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系老山   八十年代中期，我随炮兵x师开赴云南老山前线参加对越自卫反击作战，到达云南文山地区后，在待机地域进行了临战训练。四个月后，我们接受友军的防务，进入作战阵地。师部驻在在麻栗坡县城西南田房村附近的山坡上，当时我在师部工作。   今天，很多人已经淡忘那一场打了十年的战争，作为参战老兵，我无法从记忆中抹去，因为我火红的人生曾在那里绽放。十八个月的时光，不过是生命长河中的一掬水，却如重生般的铸进了我的生命。那片红土，那山那水，那与之秀美极不和协的硝烟，血与火的场景，刻进了我的灵魂，注定要我终生为之魂牵梦萦。二十多年的时光如流水一般地淌去，永远不变的是我对老山永恒的记忆。    重回老山，看看那些化作红土的战友，看一看当年的弹坑是否还在，回到当年战友们站哨的地方坐一坐，是我萦绕多年的愿望。最近，我和战友老张两对夫妻四个人到了梦寐以求的老山地区。    我们乘坐飞机到达昆明后，一个在昆明部队工作的战友接待我们。在昆明稍住，我们就急急忙忙赶往麻栗坡县——老山。一路上，忽的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忽的漫山遍野的仙人掌，木棉花沿路绽放着血红，茂盛的剑兰剑峰直指南天，一片一片的山茶花，一片一片的南国红豆，到处是清翠鲜艳，到处是花香鸟语，全没有北方的秃山裸坡。当然，迷人的南国风光也难于掩饰我兴奋的心情，我告诉他们当年摩托化开进时所经过的地名，沿途所受到民众的欢迎及我们当时的心情。在文山州吃的午饭，饭店店主是一个中年人，问我是不是当年参战部队的，我感到十分惊奇，不停的点头，接着与他又是握手，又是上烟，像见到久违的朋友一样高兴亲切。中年人告诉我，这几年来这里的外地人，十有八九都是当年参战的老兵。十年战事，曾使文山一带屯兵数万，留下和带走的又有多少人难忘的记忆啊。     我们到了麻栗坡县城后，首先来到烈士陵园。看到烈士墓碑的那一刻，我的心像被刀割了似的，是那样疼楚。抚摸墓碑，强忍住了泪水，是啊，军人会流血，不会流泪，话有点偏，却道出了军人的心声。纪念碑后是一排排烈士墓，安葬在青松翠柏间，排列整齐呈阶梯式的墓冢庄严肃穆，安葬着近千名烈士。我印象深刻的是收复老山第一个将战旗插上老山主峰的战斗英雄张大权墓地，当时只有一块7~8公分宽的木条写着‘张大权烈士’，非常简陋，幕冢旁边有一只女鞋，传说是烈士的妻子带孩子来到这里吊念时哭掉的。大权牺牲后，抚恤政策还不落实，她们娘俩生活没有着落。当时一个战士牺牲了抚恤费才500元，看到此情此景，我心里极其难受，至今念念不忘大权遗属的事。欣慰的是现在张大权的墓冢已经修的非常庄严肃穆，想必抚恤政策也落实了。这里长眠的烈士，大都是我们之前参战部队牺牲的，后期轮战部队牺牲的烈士，就地火化后骨灰都送回到原籍安葬，陵园里没有和我一个部队的战友。然而，就是他们在攻克老山等战斗所付出的巨大牺牲，才使后继部队有了很好的作战环境和基础，前沿的每一寸战壕，每一个掩体，都是他们用血汗甚至生命留给我们的。我给烈士们献上了烟酒，略表敬意，告慰英灵。在我的眼前，仿佛再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看到了在不绝于耳的爆炸声中，那象鲜花一样盛开，又瞬间消逝的年轻生命。看到了坚守在猫耳洞里孤独的士兵，眼中却分明透露出坚毅的神情…..我的眼睛湿润了！长眠在南国这片红土地上的烈士，用他们年轻的生命悍卫了着国家的尊严，陵园里传出的阵阵的松涛声就是他们不朽的誓言！     