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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我都要望着夜空,思念着远方的爸爸妈妈……月圆的时候,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可我的月亮什么时候才能圆啊!……”
——摘自一位“留守儿童”的日记
“六一”儿童节前夕,我怀着一种复杂的感情,回到老家——一个普通的村庄,走访了几个“留守儿童”家庭。我离开家乡已经多年,走进农户,除了熟悉而亲切的乡音,除了依稀可辨的小路和池塘,其他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陌生起来。
在走访中,当我将孩子们喜欢的读物和慰问金送到他们的手中时,我看到的是一双双期待的目光……如同全国其它地方一样,我的许多乡亲为了家庭的生存和发展,背井离乡加入了城市农民工行列。其中,他们大部分是夫妻一同外出,却又因经济等原因无法带走子女,将他们的揪心的牵挂常年留在家乡。于是,当我们的城市在农民工的参与建设中不断发展变化的时候,一个新的社会问题——农村“留守儿童”问题摆在我们面前。面对孩子们那期待的目光,我们的确有许多问题需要认真思考,有许多事情需要认真去做……
随着市场经济迅猛发展,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为改变生存状况外出务工。据有关部门统计,全国农村转移劳动力约1.4亿人。我国农村留守儿童人数近2000万人,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社会群体,而且还有增长趋势,其中14周岁及以下农村“留守儿童”占“留守儿童”总数的86.5%。由于“留守儿童”与他们的监护人长期处于分离状态,因此,这些孩子的生活、教育、发展诸方面都存在许多现实的问题:
——家庭教育中亲情支持薄弱导致他们的身心发展问题。由于远离双亲,缺乏来自父母和完整家庭的亲情呵护,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这些“留守儿童”在思想道德、心理健康,尤其是家庭教育等方面的严重断层或缺位。对一些“留守儿童”来说,父母亲成了一个失去血肉和情感的文字符号,他们要么生活中受到委屈无处倾诉,要么寻求情感生活的替代,其人格更容易表现为攻击性较强或偏于抑郁。由于缺乏父母关爱,留守儿童内心产生严重的孤独和自卑感,据有关媒体报道,不少的“留守儿童”流露出他们的这种孤独和自卑:“缺少了父母亲的关爱,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我感到无助而忧伤,就像一只失群的儿……”。我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这样一个事例:文昌市一“留守儿童”,因父母长期外出打工不常与他联系沟通,他和父母间产生严重隔阂,视父母为陌生人,不愿意叫爸妈。其父母为挽回与孩子间缺失的亲情,承诺孩子喊一声爸妈奖励10元——当孩子们对世界上最亲切的称谓都感到陌生时,积郁在我们的心中的不仅仅是悲凉!。同时,不少的“留守儿童”变得性格孤僻,行为懒散,我行我素。一些孩子甚至因心灵空虚转而盲目寻找其他精神支柱:迷上电子游戏,抽烟、打麻将、赌博;有的拉帮结派、打架斗殴;在中学,留守学生甚至成为早恋的主要群体。浙江省苍南县破获了一个由农村未成年人组成的“五街帮”犯罪团伙,其中大多数是“留守儿童”。这个团伙涉案300余起,其中包括绑架、抢劫、强奸、盗窃、寻衅滋事、故意伤害等违法犯罪活动。
——家庭监护的薄弱导致儿童被拐卖、伤害、意外伤害的问题。孩子们的父母远在他乡,照顾孩子们的重担自然落在了家里的老人们的肩上。而老人们往往因身体状况不佳、应变能力衰退、防范意识薄弱等,缺乏对孩子们的应有的安全保障能力。公安部门统计数据显示,被拐卖儿童群体中,第一位是流动儿童,第二位是“留守儿童”。特别是女孩受到性侵害又不能及时得到父母帮助,极易酿成严重后果。近几年来,各地媒体相继报道过一些留守孩子被拐卖、自杀、遭遇虐待和性侵犯等极端案例,无助中多少含苞欲放的花朵在冰雪中凋零!曾经有这样一则报道引起了人们的震惊:由于父母双双在外务工,四川省富顺县镇一个13岁的初一女生小英,在无人知情的情况下生下一个孩子,尚未成年的女孩懵懵懂懂中就当上了母亲——“留守儿童”又添生了一位“留守孩子”!
