培养一些人才,也就对得起生我养我的大青岗了."
  何家塔完全小学是山里唯一的六年制小学,但是,校舍却是全乡学校中最破旧的,更糟糕的是学生缺课情况严重,每个班级都空着一半位子,学生们都被家长叫回去干活了.何老师决心把所有在家的学生都找回学校上课.

  一个隆冬的夜晚,何兴昌一个人在山路上慢慢地行走,寻找学生回校上课.突然,天上飘下了雨点,何老师冷得直打颤,他想依着一块石头休息片刻,谁知那块石头突然松动,不幸被一股惯性带下了山坡......
  当何兴昌的弟弟在山崖下找到哥哥的时候,哥哥已不省人事了,他抱着哥哥的冻僵的 身体拼命叫喊,等兴昌睁开眼睛,他的第一句话是说:"快,你扶着我,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一起去那个孩子的家......"
  大青岗被何兴昌的精神感动了,孩子们一个个被他唤回到学校.

  1986年底,何老师觉得肝部一阵胀痛,讲课也感到困难,但他还是坚持上班,痛了就吃一粒阿托品止痛.
  一天晚上,其中从外面回家,打开门,发现丈夫躺在地上.桌子上,地上撒着一片片的阿托品......
  何兴昌被送进了杭州的浙江第一医院医疗,晚了,医生诊断是:肝癌晚期。
  执教14年,他一直是民办教师,即使当了校长,他也没有去争"公办"的名额,然而,民办教师看病吃药的钱是不能实报实销的.柯桥区教委的领导明确表示,何兴昌的病一定要医治,看病用的钱全部报销.何兴昌却瞒住妻子,将一张张的药费单子私下藏了起来.妻子三天两日催促丈夫把药费报销了好还债.何老师把妻子拉到病床边,心情沉重地说:"现在组织上同意报销我的全部医疗费用,这么大一笔钱,倘如要动用教育经费,我怎么对得起老师和学生们."他握着妻子的手说:你就再听我一回......
  妻子一向性格温顺,此刻,她也无法再忍耐了,"你整天想着组织、组织，你心里哪有老婆和儿子.....“说完，一头伏在床上痛哭起来。
　突然，何老师猛地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顺手将床边的两瓶药狠很地扔在地上。”砰“一声，药瓶摔破了，一粒粒贵重的药片撒落了满地。”你，你，让我死吧！我不......不吃药了......“
　　妻子被丈夫这突然的举动吓呆了。一旁的才六岁的儿子也怔住了。顿时，母子辆一起扑在床上，一个抱着丈夫的头，一个拉着爸爸的手，一片凄惨的哭叫声，
　　儿子弯下腰，跪在地上，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爸爸，爸爸，你吃药......“边说，边把一粒粒撒落在地上的药捡起，轻轻地放在爸爸的手中。
　　领导来看他了。
　　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们都来看他了。
　　何校长笑着拉住学生们的手，说：”大青岗太高，你们来回路上要小心。高年级同学要多关心小同学。等我病好以后，再到山上来接你们......

　　然而没有等到那一天，他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妻子在检查他的遗物时，没有发现一张药费单子。何兴昌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经常处于肝昏迷状态，但是，他没有忘记毁掉那一叠可以报销的药费单据。
　　妻子沈安丹在丈夫的遗体旁，对着来吊唁的县区领导复述着丈夫留下的遗言：我死后，请你转告组织把我安葬在学校对面的山坡上，让我睁眼就能看见学校，看见孩子们......
　　何兴昌是贫穷的，他留给亲人的遗产是３０００多元的债务；何兴昌又是富裕的，他和他的民办教师同行们，把何家塔小学办成了远近闻名的学校，每年全县学生成绩评比，他们总是名列前茅。何家塔小学飞出了一只只”金凤凰“，有的学生远赴美国留学，有的学生考上了重点大学，有的学生成了中小学校教学骨干，更多的学生在乡镇企业大显身手......还有比这更珍贵的遗产？！

编辑制作/心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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