上老山的那天，天刚刚亮我就醒了，县城周围的山头全被浓雾笼罩。我们当年上下阵地一般是走西边，经南温河、坝子到老山。通向老山的土石路现已修成了平坦的沙石公路。泥泞颠簸，这才是当年的感觉，只是不用担心会有炮弹从天而降。我们首先经过原来的炮阵地，我就向路边的老乡打听原来炮阵地的位置，这里的老乡还是和当年一样热情，像见到多年的朋友一般，倍感亲切。老乡知道我们的阵地，说就在前面。我们急急往前赶去。行走在与当年没什么变化的路上，眼前的一切在脑海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当年的炮位上现今一般是老乡的住房。我找到当年的炮位大体的位置，但是怎么也想象不出当时的影子。这里当时是加农榴弹炮2团3营炮阵地，‘12.2’战斗时，我带工作组在8连。我沿着当年炮位的排列一门一门的走，脑海里不时重映着那时候的情景：“某某号目标——榴弹——瞬发引信——预备——放——”当年的炮声仿佛依然在耳旁炸响，震得我有些发晕，炮位前裸露的红土，已经长满了杂草和毛竹。那块大石头还在，那是战士们晚上站岗的哨位，背靠它坐下， 战士们常在石头上晒晒太阳，吹吹牛，也在那里看看书信，眯着眼睛做做梦。电话铃声一响，两步一跳就能进入炮位。此时，我真不敢相信又回来了，这就是让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在这里寻找到战时感觉，总算了却我多年来的心愿。             我们恋恋不舍的离开炮阵地，继续向老山主峰前进。战时这条到老山的路上车水马龙，马达轰鸣，异常繁忙，  沿途的通信线路像一把麻绳，绑在间隔不远的线杆上，营地帐篷随处可见。如今青山绿水，点缀其中的山寨竹楼，炊烟袅袅，如诗如画，只有路边不时闪过画着骷髅头的地雷警告牌，告诉人们这里曾发生过战斗。到了老山主峰，当年高低不平不大的一块地方，现在已建了一个停车场和守备部队的营房。通往主峰的交通壕还是作战部队当年修建的，模样已显陈旧，上面盖的波纹钢板已锈迹斑斑，伪装网下的土袋子烂掉了并长出杂草。登上主峰，“老山主峰”的石碑高大雄伟的呈现在眼前。登上了望塔眺望远山，簿雾环绕，犹如仙境。 我不由想起接防不久我第一次上老山的情形，那时炮2团侦察连观察所设在老山主峰南侧。一次我到这个观察所，见到在这里负责的副连长花陈兵。花是南通人，非常精明强干。不久，该观察所遭越军炮击，花陈兵副连长和另一名战士不幸牺牲了。 我在参战前就认识花陈兵，现在一想起来，花陈兵那个精干的影子还在脑子里晃。26岁的光辉年华啊，结束的太匆忙！在艰苦卓绝的老山防御作战中，一支又一支英雄部队，一批又一批优秀军人，打出了“国威军威看西南”的英雄气概， 打出了激励一代人成长的“艰苦奋战，无私奉献”的老山精神，他们自豪的说：“当我们凯旋的时候，假如队伍里没有我，请告诉祖国和人民，去看飘扬在老山主峰上的军旗，去看老山上那一丛丛美丽的山茶花，那就是我！” 花陈兵烈士就是这样的一位英雄！  当年寸草不生的越军阵地，如今已草木茂盛，青翠寂静，只是那不变的山形无误的告诉我那就是敌军阵地。  主峰上，鸟儿在林间鸣唱，灌木丛中开着红色的花，不知是那位烈士鲜血的浇灌，使它开得如此鲜艳。因有地雷的缘故， 双方都没有人员上山砍伐树木，二十多年的生息，林木茂密得人都过不去。祥和的绿衣使曾经裸露的红土如睡美人被撕裂的肤肌又重披上了衣妆。 我们离开老山，再次回望老山，这位当年无数参战老兵心中的睡美人显得妖娆宁静，愿这份寂静永远伴随着她，不要再有任何声响惊扰！                   　　                        文/牧子歌 编辑/丛中笑