——部分家长期望过低致使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辍学、失学问题。据调查,有80%以上的“留守儿童”是由祖父母隔代监护和亲友临时监护。年事已高、文化素质较低的祖辈监护人基本没有能力辅导和监督孩子学习。由于缺少家庭教育这个重要环节,“留守儿童”对学习缺乏热情,进取心、自觉性不强,成绩普遍较差,不少孩子辍学而流向社会。同时,农村学校受办学条件、师资力量、教学理念的局限与制约,针对“留守儿童”的需求提供特殊有效的教育和关爱力不从心,学校与家庭之间缺乏沟通。家庭和学校监护不力,导致相当数量的“留守儿童”产生厌学、逃学、辍学现象。“留守儿童”学习成绩及初中教育的在学率都低于正常家庭儿童。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的研究显示,进入初中阶段以后,“留守儿童”在校率大幅度下降,14周岁留守儿童的在校率仅为88%。《海南省实施妇女儿童发展纲要中期评估报告》显示,2005年度该省小学辍学率为0.11%,初中辍学率为2.56%;而“留守儿童”上学总人数1.62万人,辍学人数940多人,占留守儿童总数的4.1%。
——家庭矛盾的激化和家庭关系的变故严重影响孩子成长的问题。在流出的农民工中,有一部分是夫妻单方流出,还有一部分是双双流出后不在同一城市,长期处于分离状态;在家的老人,不少的要照顾着几个子女的孩子。这种状况往往造成家庭的变故,和使孩子们处在父母感情危机和家庭矛盾的旋涡中,对孩子们的成长十分不利。
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我们应当看到,当农村最主要的劳动力投入城市之后,城市在坐享其利,而留给农村的,是许多空巢家庭空巢村。城市在向农村“抽血”后,却没有给辛勤的农民工和他们的孩子以基本的“市民待遇”,没有为接纳“留守儿童”创造充分的条件,没有尽力帮助这些孩子和他们父母同居于一个城市!在“留守儿童”问题背后,值得我们深思的不仅有家庭分离的亲情问题,更重要的是教育公平问题、农民工的市民化待遇问题、社会体制问题——即迁徙后定居自由问题等等。
今天,“留守儿童”问题已不仅仅是一时一地的问题,而是一个让世界瞩目的问题。如联合国儿童基金就出台了“留守儿童社会干预项目”,以此来关心留守儿童问题。而早在半个多世纪前的《世界人权宣言》中,就有专门关于“母亲与儿童”的条文:“母亲和儿童有权享受特别照顾和协助。”
从发展的角度看,让外出的父母回到农村是不现实的,因为农民工到相对发达地区谋生挣钱,这对于欠发达地区的农村来说,是一条最直接的“生存之路”和“扶贫之路”。因此,在解决“留守儿童”问题上,我们必须靠“两条腿走路”:一方面,农村社区要努力创造条件,让留守的孩子“和谐留守”,平安美好地栖居于乡村;另一方面,要从制度的层面着手,使流入地的农民享有与城市市民平等的权利和社会权益,尽可能让留守的孩子逐步融入城市、共享城市文明。
农村“留守儿童”是儿童群体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未来农村贫困地区脱贫致富的建设者。他们的成长,不仅涉及千家万户的幸福,更关系着全民族素质的提高,关系着现代化建设事业的可持续发展。在任何时候,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忘记这数以千万计的孩子们!
据调查,在农民工中,父母打算在近年内把孩子带出来的只有10%左右,而打算把现在带在身边的孩子送回去的却有20%左右。通过这一数字可以看出,解决“留守儿童”问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有一位“留守儿童”在日记上写道:“……在每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我都要望着夜空,思念着远方的爸爸妈妈……月圆的时候,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可我的月亮什么时候才能圆啊……”
在“六一”儿童节这个欢乐的日子里,相信所有关注“留守儿童”问题的人,心灵深处都会回荡着这样问题:孩子们的月亮何时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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